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说法，却得不到其他答案，自那之后，会在照顾神女的间隙留意教会的情况，这才发现到一直都有新人来的极乐教，一直维持着固定人数，这意味着几乎每隔几天就有人消失。
“我知道一定发生了可怕的事！”
但她没有证据也不敢和谁交流分享，于是越发谨小慎微，几乎不说话也不在童磨面前表现。
就这样，在看不见也摸不着，但一直徘徊在身边的无形的恐怖威胁下，两三年的时光过去了，她发现教会中像她这样待了足有两三年的老人几乎称得上绝无仅有。
“教主会吃掉我的，”
她眼中已经没了泪水，只麻木而惊惶地睁着，牙关紧咬，“他偏爱年轻女人，况且我已经发现了他的秘密……”
里沙表示赞同：“没错，再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察觉到你的异常，然后吃掉你。”
这几天她还能替她遮掩过去，但比吕如果一直这样惶惶不可终日下去，童磨一定会选择排除掉她这个不稳定因素。
“所以你想好要怎么办了吗？”
虽然已经相当程度上意识到了‘神女’的异常，甚至认定她是不次于食人恶鬼童磨的冷酷家伙，可不知道为何，比吕内心深处依旧残留着一丝奢望，指望她能怜悯自己，提供庇护或者某种保证。
就算只是安慰也好，为什么我都已经这样不幸了，你却只是这样居高临下，漠不关心地问我打算怎么办呢？
比吕又开始掉起泪来，里沙耐着性子问：“哭能解决事情吗，好像不行吧？你就动动看你那姑且不算摆设的脑子，想想究竟要如何吧。”
比吕抽泣了会儿，道：“得从这里逃出去才行。”
“嗯，打算挑什么时候，一个人吗？”
“逃出去之后是要回自己家去还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不，完全没有。
她那被恐惧充斥的脑袋里，除了‘我一定要逃’，‘不能被教主吃掉’之外几乎什么也没有。
里沙不用她回答，看她那张苍白茫然的脸就已经明白了。
“我劝你还是考虑清楚再决定行动吧，害怕或者掉眼泪都是没用的，先像从前那样工作，童磨在的时候我会把你打发得远一点，需要你在房间的时候，你就低着头不要看他……反正你以前也是这样。”
“你要记住，想不被童磨吃掉，就不能表现出害怕和异常，他要是问你最近怎么了，你就说是我太难缠好了……”
比吕打断她的话，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在教主，那个吃人恶鬼面前佯装无事发生的模样？”
“为什么不能？”
里沙奇怪的问他：“既然你那么怕死，就好好努力啊。”
“就是因为害怕啊，你不懂吗？”
比吕歇斯底里地吼起来。
“哦，我确实不懂。”
很久没有品味过害怕是什么滋味的里沙眼也不眨一下，“不过我很清楚，你要是不能把你的恐惧好好藏起来，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仔细想想，你也不是没有勇敢到不畏生死的时候？”
她微歪着脑袋，回忆着道：“和那几个女孩一起，打算逃离被卖给男人，一眼就望到头的命运时，莫非不是在心里赌咒发誓——就算被野兽吞进肚子里，也非离开不可吗？”
是啊，那个时候，不知前路如何……所谓极乐教，也只是个可望不可即的幻影，就算如此，我依旧趁着天黑，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拿，就从家里跑出来了。
比吕恍然想起离家前母亲的脸，欲言又止，无可奈何……如今回头想想，她是不是那时就知道了我的打算？
她捂着脸哀哀哭泣起来，“母亲果然是对的，如果我听她的话，留在家里老实嫁人就好了，这就是我的命，总好过现在要被恶鬼吃掉。“
里沙对她的耐心就像露水般蒸发干净。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比吕：“不知为何总是会遇到你这种人呢……你好像觉得人生就是个选择题，选对了就一路顺逐，选错了就一路坎坷？”
“瞻前顾后，徘徊失措，你们活着，究竟是为了做‘应该’做的事，还是做想做的事呢？”
“这样不是很无趣吗，你难道不觉得，人活在世上，最有趣的就是迎接挑战，参与斗争，不论是和别人……亦或者和自己。”
比吕愣愣地看着她，完全不理解她在说些什么。
里沙扬唇笑道：“错的不是选择，是你这颗软弱无力的心才对，被鬼吃掉或者被‘丈夫’打死，说到底有什么不同吗？”
她无趣地移开视线，“不过……也都算是适合你的结局呢。”
在那之后，里沙再也没和比吕有过像样的交流。
但她虽然大部分时间都闷在房间，却一直是有事做的，也没什么多余的心力关注她的想法。
