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来了 8
回到九龙市公安局，高文纲将孙晓燕带到了审讯室，只留下周祺一个人坐在会议室等消息。
要不是因为没办法把这么重要的证人放回去，周祺绝对不可能同意高文纲的做法，带进公安局就等于自己不能参与问话，那么他又怎么从孙晓燕的嘴里问到有价值的线索？
一切不都白搭了嘛。
“你咋来了？”
黎旭刚回来，还没等进办公室，就隔着磨砂玻璃隐约地看见屋里有人，真没想到，一开门，竟是周祺。
周祺无奈极了，“还不是因为我没有编制，抓到人只能让你们审。”
黎旭瞬间明白了周祺的意思，他走进来，拉开周祺对面的椅子坐下，说：“你想审也不是不行，现在转行。”
“你开什么玩笑？”周祺看着黎旭心情大好的样子就不爽，故意道：“怎么？杨志案有进展了？”
果然，这话一出来，黎旭的笑容立刻消失了。
“别提了。就说这人不能做太多坏事，杨志就属于一个，典型的活着的时候激起民愤，死了之后哪怕被杀也无人帮忙。”说到这，黎旭放下翘起的二郎腿，他忍不住身体前倾，像是说什么悄悄话一样，道：“你知道有多夸张吗？我为了能找到证人，悬赏金我都自掏腰包，结果，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那还真是奇怪。”
经过法医检验，杨志死于蛇毒，而警方在小区里抓到的那条蛇是一条一米半的眼镜蛇。
假设杨志中了凶手的圈套，把蛇当成猫咪，搬回自己家，打开箱子后立即被毒蛇攻击。
那么，根据蛇毒致命的时间计算，最快也要2个小时才会使人毒发身亡，更何况，要是慢一点，会长达5-6个小时。
杨志最后死在了一楼的走廊中。
一楼的走廊，是整栋楼经过人最多的地方，谁能相信2-6小时之间，没有一个人曾经出现过。
“你不用再猜了，就是不说，其他人还多少编编谎话骗我们，杨志家对面的阿姨直接破罐子破摔了，直截了当地和我说就算我控告她拒不配合警方工作，也不会说一个字，无论她知道什么，现在她都不知道。”
“这么硬气？”
周祺想起那个画面，感叹这阿姨简直不要太飒，就连拘留也不怕。
“何止啊，还有人撒谎说自己老年痴呆，根本就不知道杨志住在他家一楼呢。”
“那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老年痴呆？”
黎旭回想这事就一脸无语，“那人看起来才五十岁不到，你说呢？”
噗嗤！周祺实在忍不住了，大笑起来。
幸好这时候他没喝水，否则这一口喷泉下去，还不喷个黎旭满脸黑，让本来就到处碰壁的黎队更气了。
“什么事这么开心？”
嘎吱一声，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了，厉無伤终于回来了。
周祺冲黎旭扬了扬下巴，说：“笑他呢，到处碰壁。”
厉無伤知道二队最近没有接手新案子，黎旭满脑子都是杨志案和x。
“没进展？”
黎旭站起身，双手插兜，“可不，鸟毛都没有。”
“既然没进展就被硬憋着了，不如来帮我，我这边人手不够用了。”
说着厉無伤身后的门又开了，高文纲从门后挤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沓资料。
见到高文纲，周祺立刻明白他已经问完了孙晓燕口中的全部线索，他急忙起身，问：“怎么样？她知道沈美玲最后一次在公园出现后是跟谁离开的吗？”
高文纲说：“知道个大概，但是孙晓燕也不知道那嫖客的名字，只见过人。”
“那就足够了，至少我们可以判断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唐赫雄。”
厉無伤看向周祺，表情有些遗憾：“根据孙晓燕的描述，从身高到样貌还有体型，最后带走沈美玲的男人和唐赫雄的样貌完全不一致。”
“你们确定吗？”
当时唐赫雄在金鸥沙滩出现的监控录像里，他也只是露出了半张侧脸，至于身上穿的也是宽松的冲锋衣，并不能判断准确的身材，如果说认知有偏差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们确定。”厉無伤斩钉截铁，“在她描述那人的长相之后，我拿出了唐赫雄清楚的正面照给她确定过，她一口咬定，不是。”
高文纲随即拿出一张肖像放在桌面上，“这是根据孙晓燕的描述，模拟画像师画出的，最后带走沈美玲的嫖客的肖像。只不过孙晓燕对这个人是第一次见面，现在这张图只能用于参考。”
周祺看过唐赫雄的档案，画像上人的长相虽然平淡，但是无论是粗黑的眉毛，单薄的唇还是削瘦的脸，的确与唐赫雄的样貌毫无关联。
