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听说你身体很差，不能出门，甚至不能自由活动，”
传授完听起来简单到不行的要领，石津隼说：“学习呼吸法毅力和天分都很重要，它其实是剑士的基础技，我见过最出色的剑士也是在战斗挥刀的间隙学会它的。”
“你既然不能动，那就只能用静坐的方式学习它了。”
“五天学不会呼吸法就代表没有资质……你情况特殊，就给你七天时间好了，学不会的话老夫就要请辞归家去了。”
他看起来并不像难相处的人，但里沙觉得他不喜欢自己，并不愿意和她多做交谈。
问题大抵出在童磨身上……也许他请人来的手段不太正常，也或者是因为他交待了什么。
但这也正合里沙的心意，虽然从外面请来，具备特殊才能的老师，身上一定有特殊的情报价值，但童磨是被绝对理性与本能支配行动的家伙，不会犯低级错误。
想从石津隼身上除呼吸法之外的东西，没准还会被童磨发现端倪。
所谓呼吸法，听起来倒是很简单，不过是特定的呼吸节奏辅以冥想静思……
大概是因为里沙被身体条件限制，石津隼给她做了些改良。
可惜简单的近义词是抽象，冥想有时候通向玄学范围，所谓玄之又玄，超级难学。
里沙花了第一天找感觉，第二天才算是摸到了点门道，后面用了三天才正式学会。
聪慧勤奋的学生很难不讨老师的喜欢，石津隼那张板着的臭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看起来像个慈爱的老爷爷了。
“你是个有资质的孩子，而且性格坚毅，”
他说：“保持呼吸的节奏不要变，感觉一下身体是否变得轻松。”
刚开始，维持这种特殊的，沉重深邃的呼吸节奏不光不让人觉得轻松，反而给肺和身体都带来额外负担，里沙不太确认这和自己特殊的身体情况有关——她现在几乎不吃东西，细究下来全部的营养来源就是童磨带着剧毒的血，同时她自己还要支出相当的血肉为代价。
平时她一动不动，消耗极少，大概是勉强达成平衡了，现在呼吸法额外消耗了体力，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不过现在思考这些毫无益处。
里沙放空思绪，只专注地沉入呼吸法的节奏里，尝试着自己从地上站起来。
某一刻，她确实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好像缠绕着身体的无形镣铐被推开些许，她就那样站起来了。
但下一刻，那镣铐又紧紧地缠缚上来，让她身上一重，险些坐倒回地上。
“坚持，不要松懈！”
石津隼大声喝斥：“保持节奏，不要乱了呼吸！”
里沙皱着眉头加深呼吸，向前迈了两步，步子一开始有些不稳，后面就慢慢正常了，半扶着房间的墙走了一圈。
石津隼看着她惨白的脸色和不停往外渗的冷汗，道：“可以了，你已经到极限了，以后再慢慢延长时间好了。”
里沙确实到极限了，心跳得好像快要吐出来，眼前发黑。
她心想，这和体力不支肯定也有关系，她得想办法吃点东西补充些体力才行。
石津隼拉开纸门让守在外面的比吕进来，她一进门，就被撑着墙喘得不行的里沙吓到了，连忙拿毛巾给她擦汗，扶她坐回床上休息。
他见她渐渐平缓呼吸，才道：“我和那，家伙，约定要教会你呼吸法，你学会了，我也该辞行了。”
“你也应该叫我声师父吧？”
里沙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说：“多谢您的教导，师父。”
石津隼微笑着说：“能学会呼吸法的就不可能是鬼……说不定你是个好孩子。”
说完，他怒目圆睁，抽出腰间的佩刀，怒吼道：“神原里沙，你若堕落为噬人血肉的恶鬼，老夫就算下地狱也不会放过你！”
比吕吓了一跳，还以为他失心疯要拿刀砍人，还没等她想好是叫救命还是先逃出房间，就见石津隼用刀刃对准自己切了进去——他竟然自尽了！
她被眼前这荒唐的一幕吓到失声，捂着嘴愣了半晌，才颤抖着声音问：“……神女，石津先生为什么会自尽呢？”
里沙答道：“因为这里是个鬼地方，不死就走不了，他不想留下就只能去死了。”
“可是极乐，极乐教怎么会是鬼地方呢？”
里沙望着倒在血泊中的石津隼，翘起唇角讽刺道：“教主童磨是只靠吃人肉为生，昼伏夜出的恶鬼，极乐教是他圈养食物的地方，难道不是个鬼地方吗？”
你明明是只再警醒不过的小老鼠，偏偏要装作一无所觉的样子欺骗自己，莫非要等到被吃掉才要后悔莫及不成？
“吃人的恶鬼？”
