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没过多久，之前跑掉的那个侍女便手捧着瓷碗进来房间，童磨手里拿着折扇，悠哉地跟在她身后，迎着里沙的视线露出过分灿烂的笑容。
侍女在里沙身前站定，执起汤勺要喂她。
里沙这样的境况确实没办法自己喝水，但刚张了张嘴，童磨便从侍女手中接过碗勺，道：“你下去吧，我来照顾神女就好。”
狗男人能不能离我远点？
里沙嫌弃地不行，童磨却自然无比地挨着她在木台上盘腿坐下，侍女跪坐到门边，面上一丝异色也无，看来对这样的状况已经习以为常。
里沙看了眼瓷碗，那里面是淡黄色的澄澈液体，童磨像哄小孩一样说：“这是可以润喉的蜜水，只掺了一点点药，不会苦的。”
她咽下去几口，却觉得苦到钻心，童磨看她脸色不对，放下勺子，关切道：“神女看来不喜欢呢，那就不要喝了……休息一会也自然就会好了。”
不知是不是药已经起了作用，里沙的嗓子确实好过不少，她没勉强自己继续，清了下嗓子，用有些生涩的嗓音问：“这是哪里，你是谁？”
“哎呀，神女你都已经在这里生活十几年了，因为一直没有醒过来，所以连我是谁这里是哪都不知道吗？”
童磨挤眉弄眼，想作出副伤心难过的模样，却又从眼角眉梢透出并不放在心上的意味，这种戏谑般的无谓，仿佛浸透了他的五官和灵魂。
——非要形容的话，就像被腌入味的咸鱼一样。
迎着她不满的瞪视，童磨终于不再戏弄她，拿折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说：“那就向神女郑重地介绍一下我吧——我是童磨，万世极乐教的教主，这里就是我的教派，万世极乐教哦~”
他笃定地，理所当然地说：“神女一定很好奇万世极乐教是怎样的教派。”
“是个美妙神奇，能引领教众通往无忧极乐世界的教派哦，身为教主的我，肩负着为教众解忧的责任，兢兢业业工作至今……神女你也和教众一样是我的责任，终有一天会被我引领向那个美妙无忧的世界哦~”
说这话时，他美丽虚幻的彩色眸瞳里流光闪动，深望进去就好像能看到那个极乐无忧的虚幻世界。
里沙点点头，心想，这里果然是地狱样的鬼地方呢。
就算是我这样的人……既然还没死，姑且在这人间挣扎，那想离开这个人间炼狱样的地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吧？
“真令人感动，”
里沙轻声应和一句，接着道：“我觉得身上没有力气，虚弱得厉害，也许是因为太久没吃东西，可以给我拿些食物过来吗？”
童磨露出微带讶然的神情，但很快答应下来，对侍女道：“去给神女拿些吃的过来吧。”
侍女的脸上也露出相似的惊异，但没说什么，很快就动作利落地奉上一盘餐点。
白粥，酸萝卜，几块腌制过的鱼。
是适合久病少食之人的吃食，里沙盯了餐盘两眼，不怎么高兴地想，考虑到目前的时代背景，说不定已经是盛宴的规格了。
童磨似乎打算把照顾她这件事亲历亲为到底，他理所当然地从侍女手中接过食盘，像模像样地把白粥搅拌了几下，然后搭配着配菜勺到里沙嘴边。
米粥的清香和萝卜的酸味混合在一起钻进鼻子，却无法勾起里沙的食欲，她张嘴含下，觉得进嘴的是一团没有味道的浆糊，好玄没吐出来。
勉强把这口温热的食物咽下去，好似很久没起过作用的食管和胃袋和她的味觉一样，完全不欢迎这久违的食物。
虽然没有说话，但一直在观察她的童磨立刻放下勺子，体贴道：“不合胃口吗，你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呢。”
不等里沙回答，他从抽出块细绢布按了下里沙的嘴角，恳切道：“不喜欢就别吃了，千万别勉强自己。”
里沙瞥了他一眼，心想，这种完全没有食欲的状态，应该也和我身上的毒有关，这家伙肯定对此心知肚明。
“确实不合胃口，”
她说：“但我确实饿了，不吃点东西可不行。”
童磨把碗放到一边，对侍女道：“神女觉得不对胃口，那就麻烦你让厨房重新做一份吧。”
他转而问里沙，“有什么想吃的或者偏好的口味吗？”
里沙仔细想了下，觉得什么都不想吃，倒真想咬他一口。
她磨了下牙，道：“想吃让人看起来就有食欲，滋味更足些的东西呢。”
“你明白了吧，比吕桑~快去吧。”
这位名唤比吕的侍女八成不明白她的意思，但很快便端来了新的餐点——配色鲜明的炒菜，味噌汤，主食竟是一份被煎得外焦里嫩的牛排。
里沙盯着那块牛排，心情终于上扬了一个度，看样子对年代的估计还能向前推算一些，起码金字塔顶端的小部分能享受到相对高级的生活质量。
