第7章 生意
“小郑的病还没好利索？”斋长看郑直脸色灰青，关心的问。
“快了，快了。”郑直脸色一红，轻咳几声，赶忙低下头。
“年轻人也要注意休息啊。”斋长是过来人点到即止，换了换题“听说小郑有辨认笔迹的本事？”
郑直因为刚才已经落了下风，赶忙点点头“略懂一二。”
“那能临摹吗？”斋长凑过来低声问。
“俺试试。”郑直依旧谨慎的回答“不知道斋长要临摹哪幅字？”
“不急，不急。”斋长笑着说“晚上一起吃饭。”
郑直知道斋长应该是打算让他临摹哪位名家的字用来蒙骗不懂行的大员，欣然答应下来。家道中落的郑直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闲暇时也会弄些外快的。仿字可是利润很大的，郑直自然也有涉猎。只是他的年纪小，别人信不过，始终无法在京师打响名号。如今郑直自然不用如此，可是一年多的见闻让他明白，没有必要不要去随便得罪任何人。
只是出乎郑直预料，对方很有耐心，之后两天多次验证了郑直的写字功底后，才又一次将郑直邀请到家。而这次一位自称余姚人名叫周礼的监生被斋长引荐给了郑直。简单聊了几句后，斋长找了借口离开，周礼是个干净利落的人，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请郑直临摹。
郑直接过来看了看，内容没什么都是论语里的字句，只是这字却看着眼熟，也不多说，开始仔细对这区区四十二个字相面。约摸半刻之后，郑值将纸还给周礼，自己提笔开始默写。不多时写完，交给周礼。周礼将两张纸上的字迹比对，不由叫好。放下两页纸，不动声色的说“听说郑武生有了心仪的小娘？”
“嗯？”郑直有些尴尬又有些恼火，一定是斋长说的。小娘，自己这几天让这小娘弄得都快下不了床了。
“俺没别的意思。”周礼很满意郑直的反应“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这是好事，不过这京师的女人眼睛都是盯着咱们腰的。”说着从腰间摘下茄袋，打开放到桌上露出两锭五十两的金花银推到郑直面前“俺想和郑武生一起做笔买卖。这是订金，事成之后，再给五百两。不过一旦答应就不能再反悔，也不能声张。”
郑直看对方如此慎重，却想的是旁的。周礼敢给自己六百两的润笔费，就证明他至少能够再赚六百两甚至更多。仿字买卖利润这么大？该死的牙人。他之前的仿字一共只拿了不到十两银子。继而想到这不就是一门买卖吗？随之心中一喜，自己吃亏就吃亏在不知道销路，如果深入其中摸清底细，这不就是最好的钱生钱的法子。等时机成熟，自己完全可以单干。顿时战胜了心中的畏惧，信心满满的答应下来“承蒙周监生看得起，小子虽不才，愿马首是瞻。”
周礼大谦虚道“言重了，言重了”，说着起身和郑直击掌三声。如此之后，周礼示意郑直坐下这才揭开谜底。买卖很简单，不许多问，以辽东书吏的身份到顺天府应募书手，然后在秋闱时，将一份考卷用这笔迹誊抄。事成之后，不论结果，五百两分文不差。
郑直听的一愣一愣的，不是仿字，是秋闱？周礼并没有着急，留出时间给郑直消化，不紧不慢的坐到了一旁喝茶，静静的等着郑直的反应。
郑直沉默片刻之后，把银子推了回去。周礼脸色立刻不高兴了，可是郑直的回复却出乎他预料“俺还要誊抄两个人的试卷。”看对方不明白，直接说“本科，俺家两位兄长也要下场。”
周礼心头一松，却摇摇头“没那么多时间，这么着，俺给郑武生的兄弟想办法，不过只能弄到一个。”
郑直被周礼弄蒙了，他有本事弄到举人的名额，还让自己冒着杀头危险誊抄个什么劲？
“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周礼似乎知道郑直想的，也不多解释。
“两个。”郑直坚持“大不了俺誊抄时加快速度。”说着指指银子“俺一厘都不要。”
周礼沉默一阵后，想了想“郑武生要是能在两炷香的时间内誊抄六千字俺就应承了这事，两个举人功名。如果做不到的话，小兄弟还是见好就收吧。”
却不想郑直笑了“点香。”
隆兴观建于盛唐，在金国和前元时是真大道的法场，直到前元至元十八年前依旧香火鼎盛，之后经过各种变故才渐渐沉寂下来。道观中保存着海量的当初为了躲避“至元毁藏”而储藏在这里的北方道家各门经典和历代青词精华。这青词因为都是写在不易保存的青藤纸上，所以需要定期誊抄。而隆兴观里的羽士都是痞赖之人，自打郑直入观，包括他的师傅太初道人在内的四位道士就开始有目的的从小培养郑直书法。待郑直写的稍有模样，就被这些人巧立名目誊抄青词。经过多年的压榨，郑直于书法练就了两手绝活。其一，因为青词原作者所用书法不同，郑直为了省事，不求甚解，依葫芦画瓢，慢慢的对于各种书法都能写的似模似样。不少来观里烧香求拜的善男信女，都对他的字赞不绝口，其中不乏进士、举人、监生、秀才。逢年过节，周围十里八乡的人还会花钱来求字。其二，面对逐渐增加的工作量，郑直不得不用上了自己的左手，继而练就出了双手速写的本事。
面对双手齐出奋笔抄书的郑直，周礼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终于两炷香燃尽，郑直停笔。周礼又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统计出来郑直的成绩，两炷香的时间他一共写了七千九百二十字“好，好，好。”周礼笑着说“郑武生的本事俺是见识了。”
“没说的。”郑直为了更够帮助郑佑，郑传顺利中举也是拼了，脸不红心不跳的吹嘘“今天是没有准备，要不然，俺最多的时候两炷香可以誊写万言。”
“真的？”周礼惊喜。
郑直心头一紧，他是吹的。可是话已出口，这时候收回只会堕了威风，只好硬着头皮答应“那还有错。”他预感自己可能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