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到的复仇 3
周祺打开导航。
难怪张美琳父母会到姜凯阳所在的派出所报案。
资料显示,不但失踪者张泽徐夫妇的老宅在九龙市临江区洛阳街道派出所的管辖范围,就连月湾大酒店也都在附近,之间相距步行约在十五分钟左右。
举办人还真是有心,地点安排得合理恰当。
周祺顺着导航的指引奔着张泽徐出现的最后地点走去,月湾大酒店。
派出所的位置在胡同里,而月湾大酒店临解放大路的道边。
周祺刚走出来,向正北的方向一望,远处月湾大酒店金碧辉煌,十分刺眼。
通体金黄色的老式酒店建筑共十层,下四层是酒店,宴席厅,上六层是客房。
月湾大酒店在九龙市也算得上最老的一批大酒店之一了。
以当年的经济状态,这样一家金灿灿的酒楼无疑成为九龙市的地标之一。
放在现在,现代化都市里,全金色的大楼几乎没有。
尤其是它楼顶的上空,一匹巨大的天马雕像正挥展着翅膀向天空嘶鸣。
无论白天夜晚,在同一地点的某个时段,或者不同地点的某个角度会出现天马奔日,奔月的盛景。
周祺作为本地人,天马奔日奔月的景象他只在朋友圈见过,还真的从来没想过亲自去看看。
工作日中午的主干道很冷清,这是周祺最喜欢的,道路坦开阔,两边绿树成荫,没有人影。
他一路放松心情,边走边看。忽然,眼前一栋荒废已久的建筑迫使周祺停住脚步,他盯着大楼上已经掉漆上锈的牌子,愣住了。
「九龙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九龙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怎么会在这儿?
他可从来没听说过。
当时他收到张泽徐的资料后,特意查了医院的位置,和九龙医科大学一样在郊区的大学城。
周祺站在旧楼前,端详,目测院落长100米,宽在50米左右,大概算起来,占地面积约在5000平方米。
由于年久失修,无人看管,历经风霜的旧楼脚下散落着大小不一的墙皮,院内杂草丛生,灰土遍地。
周祺翻看手机上的信息。
14年前,为了可以更好地服务患者,增加医疗设施。九龙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决定从老城区迁址,在郊区找了处更宽敞的地段建楼。
怪了,真是怪了。
这栋医院的正门就在正街,除去一栋八层的门诊楼之外还有一个相当宽敞的院子。
这么好的地段和宽敞的院子,怎么就没人接手呢?
九龙市的地价和经济已经这么不匹配了吗?
周祺站在大门前看了一会,准备离开,一转头,门口处,几道不深不浅的鞋印清晰可见,一直向院内延续。
有人进去了?
周祺再次看向那栋荒废已久的大楼,即使是在晴朗的白天,依旧能感受到它诡异的氛围。
他抬头向上望,随便一扇黑漆漆的窗子都像附有魔力一般,吸住他全部的目光,让人忍不住吞咽口水,浮想联翩。
会不会下一秒,幽暗的玻璃上会突然出现一道细长的黑影,它披散着长发,透过狭长的发缝,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你。
医院,人间与地狱的入口。
如果这间荒废已久的医院不叫九龙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周祺绝对不会没事找事去探险。
可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
他想知道,究竟谁会因为什么事特意来这种即使在白天也让人忍不住退避三舍的地方。
走到医院正门,红木质的老式双开门大门已经被三根横摆的木条钉死了,想要进去只有从旁边的小门。
地上有新的脚印。
周祺蹲下身,仔细地瞧着地上杂乱的脚印,从鞋底的花纹来看,一共有两种不同的样式,码数都不小,是男款的运动鞋。
两个男人?
奇怪。地上鞋印的确只有两种样式,但其中一种的鞋印很奇怪,他的脚步非常乱,相比另外一种鞋印,他踩出了更多。
“的确没有挣扎的痕迹……”
周祺盯着地上的脚印心里纳闷。
哐啷一声!
随着东西碰撞的声音!
