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清晨的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清香,较凉的天气迫使凤寒羽不得不穿上厚重的衣裳,和慕哲一起站在庄重的门前迎接今日要来拜访的客人。
周围俱是朝中重臣的宅邸,人烟稀少,但这会儿还是有出门采买的小厮偶尔来往,好奇相府将要迎来何等尊贵的客人。
杂乱的马蹄声哒哒响起,俞瑾墨和顾知白驾马自转角出现在众人眼前。
见此,慕哲俯身行礼,而凤寒羽则同时晃动手腕上的银铃,灵动清脆的铃声在所有人眼里制造出她在行礼的幻像。
“参见太子殿下。”
俞瑾墨翻身下马,一双本该多情的桃花眼泛着一贯的温和:“平身。孤这次只是微服,慕小姐身子弱,不该出来迎的,万一病了可就不好了。”
这话可谓是措不及防,本是寻常的客套话,落在心中有鬼的慕哲耳边,无异于惊天雷劈,拿不准俞瑾墨是否是得知了他们的计划。
还是凤寒羽及时接话,感激的道:“多谢殿下关心,臣女无碍,还披上了厚重的披风,不会有事的。”
俞瑾墨把缰绳交给一旁侯着的小厮,闻言安心的道:“如此便好。”
慕哲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起身时已经不漏分毫。
他照常邀请道:“殿下,家父已在前厅等待,还请您移步。”
俞瑾墨点点头,示意道:“走吧。”
慕哲:“您请。”
“这样说来,当日孤遇到的第一波刺客是恭王的手笔?”俞瑾墨坐于上首,错落的睫毛掩住眼中的情绪。
“老臣不敢。”慕容博不置可否,道:“虽您受伤的消息传出后恭王并未露出马脚,但您回京时监视我们的人最后确实是进了恭王府没错。”
“后来派去的人也在刺客的头皮上找到了恭王府暗卫的印记。这印记知道的人不多,方便一一排查。”
“还用查吗?”听不出他的声音是讽刺还是自嘲:“当初为了让几位皇叔相互牵制,皇爷爷当着他们的所有人面赐下了各王府的暗卫印记。所以能完美仿制其中细节的,只有孤的几位皇叔。而他们中想要孤性命的,只有恭王和敬王。”
“殿下,恕臣直言。以恭王的脑子,能想到把印记藏在暗卫头皮上就已经是极限。若真是他派的人,他可能都不认为自己的刺杀会失败,说不定还会早早的开始庆贺。”慕哲撇撇嘴,嘲讽的道。
慕容博皱眉,沉声警告道:“阳泽!”
“无碍。”俞瑾墨轻笑了下,温和的道:“阳泽说的有理,据探子回报,把印记藏在头皮上这一主意,还是恭王身边的幕僚提出的。恭王本身愚蠢又自大,不足为惧。孤能在他身边布满探子,敬王自然也可以。”
“虽然现在种种证据都指向恭王,但也无法确定这是否真的是他的手笔。”
“殿下万不可轻敌。”慕容博皱眉:“虽刺客一事漏洞百出,但恭王的表现实在存疑。且远在回京路上的队伍找出了那名透漏出您行踪的暗探。”
“那名小太监可是真真切切的在太医院潜伏了整整七年。若这件事真是恭王的手笔,那我们可就要重新审视恭王表现出的愚蠢了。”
被慕容博提醒,俞瑾墨也惊觉自己太过轻敌。恭王虽无权无势,但若这些年的愚蠢真的只是他的伪装,那他这样轻敌,岂不是很容易落入对方的圈套。
他诚恳的道谢:“多谢相国提醒,孤以后不会大意了。”
“殿下留心便好,这件事也有可能是恭王和他人联手。说到底这算是我们幽林国的家务事,先放下不谈。”慕容博缓缓道出他刚刚得到的消息:“据查,您后面偶然遇到的刺客来自晚漠国,他们原是被派来幽林的暗探。”
“晚漠?”俞瑾墨皱眉询问道:“确定吗?孤和他们交手时发现他们情急之下使出来的招式更像是在用寒哓的重剑。”
“但前去察探的人发现刺客尸体上有晚漠国独有的猎鹰刺青。根据追踪的探子回报,他们也确实是在往晚漠的方向逃窜。”慕容博垂眸沉思:“不过也不排除他们是在误导或是要去晚漠境内绕路的可能。”
俞瑾墨挑眉,意味不明的道:“无论是寒哓想要祸水东引还是晚漠在刻意培养精通寒哓招式的暗探,都说明这对盟友的关系已经恶劣到不再伪装的地步了。”
慕容博:“没错,恰巧我们和晚漠寒哓国的交界处还在封锁,边境到处都有人站岗,趁这个机会刚好可以困住想要逃窜的异国暗探。只要还在幽林境内,他们不可能逃过追捕。”
慕哲不解的插话询问道:“万一他们往苍海国逃窜怎么办?苍海是我们的盟友,境内也并未生出瘟疫。我们没有理由封锁和他们相接的边境,不然容易破坏我们和苍海国的关系。”
俞瑾墨:“这倒是没想到,孤回宫后便让父皇给苍海的陛下送一封加急文书,想必这种对付另外两国的事情他肯定非常乐意配合。”
“另外,那些暗探都受了不轻的伤,说不定根本跑不到边境就会被逮捕。”
慕哲点点头:“这样。”
俞瑾墨:“这两批刺客还要劳烦相国继续往下查,孤会安排人从旁协助。”
慕容博起身深深拱手:“不敢,这是老臣应该做的。”
俞瑾墨疾行几步,亲自上前扶起慕容博:“相国快快请起,您是孤的师长,不必如此。说来惭愧,孤这次是来为了给慕小姐赔罪,这会怎的不见她人?”