半刻，周祺沉吟道：“既然这样，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第一，最后带走沈美玲的人只是单纯的嫖客，不是杀人犯。第二，这次的连环强奸杀人案和唐赫雄没有关系，当时的监控录像只是巧合。”
“那也太巧合了吧。”对于唐赫雄的事，黎旭也知道。“不但出现在犯罪现场就算了，曾经还犯过类似的事，想故意和他撇清关系都难。”
“现在除了唐赫雄，还有一个人。”厉無伤说。
“谁？”
“zgly，赵妍的纹身。”
听到队长的话，高文纲总结了一下现在案件中还没有弄清楚的疑点。
第一，垃圾厂第一具被发现的尸体，沈美玲的最后一个客人。
据孙晓燕交代，做她们这行的也有回头客。
因为沈美玲和她是老乡，在家里就常常在一起。
三年前的一天，沈美玲突然和她说不想在山沟里生活，打算去城里打工，结果不到一周她便收拾好行囊离开了老家。
一年后的春节，沈美玲回来了，不但光鲜亮丽，还洋气了不少，让村里很多女孩子都羡慕不已。
当时孙晓燕正在因为被父母催婚吵架，看到沈美玲大变的模样她也十分羡慕。
随后在沈美玲的介绍下，她也跟着她进城打工。
直到下了火车，沈美玲才终于告诉她卖淫的事。
起初她是无法接受的，她换了一份进厂的工作，但无聊贫困的生活让她倍感煎熬，最后思来想去，她还是想向沈美玲一样赚很多的钱，打扮时尚。
只是她这方面的业务实在不熟，主动拉客时她拉不下脸，才会在遇到周祺时磕磕巴巴。
在这方面，沈美玲就比她熟练地多，即便是面对陌生人也会报以妩媚的微笑，所以她的回头客还不少。
曾经她还仔细地教过孙晓燕如何辨别哪条是鱼，只不过沈美玲捞的都是上年纪的，她实在下不去手。
孙晓燕确定自己每天都和沈美玲在一起，就连房子也是一起合租，所以，那天最后一次见到沈美玲的时候，带走她的那个人，绝对是个陌生人。
陌生人，还不是唐赫雄。
高文纲将这个人的代号名叫a。
第二，城东霞阳区金鸥沙滩的全裸女尸，赵妍头发中的纹身。
据纹身店老板讲，那个人在赵妍的口中是她的男朋友，但是这点还有待查证。
zgly，四字名字，一个字的姓氏，三个字的名字，代号b。
剩下的就是唐赫雄，这人基本上在公安局算是一个信息透明的人，为了方便起见，代号c。
厉無伤看着高文纲在白板上写得梳理，道：“b我已经叫人去查了，因为人手不够，他那边只有一个人。”随后他回过头看向黎旭，“二队那边我向沉队申请，把现在没紧急任务的人叫回来吧。”
黎旭摊开双手，说：“我就是个没紧急任务的人。”
“那我联系尚辰，你去找他汇合，查出赵妍口中的男友zgly，也就是b的身份。”
黎旭摆出ok的手势，随即拿起电话联系尚辰发送定位。
“a的话。”厉無伤看向高文纲，“就交给你和韩玉书。”
高文纲，韩玉书，尚辰，一队还剩下杨瑞宇和队长厉無伤。
“我和杨瑞宇继续监视c。”
此言一出，周祺有些吃惊，“分析下来，唐赫雄的嫌疑不是已经减轻了吗？为什么你还要去监视他？”
按道理，唐赫雄的嫌疑只是没有最开始那么大，但是依旧没有摆脱嫌疑，所以厉無伤继续监视的选择没有错。
只是让周祺吃惊的是，厉無伤作为队长应该去办最棘手的事，这些监视的工作，放手给谁都可以，没必要他亲自去。
“因为我相信你的判断力，唐赫雄会出现在案发现场绝对不是偶然，哪怕真凶不是他。”
面对厉無伤无条件的信任，周祺感到压力山大。
他们面对的可是连环强奸杀人的变态，要是分析中出现一点差池，放走了凶手。
警方没有及时将他缉拿归案，届时，要是再有人被杀，他要怎么办……
“放心吧，不要想太多，除了我，一队和二队，所有的警察都不是吃素的。即便我相信了你的推断，去监视唐赫雄，也不会耽误其他人的任务。不用担心，我从来没打算放过任何一条想漏网的鱼。”
在周祺点头之际，高文纲已经联系上了韩玉书，黎旭也接到了尚辰的地位信息。
剩下的只有厉無伤和周祺。
“你在这儿等我，我去找沉队申请二队帮忙的事。”
“还有事吗？”
周祺以为一队和黎旭要行动，他只能回到自己的侦探社，整合一下信息，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厉無伤反问：“你还有事吗？”
“啊？”
“我的意思是，你一会儿有事要办吗？还是只是回家分析案子？”
“回家分析案子。”
最近他没开张，没什么事要做。
“那就跟我走，我刚刚分配任务的时候没有把你加进去的原因是，你要和我还有杨瑞宇，一起去监视唐赫雄。”
直到厉無伤的身影消失，周祺还没有反应过来。
为什么警察办案要带着他？
