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平平无奇，意味着长子的名字而已。
里沙打量着面前的少年，觉得他过得和乞丐差不多，相较而言，他妹妹起码干净整洁，细皮嫩肉，称得上体面。
但他比小梅机灵得多，如果是生活在丛林中的野兽，应该是个能获得比同类多得多食物的家伙吧。
只可惜，他置身的是框定规则，被教化的人类所构成的社会。
不过就算如此，他也显现出非同一般的聪慧了。
相比之下……她望向小梅，这孩子是被兄长娇惯坏了吗？
这对兄妹可真是奇妙的组合呀。
一个光鲜亮丽，一个粗陋可鄙，一个任性娇蛮，一个狡猾残忍。
在吉原这种地方，最终会长成怎样的结果呢？
“千万不要误会，我对你们兄妹一点恶意都没有。”
充其量只是有些兴趣，要怪也只能怪这被困在笼中的生活实在无聊，不尽量找点乐子要如何打发时间呢？
心里转着这般与良善并无干系的念头，里沙平静淡定的神情却比一直强调自己是大善人的童磨可信得多，“我只是很寂寞，喜爱小梅这样可爱的孩子而已。”
她伸手覆上小梅的手背，看着她的眼睛说：“请原谅我的冒犯，我会定期来吉原你，教你读书写字，还有一些微不足道……但或许能帮你更好地在这里生存的道理，你只要稍微陪陪我就好。”
小梅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她：“哈，你这居高临下的态度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个比我还小的小鬼头而已。”
她盯了眼里沙的胸口，“光是脸长得好有什么用，根本就还是个小孩嘛……还有，为什么我要读书认字啊？”
太郎也不乐意：“你以为我们会相信你的鬼话，你们有钱人会有什么好心不成，呸，离我妹妹远一点！”
“……”
肯定因为我和童磨一起，可信度才被降到了历史低点。
里沙看了眼童磨，发现他也正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好像把不准如何才能不让她生气。
这家伙肯定是在嘲笑我！
里沙超不爽的，提高音量道：“你以为你们有的选？”
“老实听话不好吗，我只是喜欢漂亮的孩子，厌烦了身边尽是些长相平庸的家伙而已。”
她抬高下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乖乖听话，我旁边这家伙会在这里长期租个房间做为你们的容身之处，也会供应你们日常开销。”
为了加强可信度，她还特地看着太郎补上一句，“你太丑了，我在的时候不许出现碍我的眼。”
任性大小姐看来比会跑到吉原找伴的人设可信得多，再加上形势比人强，太郎同意了。
小梅和太郎姑且算是被童磨养了。
这样的状况在花街也不算少见，不过一般被包养的都是正值花季，识情识趣的美人儿，像小梅这样的，还搭了个个又凶又丑哥哥的实属少见。
不过他对里沙的决定完全没有意见，除了给钱的时候很有存在感，其余时间都像个笑眯眯的布景板，直到回去极乐教才轻声慢语地同里沙说：“神女喜欢那孩子吗？”
“既然如此为何不把她接回教会，与你朝夕相伴呢？”
因为这次他得识趣，所以里沙格外有耐心现他说。
“我不喜欢她，小梅被太郎养坏了，既没教养也没脑子，如果不是长得很可爱，就称得上讨厌了。”
她启发着问：“她是你找回来的，你喜欢她吗？”
童磨远目了下，回忆着脸得可爱，也傻得可爱的小梅，微妙道：“她确实很特别。”
“很多时候我们会对另一个人产生情感就是从觉得她‘特别’开始。”
里沙循循善诱，“觉得她特别，因此产生探究心，想了解她……一旦了解，接受和喜爱她就会变成大概率事件。”
“是这样吗……是这样啊！”
童磨像个恍然大悟的孩子般拍起手道：“我觉得神女你就非常、极其的特别，和我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我也果然，极其、特别地喜爱你呢！”
不，你只是喜欢我的血和肉，仅此而已。
里沙当没听见，继续说小梅：“我之所以希望和小梅深入交往又不想把她接来教会，这完全是为童磨你考虑，你情况特殊，大概很难遇到自己觉得特殊的女孩……但要延长新鲜感，最好别把她接在身边，隔段时间再去看一眼，会让事情变得更有趣。”
为什么神女总能说出这样有道理的话呢？
童磨双手托着下巴，用那双流光溢彩的虹瞳定定望着里沙，时不时点着头表示认同，心里却想，但这种道理好像不适合所有人……起码不适用他。
他明明已经尽量延长和她待在一起的时间，视线也追逐着她的一举一动，不曾有过丝毫偏移……可就算如此，他对她的兴趣亦没有一丝淡化，反而随着时光推移愈加浓郁。