此话一出,原本其乐融融的书房霎时间静的落针可闻。
慕容博从容的回道:“殿下,小女体弱,在来书房时老臣便安排她回房休息了。本就无须殿下道歉,还劳烦殿下跑一趟,老臣惭愧。”
“怎会?”俞瑾墨讶异的问道:“这件事说到底是孤失职,害慕小姐受到惊吓,还让众人替孤担忧,无论如何孤都该郑重的道歉。”
慕容博神色不受控制的僵了僵。
哼,小狼崽子,就知道目的不纯。还用他送上去的奏折当借口,说的他无言以对,不愧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可是诺诺根本就对他没兴趣呢。
慕容博承认自己是在幸灾乐祸,他的宝贝女儿,可没有上这个小狼崽子的当。
刚刚在大厅他看的一清二楚,诺诺看向这小子的眼神恭恭敬敬,半分未逾。而这小子面上虽彬彬有礼,却几次三番把话题往诺诺身上引。
呵,阳泽傻乎乎的看不清楚,当他也不知吗?
自小就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不过那时还小,马脚露出不少。不枉他多年费心教导,如今把情绪藏的连他都看不清了。
一副温温和和的面孔,偏偏却能把人算计的团团转还不自知,是块天生的帝王料子。也正因如此,他不可能让女儿嫁给他。
帝王后宫佳丽三千,便是陛下和皇后娘娘那般恩爱不也还是有了后来的几位皇子?
虽自娘娘出事后,陛下再未踏入过后宫半步,但这又有何用呢?皇后娘娘回不来了。
他可不能让自己的女儿也落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不过,现下确实是无法拒绝。好在女儿自己争气,他也不必费心阻拦二人见面,左右只是退婚时的阻力多一些而已。
他要守护的,可从来不是陛下的幽林,而是爱人眼里温暖又祥和的世界。
“既然殿下都这般说了。”慕容博偏头,对着一旁纠结的慕哲道:“你去把诺诺叫来。”
慕·工具人·哲立即收起自己异样的神情刚要应下。
“不必。”俞瑾墨及时制止慕哲即将说出口的话语,诚恳的直视慕容博那看不清神色的双眼,背在身后的左手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食指:“即是孤来道歉,那还是亲自去比较有诚意一些,不是吗?”
呵!
慕容博在心中狠狠的冷笑一声,刚还夸他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呢,这目的就露出来了,可真是个小狼崽子。
“既如此,那就由阳泽带着您去吧。”慕容博险些绷不住脸上的假笑,咬牙切齿的道:“相信她一定会接受您的、道、歉!”
“那相国先忙,孤先走了。”俞瑾墨像是没察觉出慕容博的异样,从容的告辞道。
慕哲迷茫地左右看看,不明白父亲怎的突然这般生气,而殿下离开的脚步好像也有些落荒而逃的急促。
在某方面缺乏经验的慕哲天真的觉得只要是第一次见面不会喜欢的人,那以后也一定不会喜欢上。
殊不知他以后为自己这个结论吃了多少苦头。
“殿下您等等臣。”
眼看俞瑾墨已经走远,慕哲在慕容博凉嗖嗖的注视下连忙跟了上去。
终于逃出慕容博的视线范围,俞瑾墨放缓脚步,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
从他这位先生手里讨到便宜可不容易,他大部分本事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相国做他先生时可没有如今这般收敛,尤其是他夫人故去那会儿,短短五天内他就毁了所有参与谋害他夫人的人。
没有人知道当时还未登上相国之位的青年是怎样做到的,短短几天内就能找出令两个多年屹立不倒的大家族没落甚至是灭门的证据。
但他清晰的记得,在一切尘埃落定时,相国的双眼内甚至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只有些许恍惚和满满的了无生趣。
当时父皇就在他耳边叮嘱,相国这种人,只要不去动他心中真正看重的东西,那他就是你永远忠心不二的臣子。但若是动了,他不会管你是谁,拼着性命不要也会把你拉下地狱。
现在他夫人死了,那他看重的就只剩他夫人给他留下的两个孩子了。
现在这样,他算是在相国怒火的边缘试探吗?
慕哲脚步急切的跑到俞瑾墨身边:“殿下又不知道路,走这般快做什么?”
俞瑾墨隐去自己的种种思绪,再抬眼时还是那副温和的模样:“是阳泽你出来的太晚,孤这不是在等你吗?”
慕哲觉得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他仔细一想,殿下先前只是脚步快了一些,现在也确实是在等他。
慕哲惭愧的点点头:“是臣多心了。家妹院子里有一棵与众不同的梧桐树,是父亲亲手种下的,非常好认。”
“这样。”
俞瑾墨心中的压力更大了。
他下意识的不去考虑自己为何会有很大的压力,逃避似的开始和慕哲说起其他话题。
今日拜访的主要目的是去除他在小姑娘心中的坏印象,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