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复仇 7
“什么？”
厉無伤眉毛一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林弘硕。
很可惜，他不像是在说谎。
“这不是我做的！你要相信我，是真的！！”
这是自林弘硕进到审讯室以来，吼声最大的一次。
后来，经林弘硕交代，28日晚，聚会结束。他的确趁机将醉酒的张泽徐带到九龙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旧址，因为那里就是林弘硕出生的地方。他也的确将张泽徐摆放在分娩床上，褪下裤子，用手术刀切开他的腹部。
但他从头至尾不断坚持称，他最初的目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以他是按照剖腹产手术的规定，在脐下至耻骨联合之间开了一道10-15厘米的口子，根本就没有从胸骨之下，胃部的地方开始剖开。
“我只是想让张泽徐体会我母亲被他剖开肚子，被一个人扔在手术室中的绝望和痛苦。”
“他是这么说的？”
周祺坐在沙发上听着厉無伤讲白天审讯室里发生的事。
厉無伤非常肯定地点点头：“没错，他的的确确就是这么说的。”
“没撒谎？”
“不会。”
“会不会是他演技高超？连你都骗过了。”周祺俯过身，继续道：“不然，用测谎仪再试试？”
“可以倒是可以，只是没必要。”
“哦？”
“你想，林弘硕刚开始被抓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张泽徐的死讯了，当时的他毫无顾虑地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一点都没有反驳。直到他看见了张泽徐死亡现场的照片，他才开始一口否认。其实两边无论承认哪一边都是故意杀人罪，没什么好纠结，所以我不认为他是在撒谎。”
“他当时的表情很真？”
“非常真，简直可以说是从头到脚都懵了的状态。”
厉無伤的判断几乎没有错过。
周祺同意地点点头，说：“那这样不就等于有两个犯人，张泽徐也死了两次。”
“只不过有一点我不明白。”厉無伤沉吟道：“我不明白第二个凶手是怎么想的。很明显他是在暗地里目睹了林弘硕所做的一切。等林弘硕走了之后才潜入现场补刀，那么问题来了。虽然林弘硕的手法没有第二个凶手的手法残忍，但是就算他只是给被害人开了一个10-15厘米的小口子，流血不止也足以让张泽徐没命，为什么还要再补一刀，让自己成为杀人犯？”
“很简单。”周祺喝了一口咖啡茶，道：“有两种可能，第一，或许第二个凶手从林弘硕作案开始就一直在暗地里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但是后来林弘硕也说了，他原本是想把张泽徐放在楼上，自己去车里等6个小时，再上去，如果张泽徐还活着，就放他一马，如果他死了，就死了。会不会是第二凶手看出了林弘硕的意图，担心张泽徐还会被救回来，所以补刀。”
“那第二种呢？”
“第二种就更简单了，他一定比林弘硕更恨张泽徐。哪怕会和林弘硕一起背上杀人的罪名，或者他宁可让林弘硕逃脱杀人罪，他也要在张泽徐的身上划上一刀。”
“……可是。”厉無伤回想这两天，他们翻遍了所有张泽徐的履历和九龙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生产档案，虽然只有30年的。
“难道第二凶手的年龄不在九十年代？”
“很有可能。张泽徐在宴会上酒醉说的工资，并不一定适用于第二凶手出生的年代。”
周祺说完，两人相对而坐，不约而同地看着中间的茶几，陷入沉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周祺灵光一闪，他「啊」了一声，瞪着圆眼和厉無伤说：“会不会是他！”
“他？谁？”
“杨志，刘媚……”
此言一出，厉無伤也愣住了，他竟然忘了这茬儿。
周祺说：“杨志为什么死？因为虐待动物！刘媚为什么会被缝上面具？因为她喜欢搬动是非，挑拨离间，是个反派！还有王磊欣，他为什么要把做二手车的张盛铭活埋进棺材？因为他没有道德底线，出卖问题二手车，欺骗消费者，把别人的性命至于危险的境地！所以。”
“所以，张泽徐也因为从业后为了收取家属的红包，不顾生产的孕妇和婴儿的生死，他死在了分娩床上。”
