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复仇 4
「九龙市公安局刑侦队，会议室」
由于张泽徐的尸体被发现在九龙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荒废的老楼中，案子从普通的失踪案件升级成为杀人案件。
案件正式交由九龙市公安局处理。
法医燕洋手持细长的银色伸缩教鞭，她站在写满目前已知的所有线索的白板前，说道：“被害人张泽徐，男性，69岁，系九龙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妇产科专家、九龙医科大学临床医学教授。死亡原因是腹部被利器剖开，导致失血过多而亡。死亡时间是4月29日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
厉無伤问：“凶器是什么？”
“初步判定，凶器是专业的手术刀。”
“手术刀……”杨瑞宇道：“那凶手很有可能就是参加研讨会的医生，不然普通人也没有手术刀啊。”
厉無伤反驳：“不一定，除非凶手用的那把手术刀有其独一无二的特征，不然，普通的网店和销售医疗器具的店铺都可以买到手术刀。”
高振微微一笑，露出他森白的齐牙，补充道：“而且价格实惠，童叟无欺。”
听师傅和前辈的话，杨瑞宇为难地挠了挠脑袋，说：“手术刀那么锋利却随便都能买到，岂不是很危险？”
“这种事也没有办法吧。就像是我们做菜用的菜刀，斩骨刀，切水果的水果刀，削皮刀，做鱼用的刮鳞刀和剔刺刀，哪样都危险，都可以作为杀人的工具。能决定这些刀具最终用途的，永远都是人。”
杨瑞宇咧着嘴，他一直都很佩服高振总是能用极为轻快的语气说出无比真实的话。
“在现场我看到张泽徐被剖开的切口非常大，凶手的手法如何？”
听到师父的话，杨瑞宇恍然大悟！在人的身上用小小的手术刀剖开那么长的一道直线，只要看切口，是不是专业人士基本一眼就可以判断。
“厉队长果然更加敏锐。没错，凶手在被害人腹部留下的伤口正是我即将要说的。根据切口来看，整齐、有条不紊、而且伤口非常顺滑，没有反复切割的痕迹，判断凶手是有一定操作经验的专业人士。”
“那就是还是医生？”杨瑞宇说。
厉無伤拿起手上的资料，上面是周祺提供给他的，28日当天，所有参加九龙市妇产医院研讨会和当晚聚会的人员名单。
半晌，他摇摇头，说：“除去医生，还有医学院的导师，医疗器械有限公司的代表和厂家。”
“那也就是说凶手也很有可能是医学院的老师……那医疗器械的代表和厂家也会有手术的操作经验吗？”
“有经验的大有人在。”燕洋说：“别说他们，就说我，当年和我一起读书的同学也没有都从事医生，法医的职业，很多人利用自己的相关的专业知识，开始转头买卖医疗器械，做老板做代表的比比皆是，不奇怪。”
高振拿起茶杯吹了吹，说：“我还见过学法医改行去殡仪馆做化妆师和殡导师的。”
这次不但杨瑞宇，就连其他刑警也懵了。
“殡导师我倒是可以理解……化妆师是？”
“就不想解剖了，反正法医有不怕尸体的先天优势。化妆嘛，技术要求不高，多学几天，只要家属满意就行了。”随后他喝了一口热茶，说了句大实话。
“都是混一辈子，只要有编制，干什么不是干啊。”
“行了行了，回归正题。”燕洋敲了两下白板，“除去这些，关于尸检的结果，还有一件事我没有说。”
随后在刑侦队所有人的注视下，燕洋转身，从一旁的塑料档案夹里拿出两张照片。
她拿起两块红色的吸铁石，啪啪两下，把照片挂在白板的最上方。
“能看清吗？”
随着照片上板，即便全员50的视力，也忍不住眯着双眼向前俯身。
两张照片，一张是金发碧眼的塑料女娃娃，另一张是七八张摊开的，带着血污的钱币。