想到这里，他不由道：“神女，请务必……继续这样，永远地，陪伴在我身旁吧。”
里沙愣了下，没有回答，对他露出一个和愉悦无关的笑容。
“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了。”
她精致稚嫩的眉眼间，不悦和厌烦几乎不加掩饰，好在童磨是个不会伤心的家伙，因此也只在心里感慨她果然难以取悦，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房间。
“你总不会觉得只要认识自己的名字，甚至写不出来……就已经够了吧？”
童磨只在夜幕降临后行动，因此也只能在夜里带里沙去吉原，这是距离他们和小梅兄妹定下约定八天后的夜晚，是他们第二次来看望小梅。
上次来的时候，里沙带来了适合初学者的教材，一本她自己绘制，写了些常用字和对应图样的本子。
然后花了一两个小时教小梅如何自学，并且告诉她，她会在下次见面时检查她的学习进度。
“我都已经这么厉害，会读‘梅’这么复杂的字，你不应该夸奖我吗？”
小梅不光懒惰贪玩，而且毫不羞愧，理直气壮得厉害，无疑是最让人头痛的那类学生。
里沙深呼了口气，告诉自己面前的毕竟不是个三岁小孩，打一顿也于事无补，没准还适得其反。
得想想法子激发一下这家伙的学习欲才行。
她于是问：“你不学习也不工作，大把的时间，都在吉原做什么呀？”
小梅歪着脑袋说：“玩咯，吉原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总能找到乐子。”
“你这样的大小姐也感兴趣吗……嘻嘻，告诉你也没关系。”
“游女们在背后埋汰客人还非得忍耐着奉承他们，脸上的表情可好笑了，还有那些笨手笨脚的秃，犯了错之后被责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的时候真让人笑到停不下来……”
“还有呢？”
里沙鼓励她继续。
“我很可爱，对吧？”
小梅尾巴都快翘起来了，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而且一天比一天可爱，我小时候经常被客人和游女驱赶……就像对待臭虫和老鼠，现在不一样了，就算我拿些吃的被他们发现，他们也多半会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
“最近那种觉得能随便用些东西哄骗我的人也变多了……不过大部分都很弱，被哥哥用刀背敲两下就老实了，然后要什么给什么。”
她竟玩惯了‘仙人跳’的套路，就算踢到童磨这块铁板也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
好在太郎还算有分寸，拿的钱既够兄妹俩逍遥段时间，又不至于让客人豁出脸不要和他们计较。
但继续这样下去是迟早会栽跟头的。
里沙看着她妍态初露，越发出挑的面容，心想，虽然只是一时兴起，但你和你的哥哥，确实非常特别。
你们这对兄妹，到底会彼此成全还是会互相拖累呢？
你那掩藏在坏心眼下的嫉恨和不甘，会把你们带向何处呢？
小梅……你本来就是开在吉原这脏污之地的花朵，与其消无声息地烂在腐臭的泥土里，何不试着开得更热闹更华丽些呢？
她望了眼坐在房间角落，笑意吟吟看着她们交谈的童磨。
这无情无感的恶鬼捕捉到她的视线，像只摇尾巴的狗似得冲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毫无疑问，这只吃货对小梅不感兴趣，会坐在这里只是为了看住她而已。
以目前的处境看，短时间内我是走不掉的，既然如此……稍微打发下时间也好。
这样想着，她把紧紧攥在手里，刚刚还很想敲到小梅头上去的教材放到一边，牵起她的手说：“听说今天明鲤花魁又要游街了，我们下去看看吧。”
能摆脱说教去外面看热闹，小梅当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立刻跳起来反拉着里沙向外走去，“你不早说，快点，好像要开始了。”
“别这么着急，”
童磨像个操心自家孩子的家长，跟在后面说：“我妹妹腿脚不好，你这样带着她，她会摔倒的。”
小梅还不知道她还有这个毛病，听他这么说，不由拽着她跑得更快了，里沙翻了个白眼，紧紧抓住她，把自己一大半的重量都压到小梅身上去——这样她想让她摔倒，就得掂量看看自己会不会垫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