周祺感觉一切都通了，他打了个响指，说：“没错，就跟王磊欣所说，他和那个神秘人x的目的就是执行正义。只不过这次林弘硕下手不重，x害怕他会活过来，所以亲自动手补刀。所以，张泽徐也被执行了。”
“这是惩罚。”
厉無伤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他掏出手机，说：“如果这件事涉及到x，那么就不能光靠我们来处理了。我打给黎旭，叫他一起，我需要和他汇总一下杨志案的最新线索。”
听到有关于杨志案凶手的线索，黎旭快转方向盘，马不停蹄地赶到周祺的侦探事务所。
一进门，厉無伤和周祺已经准备要走了。
“你们干嘛去？”
黎旭懵了，不是叫他来说消息的吗？怎么一进门就要走呢？
“我去调查线索。”
“什么线索？x的？”
“还不知道呢。”周祺拿起衣架上的休闲外套，说：“刚刚跟你说的都是我们的推测，还没有具体的证据可以证实第二凶手就是x，只不过是x的可能性很大，就把你叫来帮忙。”
黎旭一口答应：“没问题，只要有苗头，就有搞头。”
一般，在命案发生之后，警方破案的第一步是搞清楚被害人的真实身份，从身份挖掘被害人的人际关系。
大多数命案的凶手都是被害人的配偶，父母，孩子，朋友，同事，邻居……这种关系非常亲密的人。
所以在破案中，调查被害人的社会关系尤为重要。只要调查一遍，基本就离罪恶的真相不远了。
可偏偏，社会上就是有一群心理变态的人。
他们不喜欢攻击认识的人，也没兴趣攻击认识的人。
他们就像是野兽一样，寻找和他们完全无关的猎物。
所以，这种犯人的案件，在调查阶段也是比较让警方头疼的。
毕竟陌生人意味着毫无关系，意味着杀人动机没有恩怨利益，只有突发奇想。
「如果你能猜出疯子的想法，那你离变成疯子也不远了。」
“既然第二凶手有可能是跟被害人毫无关系的x，那么之前你们所做的一切都只能调查出林弘硕这一个凶手。”
一路上，周祺向黎旭简单地叙述一遍他和厉無伤还有临江区洛阳街道派出所民警姜凯阳的调查结果。
厉無伤看向窗外，说：“所以现在只能用另一种方法，希望能有奇迹的发生。”
“什么方法？”
“去案发现场周围获取目击者的情报。”
周祺故作神秘地看着黎旭的后脑勺，说：“案发现场和洛阳街道派出所就隔着一个小胡同。”
“所以？”
“小胡同里面是一个非常热闹的菜市场。”
黎旭还以为周祺能说出什么，“哪有能怎么样？张泽徐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你不会认为那个时间菜市场还营业吧。”
“菜市场的确没开始营业，但是不代表没有人。黎队长没生活经验了吧。”
直到黎旭跟着厉無伤和周祺走进传说中的菜市场，他才理解周祺说的话。
两边街道除去小破楼房是室内市场之外，就连道路两侧都是，一个摊位紧挨着另一个摊位。生鲜、时蔬、水果、肉类、零食、熟食、坚果……甚至是家用小商品，电器，甚至还有摆摊算卦，看手相的长胡子大爷。
满天的叫卖声和熙熙攘攘的人群……从解放大路的路边向里面望去，仿佛没有尽头。
“一般这种规格的市场呢，做的生意也不单单是普通顾客，还有其他市场的商贩特意过来批发。所以，凌晨2-3点的时候有准备做早市生意的商贩过来进货也没有那么奇怪。”
黎旭单身汉一个，平时从来都没有逛市场的习惯。每次都是去超市随便买什么回家煮煮，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这是符合规定的吗？”
他记得城市管理局有规定，为了城市的美观和谐，不允许商贩沿着马路摆摊。
“还真是符合规定的呢！”
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三人一回头。
姜凯阳身穿一身警服，向他们敬礼。
然而回复他这份热情的，只有一个不是警察的周祺。
黎旭看了看厉無伤，“这谁啊？”
这次姜凯阳没有认错，他快步走上前，就如当初第一次认错周祺那样，一把抓住黎旭的手，猛地上下晃了晃，道：“您好，黎队长，久闻大名！我是九龙市临江区洛阳街道派出所民警，姜凯阳。”
黎旭哪见过几个这么热情的人啊？
他糙惯了，队里的人也都随他。
所以，当他的手被抓住时，只有脑袋随着姜凯阳的自我介绍在慢慢地向后倒。
“你好，市公安局刑侦队二队长，黎旭。”
说完，他赶紧抽出自己的手，顺便褪去那一身肉麻的鸡皮疙瘩。