童磨察言观色的技能点大约是点满了的，马上意识到里沙对餐盘里什么感兴趣了，他动作娴熟地把牛排切成小块，用刀叉举起一块举到里沙的嘴边。
他真像照顾小孩子一样细心周道，“小心别烫到舌头哦。”
闻着浓郁鲜香的肉味，里沙心想，这家伙心里虽然一点数没有，还特别喜欢动手动脚，好在完全没什么狎昵的意味，倒像是在照顾洋娃娃玩过家家。
被迫当了‘手办’的里沙把被切碎的肉块含进嘴里咀嚼了几下，表情空白一片。
怎么这样，我的味觉出了什么问题吗？
她含着肉皱着眉头想，闻起来很香啊，口感也没问题，味道怎么会像泥巴？
这家伙有意整我？
“看来牛排也不合你的口味呢。”
留意她神情的童磨用细绢垫着手掌伸到她面前，满脸担忧：“快吐出来，吃不喜欢的东西可是会吃坏肚子的。”
把嚼过的肉吐出来实在不雅，里沙皱着眉头打算把它咽下去，却硬生生被童磨捏着下巴大力拍着后背吐了出来。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童磨回以无辜的注视。
这家伙肯定是故意的！
理智告诉她出问题的十有八九是她的味觉，里沙却还不甘心，明明之前喝药的时候，她是尝得出苦味的。
想到这里，她对拿着食盘要退出房间的比吕道：“我只是动了一口而已，就这样把食物丢掉可是会遭报应的，不如你在这里把它吃掉吧。”
比吕面露为难看了童磨一样，却见他满脸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那你就吃吧，浪费食物确实很不好呢。”
执行这种莫名其妙的命令，比吕进食的动作一开始还有些僵硬，但可能她正好饿了，也可能这份餐点对她来说是难得的美味，这个身材瘦小正在发育期的少女很快就把餐盘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净净，还掩着嘴不太体面的打了个饱嗝。
哦，出问题的是我的味觉。
里沙撇了撇嘴，连话都懒得说了，简直生无可恋。
“神女不管是说话还是思维都和一般人没区别呢。”
她没兴趣说话，童磨却对她兴致勃勃。
“好神奇，之前明明睡了那么久，边我和教会都不记得，莫非你还保留着被我接来教会之前的记忆吗？”
“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吧？”里沙反问了他一句。
童磨露出回忆的神色，摸着下巴说：“确实很久了呢，十多年，都快有二十年了。”
明明他看起来才刚到二十岁，是刚从少年过度成男人的年纪。
我这副身体，看起来也不过十二岁的模样。
里沙垂下眼，作出思索的神情，“果然是太久了吗，听你说起，倒是隐约有些印象，仔细想又什么都想不起。所以还是拜托你告诉我好了……你是从哪里，因为什么，要把这样的我从接来这里悉心照料呢？”
童磨拍了下手，道：“你完全不记得了？好在我记性特别好，就算是二十年前的事也可以分毫不差得想起来，要从何说起呢……”
里沙听了会儿，就心不在焉地开始起想其他事。
童磨好似有一只眼睛是长在她脸上的，立刻说：“是我说的太仔细太啰嗦了吗，神女你好像不耐烦了耶，明明我说的，是重要的，有关于你的身世呢。”
里沙随口敷衍他：“可能是太久远我又全部忘光了的原因，一点代入感都没有。”
童磨仔细看了她两眼，突然张开手臂把她圈进怀里，把下巴抵在她头顶，用感情过剩的做作语调说：“哪会有人对自己的身世来源毫无兴趣呢？”
“好可怜，你一定是不想回忆起这样伤心的往事，才故意作出这副冷淡的模样吧？”
你是不是故意来恶心我的？
里沙按捺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在他怀里嗡声嗡气地说：“确实想不起来了，而且你实在太啰嗦了，快点进入正题吧……还有，你抱得太紧了，我喘不过气了！”
童磨怅然地叹息一声，好像觉得她是嘴硬，抱着她不肯撒手，好在稍微松开了些，让里沙好过了一点。
“那就长话短说吧，虽然对我来说，那天的每个细节如今回忆起来都如此清晰值得纪念……那时候我很年轻，简直像刚出生一样，对世界抱有十足的好奇，喜欢到处走走看看，顺便研究一下地域差异带来的食物差异……”
“我那时体力和精力都很不错呢，嗯，其实现在也挺好……有次去深山里，不小心忘了时间，险些找不到住宿的地方了，好在发现了一个山村，那里的居民相当热情，虽然我是个冒昧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