“啊!”地一声,惊叫响起,带着哭腔。
随之,一阵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声音从远及近,迅速靠近正门。
慌乱中,周祺仿佛听到有人在哭喊着叫妈妈。
周祺立即起身,跨步越过脚印。
刚跑到大厅,迎面,三个十五六岁的男生从楼梯上飞奔下来。
他们三人身穿白色运动外套,黑色的裤子,整齐划一,看起来像是学校统一发的校服。
“怎么了?!”周祺赶上去,拦住其中一个惊魂未定的男生。
那孩子小脸苍白如纸,额头布满的细汗足以看出他被什么东西吓傻了。
见到周祺在拉自己的胳膊更是惊慌失措,整个人像是受惊的野马,拼命挣扎。
另外两个,一个早在下楼之后就因为腿软摔在地上,另一个还有些清醒。
“发生什么事了!”
周祺一嗓子差点把拧在门框上的灯泡喊炸,这才让三个孩子回神。
其中还算清醒的男生眼神恐惧地向上瞥了一眼,说:“死人,有个,死人。”
死人!
“你们确定?”
周祺的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男生点点头,“我,我确定,就躺在二楼最里面。”
周祺立即简单地安抚了一下三名被吓傻的男生,并再三要求他们不许离开。
孩子们会不会有可能看错?他必须亲自上楼看一眼,然后才能报警。
顺着男生的表述,周祺走上二楼。
最里面的房间。
一路向前,风从右侧破旧的玻璃窗吹进走廊。
周祺抽了抽鼻子,灰尘、风沙和发霉、上锈的味道混在一块,闻起来着实难受。
周祺站在走廊尽头的大门前,门框上方一个塑料的盒子上印着三个字:手术中。
原本的手术室吗?
经过三个孩子这么一闹,周祺也搞不清楚原本的手术室大门是不是半掩的状态。
要是真的有尸体在里面,能不动尽量都不要动。
顺着半开的门缝,周祺侧身钻进去。
那一瞬间。
周祺吃惊地盯着屋内的一切,腐烂腥臭的气息伴着凶残的画面,刺激着他的感官。
手术室中所有的仪器都堆在四周的角落,唯独一张分娩床放在正中间。四周过于拥挤,中间又过于宽敞,看起来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周祺走近,分娩床上的张泽徐惨不忍睹。
他光着下身,双腿被分开固定在分娩床的脚架上,地上散着一团已经凝干的黑血,顺着血迹向上,他的肚皮如同开衫外套的拉链一般被人用刀沿着无形的直线剖开,从胸骨,胃部的地方一路向下,直到小腹。
周祺看着张泽徐敞露在外,血肉模糊的内脏不知道该说什么。
妇产科的主任医师最后被人杀死在分娩床上。
眼前这充满复仇意味的凶杀现场,让周祺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寒气涌入全身,激起他全身上下所有的鸡皮疙瘩。
挂掉电话后的十三分钟,厉無伤带着杨瑞宇、法医燕洋和鉴定科的人赶到现场。
杨瑞宇跟着厉無伤走进手术室,搭眼向尸体身上一瞅,哇地一声干呕,吓了旁边正在查看尸体的燕洋一跳。
“都转正了,还吐啊!”
厉無伤也是无奈,转头道:“你去楼下问问尸体的第一发现人,顺便通知死者家属。”
杨瑞宇捂着嘴,感激地向他队长点点头,伸出一个ok的手势后跑路了。
看着杨瑞宇如同解脱一般逃出门,周祺满眼羡慕。
杨警官是解脱了,他就难办了。
厉無伤看着满脸愁容的周祺,问:“怎么了?”
周祺叹了口气,“又死了,我委托人让我找的人又死了,这都第几个了。”
“失踪人口的死亡率本身就很高,尤其还是像张泽徐这样有身份地位的人,如果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突然消失。”
这点厉無伤倒是没说错。
其实早在周祺听到三个男生说上面有死人的时候他就预感到了。
在九龙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旧址里发现了死人,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
“所以,与其在这里阴沉着脸,还不如振作起来,赶紧看看现场,争取早日破案。”
“楼下的脚印提取了吗?”周祺问。
厉無伤转头看向鉴定科,直到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问:“你发现了什么?”
