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当童磨回来时，夕梦正在弹三味线。
他像阵风一样刮进房间，正看到他那难以取悦的神女闭眼下巴微抬，挑剔道：“你刚才是不是弹错调了，一样的旋律我听过两三次了，应该不会记错才对。”
夕梦手上一抖，这下是彻底乱调，里沙满脸不开心：“业务能力太差了，下棋不用心，和你说话你也总是回得辞不达意……光会用些华而不实的花架子，既乏味又无聊，让你调三味线，到现在有半小时吗？”
“手酸了？”
“真是娇生惯养，我看你还是趁早找个愿意给你赎身的冤大头早点嫁出去好了……”
原来神女对我已经很温柔了……偶尔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像在忍耐一个傻瓜，果然是错觉~
童磨竟有些高兴。
“您回来啦？”
夕梦抬眼一看，才发现童磨已经坐回对面，顿时露出‘得救了’的表情，欠身行礼道：“妾身妆容有损，容我下去梳洗整理一番。”
就是要退场以后再约的意思……至于能不能约上就是大问题了。
“辛苦你了。”
童磨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句，夕梦便如蒙大赦地离开了房间。
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美貌绝伦，性格又软得像豆腐样任人揉捏的花魁太夫，而是童磨那没心没肺的笑脸，着实让人郁闷。
里沙不由挑剔道：“你是出去做什么了，居然一个人回来。”
在吉原找个特别些的女人都做不到，要你何用？
“别心急嘛，”
童磨嘻嘻笑道：“人找到了……只是觉得和你多分离一刻都让人难以忍受，所以才先回来见你。”
怕我跑了吧？
里沙问：“那人呢？”
童磨歪着头想了下，道：“在后面追呢，应该快到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障子门被粗鲁地拉开，一道娇小身影如同炮弹似得闯进来，娇喝道：“被我找到了吧，答应给我的那块宝石，快点给我！”
“啊呀啊呀，你可真是心急，”
童磨用折扇指了下对面。先前夕梦的座位，“来，坐下，均口气喝杯茶。”
那女孩却不吃他那套，叉着腰斥道：“谁要喝你的茶，宝石呢！”
极乐教主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抽出两枚浅粉色的宝石放到桌上，把其中一颗推到对面，说：“这颗是你的了，坐下和我们聊会儿天，另一颗也归你。”
他拿扇子指了指另一块宝石。
“你不会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嘴上犹豫，身体倒是很诚实，这位不速之客扫了房间两眼，尤其把视线定格在里沙身上一秒，就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这女孩看起来十二三岁，衣服普普通通，头发上簪着支素簪，行为举止像个野丫头，里里外外都和优雅高贵不沾边。
但她可真好看啊，精致秀丽的脸庞上，那双眼尾上翘，顾盼有神的猫眼尤其醒目，就算像现在这样满是质疑地望过来，依旧因为太过可爱让人生不起气来。
“确实很特别吧？”
童磨展开折扇，遮住自己笑意盈盈的下半边脸，侧头对里沙道。
“喂，不许不理我！”小女孩脾气爆得很。
童磨是惯会敷衍人的，立刻转回脸去笑着说：“我是个大善人，怎么会打坏主意呢，请你过来是觉得你特别可爱……这是我妹妹。”
他指了下里沙，对她介绍道：“你看你们俩差不多大，都是一样可爱的女孩子，我觉得你们能玩到一块去。”
女孩转动着那双猫一样的眼睛打量里沙几眼，不太情愿地说：“要聊什么啊？”
里沙一直在观察她，此时见她看着自己，一副等她说话的样子，便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女孩道：“我叫小梅，就快到十三岁生日了。”
里沙点点头，对小梅招了招手，“能过来些吗？”
小梅的性格实在像只猫，一边嘀咕说‘干嘛啊’，一边听话地把脸凑过去。
里沙捧起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仔细端详，赞叹道：“真漂亮，你以后也许会是这条街上最漂亮的女人。”
还没等小梅翘起尾巴，她又接上一句：“可惜这么漂亮的脑袋里居然装了稻草……在吉原这种地方，你居然敢被一块石头哄进别人的房间，到底在想什么呀？”
小梅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自己笨，猫儿眼上浓长的眼睫微颤一下，眉毛马上就竖起来了，张牙舞爪地叫道：“你说谁笨呢！”
