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时代偏见
那天过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孟晓美过来工地发工资，而是换了一个胖女人周姐。
众人纷纷打听孟晓美去向，后来说是实习期满到国营企业上班去了。
周姐是一个大大咧咧的女人，三十岁的样子，听说是离异，自己带着一个七八岁孩子生活。
工友们更加肆无忌惮地插科打诨，排队领工资的时候荤的、素的起哄。周姐听到了也浑不在意，偶尔过分了会佯装发脾气，嚷嚷着要扣工资。
不知不觉，段宏在升降机驾驶室干了6个月，有空闲的时候也去帮忙干点其他的活，搅拌砂浆、砌墙、披灰都不在话下，身材也壮实了不少。
段宏找周姐领了工资，走出板房。
心里想着，是时候该走了，加上这个月领到的钱刚好攒下3000块钱，不过这点本金明显不够进入市场的。
有一点是那些没有经历过金融交易市场的人不知道的，他们总以为在股市里自己的能力或者眼光更重要。
其实大错特错，真实情况是本金大小才是起决定性作用的，和本金大小相比，所谓的能力、眼光、运气、甚至人脉都不值一提。
很多人妄想着以少胜多，怀揣1000块就想在股市里大杀四方，攻城掠地，那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而真实的金融世界的主旋律是以多打少、围点打援、声东击西、攻其不备……
所以还要继续积累本金，但必须换一个更快的地方积累。
段宏去和光头陈告别，光头陈听清楚段宏的意思后，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说道：“你个叼毛，你倒是说说，陈哥对你差吗？给你安排最轻松的活，而你呢这么快就想开溜，白眼狼。
嗯，我早看出来了，你和他们不一样。不过你得记得，将来发达了记得回来看看我们，找你陈哥喝一盅。”
“好嘞！”段宏应了一声，其实段宏心里知道这半年来工地里大家都很照顾自己。
一一和工友道别后，把自己用不上的东西都送给了他们。
“如果在外面有难处，就回来找你福生哥。”福生帮他提着行囊，絮絮叨叨。
“放心吧，福生哥，有手有脚还能饿着肚子？更何况兄弟我还有脑子。倒是你呀，赶紧给我找个嫂子，别天天往花船那里跑，色欲伤身。”
“滚吧！”福生把行囊丢向段宏。
段宏去服装批发市场置办了一身行头，从上到下收拾了一番。
佛靠金身、人靠衣装这话诚不欺我，在理发室里看到自己终于顺眼了一些，摆脱了力工的形象了。
走出理发店后段宏把旧衣服连同随身物品都塞进门口的垃圾桶里。
走到报亭买了一大堆行业杂志和几份报纸，然后在附近找了一家便宜的旅店，关起门来分析行业和做市场调查。
毕竟这年代还没有互联网和专门的行业报告，所以也只能自己做研究或者亲自调查走访了。
经过几天的研究，段宏有了一定的眉目。
从发展周期上看，当下华夏处于重工业到精加工业的过渡期，当然金融业、服务业、广告业、互联网高科技等高利润的行业还没有发展出来。
行业发展是一层一层往上发展的，而精加工是其他行业的底层基础，绕不开。
对于精加工，段宏想到了车床、磨床、铣床等等，去生产机床？开玩笑，这些工业需要巨额的资金投入，一台岛国的精加工都要几十万呢。
去当车工？不可能，绝不可能，那等于在燃烧自己的生命。
一没有资本，二不当工人。
维今之计就只剩下一条路了，跑销售，销售精加工机器。
难道销售就不是燃烧自己生命？
不，完全不一样。
销售本质上是中间商，赚取佣金的行业，是一门无本生意。
并且没有瓶颈，上不封顶。你花一小时时间可以卖出一台机床，也可以花一小时卖出二十台机床，全凭本事。
当老板和当销售，所有人都会选择当老板。
但是他们忽略一点，当老板需要投入太多资源才能开始生产，一切妥当后还要卖出去，同时还要承担巨大市场风险，链条太长了，如果有一个环节没有跑通，就可能面临破产。
然而销售却不需要太多投入，只管把东西卖出去，把钱收回来，链条很短，可控性强。所以在自己没有资源的情况下，销售是聪明人的不二选择。
段宏开始有意识地搜索精加工机床行业，锁定了在报纸上招聘销售的几家国营单位。
这个时代的人们普遍瞧不起销售，如果哪一家姑娘嫁的男人是干销售的，邻居街坊会说：“正经人家谁会干销售呢，准是个流氓二流子。哎，这姑娘命苦啊。”
得益于这些搞笑的偏见，基本没有人去应聘这个销售岗位。
段宏顺利进入了南创机床厂，挂名江南销售经理，其实说是经理，销售部加上老大也就3个人。
没错，除了销售老大之外，另外一个同事就是江北销售经理。
反正这个时代的销售一般都是坐在办公室等着顾客主动找上门的，然后负责接待和跟单，完全是打酱油的，厂里领导觉得人多了是浪费。
加上销售是没有工资底薪的，只能靠拿销售提成，这样一来完全靠天吃饭，运气好碰到客户上门，就有吃的，运气差，没有客户主动上门，那就要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