厉無伤不会是想让他亲眼见证自己的推理错误后，方便转头直接找他算账吧。
本次案件的棘手程度不用厉無伤说，沉江国也清楚。
他立即同意了厉無伤的申请，并叫他们所有人注意安全。
周祺跟着厉無伤上车，“你知道唐赫雄现在在哪儿吗？”
“我听纲哥说你们在金沙公园找到证人之后我才赶回来的，原本我和杨瑞宇在一块儿。”
周祺立刻明白，惊道：“也就是你放杨瑞宇一个人在监视唐赫雄？万一出事怎么办？！”
“没事，临走时我把他安排到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告诉他只要唐赫雄离开第一时间联系我，不要擅自行动。”
他按开手机，面向周祺，上面一条未读消息都没有。
叮咚！
还真是巧了！
电话的主人，「杨瑞宇」。
“来了！”
厉無伤立即按下通话键，问：“怎么了？”
“师父，你在哪啊？”
杨瑞宇的声音又轻又平静，听上去的确不像是着急找厉無伤的样子。
“我在局里，马上就要出发回去找你，你那边什么情况？为什么联系我？唐赫雄走了？”
“没有，我只是担心，因为从我们监视开始，已经8个小时了，唐赫雄就没从里面出来过，我怕他是不是发现了我，已经跑了。”
杨瑞宇自知他的能力不够，生怕中了犯人的圈套。
“你一直看着大门，没有离开过是吗？”
“是。”
回想唐赫雄去的地方，厉無伤也认为杨瑞宇的担心也不是没有可能。
“行了，你待在原地不要动，我马上就到。”
周祺看到屏幕上的导航，是城东安沙区。
“安沙区……这不是发现沈美玲和汪翠尸体的地方吗？”
“对。”
“唐赫雄住在安沙区？”
“很可惜，并不是。”
经过调查，唐赫雄出狱之后回到了老家，他老家的房子还在，在城郊一处老式居民楼里。
“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周祺照着厉無伤导航的终点在手机上搜索一圈，结果下来，地图上唐赫雄现在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城乡结合部，也不是村庄，而是山上。
“他在这儿做什么？”
“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们一路跟着他过来，从他进门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所以杨瑞宇才会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怕他已经从别处跑了。”
“没错。”厉無伤沉思片刻，道：“也不怪他害怕跟丢人，因为唐赫雄进去的地方不但是山里，还是一间平房。”
“平房？就一间？”
“嗯，应该是自己搭建的。”
周祺和厉無伤找到杨瑞宇汇合的时候，又过了两个小时。
十个小时，唐赫雄整整进去了十个小时没有任何动静。
直至夜幕染黑了蓝天，房间中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明明天黑了，却连灯都不开一下。
周祺与厉無伤相视一眼，都感觉到了一丝的不寻常。
周祺竖起食指，轻声提议：“看一眼？”
厉無伤也坐不住了，立即同意。
随后三人蹑手蹑脚地奔着目标房屋前进。
周祺俯身贴在门上，刚支起耳朵，就听见里面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动。
这声音有些熟悉，像是用木板铺设地面，有人在上面活动的声音。
突然，厉無伤从窗户那边大步走来，气势汹汹。
周祺刚要伸出手指叫他小声，只见厉無伤一把拉开周祺，联合杨瑞宇倒数三、二、一！
两脚同时飞起，咣地一声巨响，门被踹开了。
一眼望去，房间内一片漆黑。
还未等周祺反应，厉無伤与杨瑞宇已经掏出手枪，冲进屋内。
只听厉無伤一声怒吼：“把刀放下！”
啪地一声，杨瑞宇按开了电灯。
那瞬间，周祺瞪大了眼，他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呆了。
厉無伤和杨瑞宇面前的正是手持尖刀，满身鲜血的唐赫雄。
右侧，距离唐赫雄一臂的距离，还有一个男人睁着双眼，躺在血泊之中！
当周祺和厉無伤看到那死不瞑目的男人的脸时，他们的呼吸都变得混重了。
不偏不倚，那张脸他们刚刚见过。
正是模拟画像师根据孙晓燕描述画出的人像，在金沙公园最后带走沈美玲的男人！
代号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