“有几个不同的鞋印?”
鉴定科的年轻女警,郑洁道:“一共是三个。但其中的一个脚印很可疑,不但最多,还很乱。”
周祺伸出脚,“中间有一个应该是我的,剩下的就是那三个孩子的,看来没有凶手的。”
“那不应该是四个?”厉無伤没听懂周祺的话,又说:“你怎么知道没有凶手的?”
“刚进门的时候我也注意到门口有一个脚印异常的多而且脚步杂乱无章,后来那三个孩子从楼上跌跌撞撞地跑下来,我才注意到其中两个男生穿的鞋是一模一样的同款。要是鉴定科都没有发现那是两个人的脚印,就证明,这俩个孩子不但鞋一样,连码数都一样。”
“那就是表面看上去地上只有三个不同的脚印,实则是四个人的。”
“没错,没有凶手的。”
郑洁蹲在手术室的大门口,对着一处可疑的痕迹拍照,测量,“凶手应该是穿了鞋套。”
厉無伤说:“看来凶手十分谨慎。”
“谨慎有什么用?”周祺扬扬头,用下巴指了指惨死的张泽徐,“这么明显的仇杀,只要调查出被害人所有医患关系中有过冲突或者手术过程中出现过意外的,凶手基本无疑。”
厉無伤同意,“从张泽徐事业如此成功来看,45年,恐怕也没几台出现过事故的手术。除了前期调查的量比较大之外,后面应该会很好筛选。”
“你别忘了,还有一个附加条件,凶手很有可能出现在研讨会和晚上的聚餐名单里。”
“哎哎哎,等一下,别别!”
听到杨瑞宇在楼下的叫喊声,周祺和厉無伤相视一眼。
随后,厉無伤将现场交给燕洋,两人一同下楼。
周祺刚拐到链接大厅的楼梯口,就看到门外,张美琳和魏严夫妇正被杨瑞宇堵在门口,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迈的老太。
张美琳情绪激动,嗓门尖利地和杨瑞宇理论,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伸手温柔地扶着老太的肩膀。
周祺心想,看来这就是姜凯阳警官口中说的,张美琳的母亲,张泽徐的夫人,方婷。
看到方婷,周祺立刻想起姜凯阳,他还不知道张泽徐已经死了的消息。
“怎么回事儿?”厉無伤阴沉着脸,走过去。
平时他最讨厌的就是妨碍公务,今天张美琳算是踩到他的雷点上了。
张美琳眼尖,看出厉無伤才是管事的,她推开拦着她的杨瑞宇,厉声道:“里面的人是我爸!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
“里面在检查现场,你们进去会破坏现场。”
“那我爸人怎样了?出什么事了?怎么会在这儿?什么时候我们才能见到他?”
一大串问题搞得厉無伤脑子疼。他实在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无知到这种程度。
因为案发现场的大楼都被警方封锁,外面拉起的警戒线已经很抢眼了,除去嗷嗷直叫的张美琳,还有其他看热闹的普通人。
这么多人盯着,她怎么可能和张美琳说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况且,在嫌疑人没有锁定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凶手。
“无可奉告。”
还未等张美琳炸毛,厉無伤紧接一句:“如果你再敢硬闯,我可以告你妨碍公务。”
厉無伤是把话说死了。
魏严没办法,只能拉起张美琳的手在一旁安慰。
妨碍公务情节严重会被判刑,张美琳即使再着急,脾气再火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被放开的杨瑞宇怏怏地走到他师傅面前,整理着被拉扯到变形的警服。
“妨碍公务,我怎么没想到呢?”
“因为你呆呆的,好欺负呗。”燕洋拎着银色的小箱子走下楼,边说边摘下闷热的口罩,“你啊,照你们队长,还有的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