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退货危机
段宏早早来到机床厂，他手上只带了一个透明的文件袋，里面是一本笔记本和一支钢笔。
今天是来办入职手续和安排宿舍的。
门口的铁门还没开，段宏在早餐摊贩那里买了一杯豆浆和一条油炸鬼，也就是油条。然后坐在门口老槐树下的路牙子上吃着。
段宏耳尖，似乎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
“快看，那个面生的应该是新来的销售。”
“刚走一个销售，又来一个傻子，这小子要背锅了，上一个销售那堆烂摊子太大了。”
“我赌他撑不到一个星期就走了。”一个小姑娘在和一个大婶窃窃私语。
“可不，多精神的一个小伙子，有手有脚，却偏偏好吃懒做，当什么鬼销售呀，关键还没底薪，脑子进水了……”大婶义愤填膺。
“小点声，别说了，听总务部的小王说那批机床要是真的退回来，我们也会跟着倒霉，没得工资发，搞不好厂子还会倒。哎妈呀，我不要下岗啊！”小姑娘轻拽了一下大婶的衣角说。
段宏假装没听见，悠哉悠哉喝着豆浆。
心中暗笑：哎，多淳朴的人呢，只能说这个时代有点意思。这么不重视销售工作，难怪很多国企最后都退出历史舞台，把市场让给了外企和私企。不过我段宏既然来了，这种情况肯定要有所改观才是。
厂子的大门打开了，工人们三三两两进入厂区，还有一些踩着二八大杠的工人掐着点叮铃铃冲进厂里。
段宏上午花了2个小时办理了入职手续和分配宿舍。然后就去销售科报到。
一进入，就看见两人在看报纸，其中一位微胖的中年人站起来，面带微笑：“小段来了？来！我们相互认识一下，我是销售科张志忠科长。”
“张科长好！”段宏礼貌性鞠了一躬，这是对老大的必要礼节。
“我叫汪直，欢迎来到养老院。”旁边一个肥胖的年轻人微微抬起头，懒洋洋应付着。
“小汪同志，请注意一下你的态度。”张科长说。
段宏指着自己介绍：“段宏，请多关照。”
然后也没有太过理会汪直，找到那张空桌椅面前，清理了一下灰尘就坐了下去。然后拿起笔记本，开始写写画画，他想尽快做出销售计划书。
不多时，门口来了一位老师傅大喊：“张科长，厂长叫你们仨去车间开会。”
“好嘞，马上过去。”
段宏他们仨穿过一条小路，来到车间门口。
车间是苏联式的拱形厂房，得益于这种结构，偌大的车间中间没有一根立柱。车间里有一排排加工机床，装配区的工人们正忙着使用龙门吊组装车床。
他们一路往里走，来到厂长办公室，推门而入。
一个老头坐在一张大大的办公桌前，旁边还有一个老师傅。老头就是这里的厂长汪国峰，段宏应聘面试的时候见过。
“张科，你们坐吧。”汪厂长示意他们坐下。“还有新来的小段，你也坐。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
“半年前，我们卖了一批机床给文锋船厂，一共20台精密2型。
合同上标明是用来生产军工级精密零件的。
上周，他们突然打电话过来说这批机床加工的零件精度突然大幅降低了，本来出场的加工公差是2个丝以下的，现在的加工公差已经超过10个丝了。
他们限我们一个月时间内修好，并且还威胁说如果修不好，导致军工项目拖延，这笔帐就算到我们南创机床头上。
哎，我一把老骨头了，掉乌纱帽不要紧，但如果他们真的退货处理，那就很麻烦的，一台10万，二十台就是200万，还有相应的赔偿金。
我们厂子就要倒闭了，厂子这么多工人怎么办。”
汪厂长说完又对着旁边的老师傅说：“老田，你把前几天去文锋船厂的检查结果和他们说一下，看看张科长他们有没有办法配合你们稳住文锋船厂的赵政工。”
老田摊开一张图纸，指着一个地方说：“我查到原因了，是机床上的一个重要轴承形变了，而这个轴承有猫腻。
轴承钢材刚性差，现在磨损严重，急需更换。
然后我去仓库寻找备品，却发现全部是这种差水货轴承。
于是我又去找采购部，发现是小邹采购的，小邹认为进口的轴承价格太贵，于是就换了一家台湾产的，价格便宜了3成。
如果是民用零件的倒也能凑合用上几年不出问题，可是这是军工的零件，用的是特种钢。使用半年就出了大问题。
采购部的小邹怕担责任，前天就离职了。
现在仓库里的备品是不能使用，当下国内的工艺也做不出来。
而重新找中间商从岛国采购，加上报关、报税等一系列的流程。估计要3个月以上，所以时间上赶不上。”
老田言简意赅说了一遍，老田叫田四海，是厂里的高级钳工，做事尽责，是厂里少有的实力派。
“大伯，这事不关我事，你还是放我回去吧。”一旁的汪直突然插话，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这个汪直是汪厂长的亲侄子，为人懒散，汪厂长为了他的事情可不知道伤了多少脑筋，给他调了几次工作，都干不好，最后只能丢到销售科去，反正那里也没啥事做。
“臭小子，你啥时候能生性一些，你不想听就滚吧。”汪厂长恼火被人打断。
汪直像一个圆滚滚的肉球自顾自离开后，汪厂长一脸歉意，看着老田说：“别理那个废物，我们刚刚讲到哪里了？”
“要尽快找到岛国进口的轴承，然后马上更换上，加工精度提上去。这样文锋船厂的赵政工就不会要求退货了。”
“也就是说，现在的关键点是上哪里能找到相同型号的进口轴承？”汪厂长问。
“能不能直接去岛国买？”段宏插话。
“可是可以，就是有一些问题，比如语言沟通上的问题，这样绕开正常渠道购买，以岛国人古板的德性，估计要费一番功夫。就算是买到了，也怕海关那里不顺畅，时间一拖，就来不及了，”
汪厂长继续说：“小段，你的意思是你想去岛国采买轴承？”
“我之前学过一些岛国语言，正常和岛国人交流还是没有问题的，反正也没有别的办法，不如让我试试。”说完段宏用岛国语讲了一段。
在场的其他人面面相觑，转儿又有点激动，这新来的小伙子说的岛国语虽然听不懂，但是流利性还是能听得出来很不一般的。
“行，我马上去安排，尽快给你办理出境的护照。小段啊，那你快去准备吧，这几天就动身。”
段宏走出厂长办公室，回到销售科。
汪厂长算松了一口气，他对着张科长说：“你去安排一个饭局，你陪我去向人家赵政工道歉，还要和人家讲明白缘由。如果有可能，尽量多争取点时间。”
张科长拿起电话就给文锋船厂的赵政工打电话，结果电话那头是一个女子接到：“赵政工在开会，你有事情就和我说，我替你转达给赵政工。”
“我们是南创机床的，我们想就那批有问题的机床当面向赵政工道歉，并现场听取他的指示，认真整改，落实好每一个细节。”
“知道了，你们想见赵政工。
赵政工近期都在忙着开会，他不会见你们了。不过他有交代过，你们南创机床还是抓紧时间吧，只有一个月时间给你们维修。”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汪厂长几人面面相觑，看来只剩一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