长时间维持呼吸法直到入睡，现在她几乎只在童磨接近时停止使用……长时间的坚持没有白费，虽然她还是没找到能入口的食物，但基本行动和自理已经没问题了。
里沙不喜欢被人照顾梳洗起居，能自己做之后就尽量自己动手了，因此和比吕之间的交流也愈发少了。
有时她在想些事情或者看书的间隙瞥到角落里的比吕，才会想起房间里还有这样一个侍女存在。
这家伙的存在感越来越弱了，她心里掠过这样的想法，却完全没放在心上。
某天清晨，里沙用捏着拳头侧蜷的姿态在童磨的怀里醒来，迷蒙中对上他那彩色流溢的眼眸，便听到他用悲伤到浮夸的语气说：“你才刚醒过来，我就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了。”
“哈？”
“一直负责照顾你的那个孩子，趁大家都睡着了从极乐教逃出去了呢……昨天之前，神女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里沙不悦道：“居然跑了？”
“不过是骂了她两句而已，她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吗？”
她是真有点嫌弃比吕，骂过她也不是说谎，因此斥责起来倒也真情实感。
童磨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无奈道：“神女可真是坏脾气的孩子啊，刚醒的时候还算有些乖巧，现在变得越来越古怪而且难以讨好了。”
心里却想，就继续这样好了，我会无限制地满足你，这样下去，除了不会生气，一心只想讨你欢欣的我之外，谁还受得了你呢？
到那个时候，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无法离开我了。
他对可爱的、不能独立生活，也没法照顾自己的里沙愈加怜爱，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对了，那孩子不光逃走了，还拿走了你的首饰。”
里沙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那些碍眼又碍事的东西早就被她忘到九宵云外了，但这时也不免要作出愤怒的样子骂一句，“她果然是只小老鼠，总做些偷偷摸摸让人看不惯的事情。”
童磨试图和她讲道理，“我的信徒们都是些可爱的家伙，他们中的女孩子更是格外的可爱可怜，神女要对她们格外宽容些才好……不然她们就会像受到惊吓的小鸟似得，扑腾着翅膀飞走了……也许会落到相当可怕的境地呢。”
真是给你几分颜色就要开染坊……说得好像那家伙会逃走都是我害得一样。
里沙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那也只能怪她们是群受不得惊的小鸟吧？”
看她真要生气的模样，童磨举起手告饶起来，“对，当然不是神女的错，都怪那孩子个性不好，极难相处……我会记住这次教训，挑选格外温柔细心的孩子来照顾你。”
“我能照顾自己，用不着别人照顾！”
童磨以为她在堵气，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
里沙现在虽然能勉强自己活动，但还是比正常人荏弱，大部分时候坐着或者躺着，他虽然很愿意照顾她起居生活，可毕竟还有几百号人的极乐教要管，偶尔还要出出外勤，应付一下‘那位大人’交待下的任务……她身边怎么能缺照顾她的人呢？
垂眼望去，神女稚嫩可爱的脸依旧是那副气到无语，闷闷不乐的模样，童磨便笑道：“还在为那孩子生气吗？”
那只小老鼠要跑就跑，谁会为她生气？
里沙看了眼真正惹她生气的罪魁祸首，没说话。
童磨叹息一声，把将她揽进怀里，哄小孩似得拍抚着后背，漫不经心道：“不要生气，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孩子拿走的首饰已经被我找回来了，在柜子里，你想要的话我拿给你看？”
从他怀中传来神女嗡声嗡气，听不出情绪的疑问，“那只小老鼠被你捉回来啦？”
“很遗憾，并不是呢。”
童磨回答她：“本来不想告诉你发生了这样不幸的事，但那孩子毕竟是照顾你的人，我想无论怎样你都会问起。”
“虽然她逃出去不久就被我发现了，可我手头上正好有事走不开，等到凌晨才出去找她，可惜找到的时候，那可怜的孩子已经被野兽吃掉了，只有染着血的碎布料和那盒首饰还留在地上。”
“…………”
“你千万不要误会，也务必不要把她的死放在心上。”
童磨捧起里沙的脸，细细端详她的神情：“信徒就是那样，是可怜又脆弱到不行的存在，稍有不慎，就会受伤甚至死掉，令人徒增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