“说你呢，你不笨吗？”里沙好整以暇地问。
小梅很生气，拿手指了下坐在一边，摇着扇子笑眯眯地看着她们的童磨，大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家伙很不对劲吗？”
“哼，一看就是个很会骗女人的人渣——不过无所谓，这条街上没人欺负得了我！”
莫名被诋毁的童磨眨了眨眼，无辜道：“小梅你误会了，我是最怜香惜玉的人了。”
小梅扫了他一眼，冷笑着抱起手臂，“来不及了，跟在我后面的家伙就要过来了……你会被他狠狠揍一顿，现在讨好我的话，我还能替你求两句情。”
几乎就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有道黑乎乎的人影闯进房间，用柴刀指着童磨的鼻子，阴森森地质问道：“你这人渣，是打算对别人的妹妹做什么？”
小梅确实很特别，除了精致到完美的脸外，简直和吉原格格不入，这个跟在她后面闯进房间的少年，就更是和花街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大概十五六岁，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披散的头发油腻杂乱，随着他的闯入，一种不太美妙的酸臭味也在房间弥漫开来。
童磨用扇子扇了扇风，向后仰了下，光看动作倒像是被他吓到了。
里沙的视线完全无法从少年身上移看，上上下下端详了好几秒，才惊叹着道：“你这家伙……真是丑得很别致耶。”
她转头望向童磨，“拜托你把这只脏兮兮的猴子丢出去吧，我想和小梅聊聊天呢。”
但童磨也不想挨这只‘脏猴子’，只扇子捂着嘴，用商量的语气问他：“能请你出去，暂时在外面等一下吗，我们应该不会浪费你妹妹多长时间的。”
小梅的哥哥人长得精神，做事也精神，一句废话也没有，手臂一扬就把柴刀向童磨颈间挥去，童磨一个倒仰避开，满上还没有停，“唉呀，你们兄妹两长得不像，个性倒是蛮像的，都是风风火火的急性子啊。”
那少年人狠话也少，抿着唇一语不发，手上那把柴刀却舞得猎猎生风，刀刀指向童磨的要害。
可他的刀虽快，童磨却更快，他既不反击，脸上的笑也没有一丝变化，却无形中把控了少年的攻击节奏，把他带向了房门口，直到这时，房间里的陈设摆件都没被破坏一点。
里沙冷眼看着，觉得小梅的哥哥确实是朵奇葩，不光是因为长相，也因为身手。
这一手刀术看起来没有章法，像是自由生长的野路子，但兼顾狠毒刁快，实在不容小窥。
“哥哥你怎么回事，”
见哥哥落于下风，小梅急了：“这么久了一刀都砍不中，是晚上没吃饭吗？”
少年回头看她一眼，逼退童磨一步，疾退几步抓起她的手，道：“快跟我走，这家伙很厉害！”
童磨站在门口摇头：“你可以走，但你妹妹得留下。”
少年也不和他废话，眼睛在屋里转了一圈，把小梅向窗边死命一推，“你从窗户跳下去！”
小梅踉跄着到了窗边，探头一看，吓得哇哇大叫：“怎么可能，这里可是三楼耶，跳下去我非得摔断腿不可！”
少年也没闲着，那双冒着凶光的绿豆眼精准地盯向了一直在安静看戏的里沙。
里沙：“…………”
下一秒童磨高大的身影就挡在了她前面，提供了让人郁闷的安全感。
“你可真是坏脾气呢，别人好声好气同你说话商量，你却一点礼数都不懂。”
他压低的，带着些许认真的声音仿佛预示风雨欲来。
这时，里沙从童磨身后探出脑袋，用下巴点了点还放在桌上的宝石，对小梅道：“你是想跳窗碰碰运气看会不会摔断腿呢……还是打算拿着这个，请你哥哥也坐下来，大家一起聊天喝口茶？”
小梅很不想和这个她哥哥也奈何不得的‘大善人’喝茶，但她哥哥比她更看得清形势，当即拉着妹妹沉着脸坐下，一副‘你们要把老子怎样’的作态。
小梅把塞进袖子的宝石掷回桌上，沮丧道：“我把这块石头还给你，你放我和哥哥走吧。”
童磨看了里沙一眼，笑得格外轻松适意：“小梅你别怕啊，我妹妹真的只想和你聊聊天而已。”
他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偏偏不肯松口放他们走。
少年看了对面的‘兄妹’几眼，把目光定格到里沙身上，从牙缝里挤出问句：“你想干嘛？”
里沙并不回答，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很不愿意回答这个无意义的问题，恶狠狠地瞪向里沙，里沙却平静地回望着他，把‘我非知道不可’这样的意图完整地传递过去。
半晌，这场较量般的对视以少年别开头告终，他啐了一口，说：“太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