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圣徒 5
黎旭这人简单直接，最烦周祺这种无论干什么都喜欢卖关子的人，“你发现什么都要汇报，要是真的和那对父女有关系就申请逮捕令，要是没关系，我们白白去一趟干嘛？”
“我不是说了吗，我不确定。”周祺也是服了黎旭的急性子了：“再说，无论有没有关系都要去问，万一中间得到了新线索，不去，岂不是错失了抓凶手的良机？”
说完，周祺赶紧冲厉無伤使眼色，叫他把这个聒噪的队长带走，他现在急需一个安静的房间，想他下一步的计划。
“是吴军吗？”黎旭对着屋里面的人，把证件按在小窗的玻璃上。
坐在窗子后面的老头儿正带着老花镜看报纸，直到听见黎旭的声音，才转过头，含着下巴，抬眼瞄着窗外的陌生人。
“你找谁啊？”
“我找你。”黎旭移动一下手上的证件，放在更显眼的位置，“可以进去说吗？”
老头儿俯身过去，推了推卡在鼻梁上的老花镜，表情有些诧异，随后主动开门把黎旭放进去，“……警察找我有什么事吗？”
“想问你一些事，不用紧张，如实回答就好。你是吴军？”
老头儿点点头，说：“没错。”
吴军，现年67岁，原本是九龙市建筑单位的一名油漆工，退休之后在家闲来无事，打算再找一份清闲的工作，后经亲戚介绍，来到九龙大学，在8号楼男寝室的一楼做宿管大爷。
“4月14号那天发生过什么事还记得吗？”
“……4月14号。”吴军思索片刻，摇摇头，“记不清了，可是我很少出门，不是在家就是在学校，如果那天没有放假，我应该就是在学校。”
“4月14号是周末，一周前。”黎旭不相信他会这么快忘掉，对这对儿父女的怀疑又加深了一层。
“周末……”吴军忽热想起这周日他的确串休，回家待了两天。“我周末串休，在家呆了两天，中间就出去过一次。”
“去了哪？”
“宠物医院，在中医药大学。”
“那你还记得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听到黎旭这么问，吴军眼睛都亮了：“难道你们发现了？”
“发现什么？”
吴军一副狡黠的模样，说：“我都知道了，你是来问关于二手车的事吧！是不是出事了！”
黎旭眯了眯眼，说：“没错，就是有关于二手车的事，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其实我也不知道什么，一切都是我猜的，没有证据。”
“随便什么都好，事情你只负责说，真假我自会判断。”
黎旭打算把吴军知道的一切都问出来，这个案子走到现在，原本多如牛毛的嫌疑人现在一个都不剩了，想要破案，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吴军和他女儿身上。杨志案毫无头绪已经足够让他心烦了，他可不想预感成真，再来一宗破不了的奇案。
“事情是这样的。”
吴军像讲故事一般向黎旭完完整整地讲述了一遍当天发生的事，虽然中间有许多夸张的成分，但总体上来讲和监控拍下的画面没有不同。说话间，吴军像评书先生一般，唾沫横飞，没两句话中间必然会咒骂和他吵架的张盛铭几句，慢慢的，当初隐藏在心里的火又重新爆发出来，情绪越说越激动，直到黎旭开口。
“张盛铭死了。”
“啊？”吴军的火像是遇见了高压水枪，瞬间被浇灭了，他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压根就不像是演的，“怎么回事儿啊，意外还是他杀啊？”
“目前看，他杀的可能性比较大。我之所以会找你就是想问问关于张盛铭的事……”
还未等黎旭说完，吴军就赶紧打断他的话，满脸惊恐地连连摆手：“警官啊，可，可不关我的事啊，我就和他吵过一次架，连动一下手都没有，他死了，可不是我的事！”
“我没有说他的死和你有关系，我来，只是做一个简单的调查而已。”
听到警察没有怀疑自己，吴军的心算是放地上了，只是相对刚刚的义愤填膺，他的表情明显蔫了。
“我认为，你应该查查和他在一块儿的那个人。”
“谁？”
“我不认识，就知道他俩一起的，开了一辆棕色的沃尔沃suv，戴个眼镜。”
黎旭从衣兜里掏出照片，摆在吴军的面前：“你说的是他？”
吴军端详了一阵，说：“我也不确定，那天就顾着和那兔崽子吵了，没顾得上看别人，这小子一直都没吭声，没注意到长相。”
黎旭点点头，收起照片，说：“那你说说吧，为什么说要查那个和张盛铭同行的人。”
“因为我猜他俩关系很一般，总感觉那个戴眼镜的恨不得他真的有什么事。”
入夜，厉無伤和黎旭终于回到了侦探社，一进门就看到周祺一个人坐在老板椅上，背对客厅，望着窗外的月光。
听到声音，他转过身，“回来了，结果怎么样？”
厉無伤见周祺一副预见一切的脸心情复杂，说不清，像是不甘中还带着一丝兴奋，到最后所有古怪的情绪都反应在他脸上。
厉無伤被气笑了。
周祺见他这副表情就知道果真和自己猜测的一样，那对儿父女没有作案嫌疑。
回想和吴军谈话的下午，黎旭更是如脱力一般，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如果最后张盛铭的死和吴军有关系，那我真的怀疑这个世界上除了部分演烂剧的明星之外，人人都能得奥斯卡了。”
厉無伤没说话，只是坐下，从茶几旁拎出一瓶新的矿泉水拧开，咕嘟咕嘟几口，喝得那叫一个爽。
黎旭见厉無伤只顾自己，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他都耷拉脑袋了，这小子居然还这么气人。他懒得动弹，躺在原位咂了一下嘴：“给我一个呗。”
整整五分钟，两人都只顾着喝水，像是遭劫大难一样。
“太能说了，根本脱不开身，从见面到刚刚一直在讲。”