周祺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只有厉無伤一个人在认真工作。
他挂掉电话，对他们说：“我已经把一队和二队都叫上了。在这么大，人这么多的市场调查案情必定会有闲言碎语传出去，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今天必须问道线索。没时间了。”
杨志，刘媚，加上如今的张泽徐，如果再找不到x的线索，恐怕日后还会产生更多的受害者。
在不触犯法律的前提下，做过不道德的事的人，比比皆是。
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成为x的目标。
“我也一起帮忙吧！”
市刑侦队一队二队集体出动调查命案，重要的事还就在他工作的家门口。
此情此景，想让他乖乖回去坐下给市民办理普通业务，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周祺问：“所长能同意吗？”
姜凯阳依旧笑盈盈的，“我觉得没问题，我们所长是一个非常通情达理的人。”
“你回去汇报一声之后再过来。”周祺神秘一笑，说：“我正好需要你。”
等姜凯阳从派出所出来的时候，换掉了警服，一身卫衣休闲裤和板鞋，一搭眼就是个年轻的大学生。
“你们所长还挺贴心的嘛。”周祺冲他点点头，说：“要是穿着警服问话就太显眼了。”
姜凯阳看了一圈，没有找到厉無伤和黎旭的身影。
“他们都走了吗？”
周祺点点头，“没错，你刚回去打报告，一队二队的人都到齐了，所以只有我一个人在原地等你，因为我非常需要你。”
刚刚姜凯阳回去之前周祺就是这么说的。
“需要什么呢？”姜凯阳的脸上有些兴奋，“难道我可以发挥特别的作用？”
“是既特别又很大的作用。”
周祺脸上的表情神秘极了，弄得姜凯阳一头雾水，他的初心只是想帮忙。
在换衣服的时候他还在想，实在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用。
周祺拉过他的手臂，指着两人面前这片看不到尽头的综合批发市场，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熟得跟葡萄干一样吧。”
姜凯阳点点头：“嗯，天天都在这边，不但他们都认识我，我也认识不少常驻的商贩了。”
“市场商贩的流动性很大吗？”
“不大，这里是市区里合法市场中最大，东西种类最全的。你看这外面的摊位都被挤得满满当当，更别说这房子里面的摊位，简直一位难求。”说到这儿，姜凯阳还不忘凑近周祺的耳朵，低声说：“想要进到里面不用风吹日晒，不但需要摊位的租金，还需要人脉和交际。”
周祺偏过头，眼神怪异地看着姜凯阳，“怎么从你们警察嘴里说出这种事就这么奇怪呢？”
姜凯阳不以为意，“所以我都是在脱掉警服的时候说大实话。”
周祺无奈地点头，“那么回归正题，既然你和我说这里面的常驻商贩变动不大，那你知道这里面有谁家最勤勉吗？比如半夜两三点就已经开始准备上工的。”
“两三点……”姜凯阳一下子明白了周祺究竟要打什么算盘，“两三点是法医判断张泽徐的死亡时间，你想通过我比厉队、黎队先找到线索！”
姜凯阳这么一说，周祺忽然想起他们两人刚认识的时候。姜凯阳在知道周祺的真实身份后，说「那他们警察就更不能输给侦探了」
类似这个意思。
“所以你想站在警察那边，更想帮忙自己一直以来崇拜的刑侦队长，不想帮我？”
即使姜凯阳说是，周祺也无所谓。
找熟悉这些商贩的姜凯阳的确是个快速的方法，但是不代表，他脑子里只有这种快捷方法。
“不。”姜凯阳伸出手，“我们之前说好的，组队。”
“组队？”
“没错，就是组队。我在学习的时候除了在领导口中听到过厉無伤和黎旭的事迹，还听到过他们带领的一队和二队彼此竞争，丝毫不让的关系，所以我们俩就是三队！”
“啊？”
热血的小伙子。
但周祺他不热血，他燃不起来啊！
姜凯阳看到周祺发呆，想都没想。像他们认识的第一次见面那样，一把握住周祺的手。
结下同盟！
周祺垂着脑袋，他在想这个世界上为什么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
如果有，他就会立刻，马上，不带一丝犹豫地吞下一颗。然后在厉無伤出发的时候向他大喊一声：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