看着照片上被血浸染的红色纸币，高振问道：“这是什么？人民币？”
燕洋挑了挑眉毛，“再看看。”
“啊啊！”从刚开始歪着脑袋看照片的杨瑞宇忽然激动地站起身，指着第二张照片，大喊：“一千亿！”
“啊？”
“冥币呀！”
听到杨瑞宇的话，众人都忍不住向照片走过去，围着端详。
燕洋冲杨瑞宇点点头：“小杨说对了。”
除去被血污侵染得十分严重，纸币上还有皱巴巴的折痕。就连坐在最前面的厉無伤都没看出到底是什么。
高振拿起照片仔细瞧了一会儿，才从中间侵染最轻的地方看到冥币上原本印的数字0，两个零中间间距的确很近，而且比起真币，上面的0又窄又长。
“厉害啊，没想到你对这些东西居然这么敏感。”
杨瑞宇被夸自然是开心，他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说，“要不是月初清明节给我爷和我奶上坟，我也不能这么快认出来。”
杨瑞宇一句话瞬间把原本发现线索，正兴高采烈的会议室弄得一片寂静。
燕洋身为女人还是母亲，最为感性，她看着杨瑞宇一脸怜惜，“小杨……”
杨瑞宇发现大家的情绪不对，立刻摆摆手：“没、没关系的，我爷和我奶是我小时候去世的，走的时候很安详也没遭罪，没事的！”
厉無伤伸手拍了拍杨瑞宇的肩膀后拉回正题。他指着第一张照片上的娃娃旁边的铁尺，上面测量结果显示，娃娃长足有30厘米，“娃娃是怎么回事？”
这么大个的东西被放在被害人的肚子里，他和周祺居然都没注意到，这不合理。
“也不怪你们没看到。我猜想凶手的本意应该是让被害人当做临分娩的孕妇，但是被害人张泽徐是男人，没有子宫，所以凶手迫不得已，把这个娃娃塞到了被害人乙状结肠的后面。”
燕洋早就料到大家会不明白乙状结肠的具体位置。她又从刚刚的塑料档案袋里拿出一张对折的纸，展开，是一张人体胸腹腔脏器的解剖图。
她拉出银色教鞭，在下腹部的位置画了个圈圈，“就是这儿。”
“那冥币呢？”厉無伤问。
“冥币就在腹部，只不过扔进去的时候是以单张为单位，被捏的皱巴巴的。大概是吸了血后黏糊糊的和脏器混在一块，你们没看到。”
“还有其他吗？”
燕洋摇摇头：“基本情况就是这些。”
燕洋入座后，杨瑞宇举起手，说：“鉴定科那边也给了结果。案发现场的地上没有找到凶手的脚印，只找到一些无效的印痕，怀疑凶手是带着鞋套进入现场的。死者躺卧的分娩床上也没有除被害人以外的指纹。还有在手术室的墙角找到了被害人的手机，上面被擦得一尘不染，别说凶手，就连机主张泽徐的指纹都没有。”
厉無伤点点头，接着说：“回来之后，我们也在第一时间询问了第一目击者，三名男孩，均16岁，是九龙市六中初三四班的学生。据他们讲，之所以会出现在荒废14年的老医院里，是因为前天和同学们玩游戏打了赌，输的人要去学校对面的老楼探险。”
“对啊，九龙六中也在那条街上。”
“隔着主干道解放大路，正好在张泽徐家属报案的派出所斜对面。”
燕洋想起昨天在走廊里看到三名被家长接回去的孩子，离开市局的时候，还不敢松开父母的手。“也不知道这件事会给那三个孩子带来多大的阴影。”
随后，厉無伤向一队反复确认其他线索，直到没有新的线索后，他下达任务命令。
“从案发现场撤退之后，周祺和临江区洛阳街道派出所的民警姜凯阳就开始按名单筛查28日当天所有参加研讨会和聚餐的人员名单，一共下来足有一百三十人。”
厉無伤将他提前分好的名单发下去。
“这上面是还没有经过筛查的人，你们拿到的就是即将要去走访调查的，还剩下八十人，着重调查被害人张泽徐的人际交往，有没有私人恩怨。尤其调查当日参加活动的人中有没有自己或者家人是由张泽徐负责生产，并且出现事故的，明天下班之前把报告放在这张桌子上。”
厉無伤拍拍手鼓动着大家的。
“打起精神，即便是极小线索也不要忽略！”
会议结束，厉無伤就带着法医和鉴定科的资料来到周祺的侦探事务所。