厉無伤听到黎旭的抱怨，原本不想说什么的他，也忍不住了：“的确，看来基因很强大。”
“幸亏我聪明，没去。”周祺坐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精神好的不得了。
厉無伤见他心情大好，问：“白天你就神神秘秘的，想到什么了？”
“我想到抓凶手的办法了。”
“啊？”一听抓凶手的办法，黎旭如同打了鸡血，猛地坐起身，全身的疲惫顿时不在，“什么办法？”
如今他们这个案子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几乎所有有可能犯案的嫌疑人都被他们见过一次，问过一次，并且所有人都在这次的问话中被一一排除了，他实在想不到能有什么办法。
“你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周祺晃了晃手机，道：“凶手其实早就已经出来了，只是我们一直都在用最常规的方式去破案，没想到从凶手的角度上出发。”
厉無伤知道，没意外，周祺又要出幺蛾子了。“你想做什么？我之前应该和你讲过了，不要铤而走险，上次的事还没有结果。”
黎旭的眼睛在两人身上反复跳跃，“什么事啊？”
“不管你的事。”一语双雕，周祺没给他们俩人任何一个人反驳自己的机会，直接道：“在你们去找吴军父女了解情况的同时，我在想怎么才能让凶手主动联系我。现在我们没有任何有利的证据，也找不到嫌疑人，既然普通的查案方式没有用，那我们就陪他玩这个游戏。”
“怎么玩？”
“说起来很简单，只是需要你们和尚原一家配合我。”
周祺想到曾经他分析过凶手的心理，他认为凶手不但第一次作案，甚至对于自己犯下的罪行被揭露的事非常的期待，可是因为他掩埋尸体的地方实在太好了，所以很久都没人发现，他才会因为想让尸体被发现，联系自己，希望通过他的调查让张盛铭死的事人尽皆知。
“我需要你们警方封锁所有关于张盛铭尸体被发现的消息，需要你们和我一起上门找尚原，说服他演一出戏，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给他爷爷下葬。”
“你是想刺激凶手？”听到周祺的要求，厉無伤立马反应过来：“所以你是想让凶手以为到现在尸体还是没有被人发现，他一定会耐不住性子，再次联系你，这个时候你告诉他张盛铭人间蒸发了，怎么也找不到，顺便再劝说他放弃或者报警，让凶手自乱阵脚。”
“不止这样，还需要你们联系划地动工的政府部门，再找九龙市电视台配合放一则假消息，类似「藏尸的坟地无异常，马上就要正式动工」的消息。”
听到这儿，黎旭是真服了周祺：“你是真敢想啊，九龙市围着你转？市局，电视台，甚至政府都要配合你？”
“那你们是不想破案了？”
厉無伤思索片刻，说：“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厉無伤！他不了解情况异想天开，你怎么也跟着？脑袋穿刺了？！”
“周祺的方法想办成的确很困难，但是不做，凶手很可能会瞄准下一个目标，不断地杀人挑衅警方，最后破不了案，弄得人心惶惶，市局的形象也会一落千丈，到底哪头更重要？”
“所以你支持我？”
“我支持你，但是，必须要保证安全的情况下。”
匿名信的事还没有结果，如今周祺就像是一个站在广场上被人围观的靶子，随时都有可能成为凶手狙击的目标。
“那就分配一下工作内容。顺序是相关政府部门，九龙市电视台和尚原一家。我没有什么便利身份，所以尚原的思想工作交给我去办，無伤的话就去电视台找任佳楠。”随后，周祺勾着嘴角，一脸坏笑地看着还在抗拒的黎旭，说：“剩下的，就交给黎队长吧。”
剩下的……从刚刚为止，黎旭脑子想的还都是这个方案到底可不可行，到底要不要动作这么大，结果还没等他想出来个结果，任务已经落到他脑袋上。
“还剩什么？”
“尚原和电视台都已经没了。”
“那就是……政府？！”黎旭的声音瞬间拔高两个调，“你搞我啊！”这个方案他本来就感觉不现实，现在又把最难的工作交给他，周祺这丫的和厉無伤好，就把最脏最难的活儿都给他，摆明了在耍他。
“你冷静一点。”厉無伤偏过头，黎旭的嗓门简直可以说刺耳。
“你冷静你来啊，说风凉话，电视台倒是好搞定，我到政府那边要怎么说？说我们想找个机会引犯人上钩，让你们帮我们放个假消息，配合演一出戏。”
听黎旭说完，周祺点点头，对计划会成功的心更加坚信不疑：“我觉得没问题。”
“问题不是这个方法能不能让凶手上钩，而是你这方法他本身就带着失败的几率，而且你现在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方向和嫌疑人，大海捞针，靠你的推断想让政府配合你一起胡闹，你觉得有可能吗？”
周祺之前上过班，但也没和政府部门打过交道，里面到底有什么规矩他一概不懂，但是他刚刚听到了厉無伤说的话，「不是没有可能。」
证明还是有可能。
厉無伤把手搭在黎旭的肩上拍了拍，安慰道：“你先别急，咱们有突破口。”
“什么意思啊？”
“你忘记了一个人，我们曾经的同事。”
警局是事业单位，人事变动很小，就算有变化也都是从一个公安局调到另一个，只不过负责的地区和上下级不同，无论走到哪个公安局，同事依旧是同事，除非那个人真的转行，不做警察了。
“你说的难道是……加念？”
厉無伤点点头，从棕色的手掌记事本里撕下一张纸交给黎旭，“这是她现在的地址，不过你也知道加念为什么会离开警局，找她之前，我建议你先打个电话，提前说。”
距离加念从警局离开已经快两年了，关于她的事，要不是厉無伤主动提醒，黎旭也忘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