比吕悚然而惊：“这怎么可能……大家之所以会消失，只是教主觉得他们应该去极乐世界了，才不是因为被吃掉……怎么会，怎么能有这样荒唐的事？”
里沙好笑地问她：“说他们去了极乐世界也不算错，不过你觉得他们是怎么去的？”
“教主大人也许觉得人活着就有数不清的烦恼……”
比吕扯了下嘴角，艰难道：“但也有人只要在教会有容身之地就非常满足了，他一定理解的。”
原来如此，她以为童磨是个用杀人作为救赎手段的疯子。
里沙看着她惨白的脸色，随口敷衍：“反正也差不了多少，就当是这样好了。”
但比吕完全不这么觉得，在她最糟糕的预想里，俊美温柔的教主也不过是个觉得活着就会不幸，以杀人为间歇性发疯的疯子而已。
这和清醒着圈养教众为口粮，定期挑一两个吃掉的恶鬼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她吓得瑟瑟发抖，一把抓住里沙的手说：“你才醒来不足半月……除了第一天，连教众都没见过几个，你怎么会知道，这，这一定是你胡思乱想！”
虽然竭力找理由说服自己，但横尸在此的石津隼和他临死前说的话，还有平日里被她刻意忽略的异常在她脑海中串联，已经让她下意识地相信了里沙的话。
里沙冷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随便你怎么想，反正那些人无论是被杀还是被吃了，对你来说应该也没区别才对。”
她甚至觉得比吕的反应有点奇怪，侍奉的教主是吃人肉为生的恶鬼，难道不比身为人类却却自诩神明，以救赎为名杀人的疯子更好些吗？
要知道疯子杀人是不可预测无法预料的，而且谁能指望一个疯子长久稳定地维持团体运转，支撑信众生活开销呢？
起码理智的，只是想吃人填饱肚子的鬼，得到足够的食物就很安全，它甚至会为了维持足够稳定的牧场，给被它圈养的牲畜们提供足够的养料和照料呢。
“怎么会没区别？”
比吕已经吓得六神无主，语无伦次：“原来教主是鬼！”
“吃人的鬼……那些人不是死了，也不是被赶走，是被杀掉，吃掉了……”
她猛地抬起头来，瞪着里沙问：“神女你呢，你不会长大，这样待在教中已经十几年了……教主这样宠爱你，你也是鬼吗？”
里沙冷冷地看着她并不言语。
比吕眼神闪烁着移开视线，喃喃道：“不，神女不是鬼，我侍奉您这么久了当然清楚……你什么也不吃，石津先生也说您不是……”
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比吕抓着里沙的手臂，急切道：“怎么办，神女大人，教主是吃人的鬼啊，再这样下去，我们也迟早会被他吃掉吧？”
里沙没好气地说：“你去洗把脸，把你这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收一收，让人进来收尸。”
“……神女大人，为什么你都不害怕呢，这样下去是会被吃掉的啊！”
吵死人了，为什么人总是在接收到自己不想接受的事实时大吼大叫，急于找寻同类和她抱团取暖，一旦发现没有就会变得歇斯底里？
因为消耗大量体力，里沙直到现在还有些缓不过劲，她觉得比吕的声音吵得脑壳痛，于是皱着眉毛道：“闭嘴，你记住，如果你能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起码还能活过今天，要是被童磨发现不对，你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那，那要是我把事情揭破，让大家都看清教主……那个食人鬼的真面目呢？”
里沙睁开眼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可以试试……不过我劝你最好别这样做，童磨可能比你想像的更强些，会死的大概是你们。”
比吕像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般发出呜咽，但很快，但这个生来就不怎么幸运的女孩表现出了惊人的韧性，她整理好表情，弱声道：“那我就说石津先生突然说了些不知所谓的疯话，然后拔刀自尽……神女你也被吓到了？”
“你就说自己守在外面，突然听到房间里传来奇怪的动静，进来就发现老师自尽了。”
里沙冷漠地说。
“是，神女大人。”
比吕颤抖着应了声是，低眉顺眼地退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