一开门，周祺坐在办公桌前扒着盒饭。
厉無伤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下午三点十分。
“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饭啊？”
“中午。”周祺直起身子向后一仰，靠在松软的老板椅上，“我才回来，又找了十二个。反反复复就那几个问题，我都要问吐了。”
“看你的样子我也不用问什么了。”
那是，要是真的有进展，周祺才不会跟霜打的茄子一样呢。
厉無伤走到办公桌前，从文件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袋。
一看是线索，周祺眼睛都放亮了。
“死亡时间是4月29日凌晨2点到4点……”
周祺把饭盒推到一旁，抽出厉無伤带来的资料，对比当时张美琳交给自己信息。
“张泽徐参加的医学研讨会是4月28日，也就是前一天晚上他酒店出来后，被凶手带到荒废的老楼进行解剖……我这两天走访的人都说，聚会散场是当日晚上10：30到11：00点。如果凶手是参加聚餐的人，那他不可能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带着醉酒的张泽徐在人行路上走，所以他肯定是假借送张泽徐回家为由，将被害人塞进自己的车里，随后把人带到从月湾酒店出来向南一公里外的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旧址。”
“向南一公里停车会有被看到的可能。”厉無伤说。
周祺同意，“没错，所以凶手很有可能拉着张泽徐在无关的地方绕过一圈，或者找到一个僻静的胡同停车，等待聚餐的所有人都陆续离开之后，再次出现，把人带到废旧大楼里剖腹。”
“就算散场的话也不至于半夜小时都走不干净吧。”
“不，为了避免有磨叽的人，我们算宽裕一些，假如凶手是在28日晚上12点的时候把被害人带到案发现场，那么算上死亡时间，从剖腹到死亡……”周祺拿起尸检报告再次确定张泽徐的死因，“就算最快的也要两个小时……这么大个伤口两个小时才死？”
“有可能，凶手下刀的时间可能比预估的要晚许多。”
周祺点点头，“嗯，我也这么感觉。”
“不止这些，后面还有两张照片。”
周祺翻开，白色的a4纸上印着两张彩色照片，“娃娃和……”周祺凑近一看，半晌，道：“冥币？”
“没错。”
“在哪发现的？”
“张泽徐的腹腔里。”
周祺有些吃惊，他明明也是发现尸体的目击者之一，怎么当初完全没注意到死者被剖开的腹腔里，还有其他东西。
厉無伤看懂周祺的表情，不但周祺没看到，就连当初他在现场也没看到。
“娃娃被凶手塞到被害人乙状结肠的后面了，要不是尸检，谁都看不到。”
周祺不懂医学，乙状结肠在哪也完全说不清，他只知道，人全身上下只有一个地方有肠子，各种肠子。
想到凶手用手术刀剖开被害人的腹部还不算，硬是伸手拨开了跟随被害人跳动的心脏在体内工作蠕动的肠子，将一个30厘米长的娃娃塞进去，周祺就忍不住犯恶心。
他脸色难看地看了一眼旁边还剩小半的盒饭，看来今天的饭也就到此为止了。
周祺把盒饭扔进垃圾桶后，拉过印有两张照片的纸，说：“看来指向意味已经相当明显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一队的人已经开始走访调查了，我在来找你之前也去了张泽徐的单位，明天上午医院就会把他所有的工作档案交给我，只要找到我们想要的，凶手也就跟着水落石出了。”
咔嚓一声！事务所的门被拉开了。
“我找到线索了！”
姜凯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