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48分3
周祺走到杨瑞宇身边，问：“你可以从头播一次吗？我想看看。”
“抱歉周先生，因为这件事或许和你有某种联系，所以暂时不可以。”
沉江国做久了刑警，破过许多大案重案，对于周祺，即使之前他提供过线索，帮助过警方，他也没办法轻易相信他，在案子破获之前，任何人都可能是凶手。
周祺理解沉江国的意思，只得点点头，在一旁等待。
不一会儿的功夫，外面又开始热闹起来，厉無伤跟在一行人的最后面，直到审讯室。
“是你报的警？”
“对。”坐在厉無伤和杨瑞宇面前的是一个书香气息很足的女人，她披着齐肩的黑直长发，带着一副无框眼镜，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面色苍白。
“姓名，和死者什么关系？”
“我叫白华，是死者……的妻子。”
说话间还能感觉到她语气中夹杂着微弱的颤抖，是尽力压制过的。
杨瑞宇道：“我们之所以会把你带到审讯室是有一件事要问你。”
“什么？”
“枪呢？”
白华的眼睛左右飘忽，不安两个字差点写在脸上，“……我不知道什么枪。”
见她打算装傻，厉無伤淡道：“你难道不知道你们家的客厅里有监控器吗？一切都已经录下来，就在我手里，发生了什么我们一清二楚，你确定还要装傻？”
“……我真的不知道，耀荣他没有枪，我更没有。”
“那你收起来的是谁的枪？”见白华没有要说的意思，厉無伤又道：“如果你说清楚这是谁的枪，这些事就跟你没有关系，如果你还打算这样欺骗警察，那就是想做实包庇罪，到时候没人能救你。”
“我没有包庇任何人！”
“那就是你的了。”
“不是我！”
“监控里面可是清清楚楚摆着你和你的儿媳徐熙娇二人看到枪，最后是你把枪收起来的！不是你的是谁的！”
“不是我的！真的不是！”
“根据我国《刑法》第一百二十八条：非法持有、私藏枪支、弹药罪；非法出租、出借枪支罪，违反枪支管理规定，非法持有、私藏枪支、弹药的，要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你想在监狱里待到四十岁吗？”
“……我不想。”白华的声音更加颤抖了。
“那就说！”
厉無伤忽然一吼吓得身旁的杨瑞宇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是……是，是小城的。”
“小城是谁？”
“是，是耀荣的儿子，郑城。”
“耀荣的儿子？不是你的？”
白华摇摇头：“我是小城的继母，我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继母包庇继子私藏枪支，真说不好你是爱他还是恨他。”
“我当然是爱他的……是爱的。”
白华喃喃自语，注意力明显已经不在厉無伤和杨瑞宇的身上。
等到厉無伤开门找到在会客室喝水的周祺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饿了吗？”
周祺摇摇头，他现在哪来的胃口，“怎么样？”
“刚刚带进来的三个人都是郑耀荣自杀当晚在家的人。他妻子白华，儿媳徐熙娇还有保姆蔡梅。”
“儿媳……那他儿子呢？”
“据徐熙娇说儿子郑城晚上给她发过信息说有事不回来了，信息已经核实了，的确没错。就连白华和蔡梅也说郑城时常夜不归宿，不回来也没人在意。”
“那凶手应该就是在家这三个人中的一人。”
闻言，厉無伤看着周祺重复道：“郑耀荣是自杀。”
“你听过我的录音了吗？”
“还没有，我先去的郑家，调查私藏枪支的事。”
周祺表情严肃，说：“你听到我的录音之后就不会认为郑耀荣是自杀了，他在电话里对我说的只有一件事，求我救他。”
“救他？”
“对，一直喊我救他，中间无论我问他什么都得不到有效的信息，其中他不停地重复一句『别过来』，我怀疑他自杀的时候，他的面前有人。”
“可是监控器里没有。”
周祺一愣，说：“没有？！”
“没有，监控我已经看过了。”厉無伤继续说：“当天郑耀荣家里除去当夜未归的郑城，妻子白华，儿媳徐熙娇和保姆蔡梅都在家，监控录像显示当日除了郑耀荣的公司的股东刘大庆之外，没有任何人进出他们的家。”
“那个刘大庆会不会有嫌疑？”
“不会，因为就在郑耀荣出事的六个小时前，刘大庆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直到现在人还在重症监护室，不可能起来杀人。”
“车祸？怎么会这么巧，一个晚上两个熟识的人同时出事？”
厉無伤耸耸肩，“刘大庆车祸的案子在交警队那边，目前知道的是，刘大庆是晚上九点半的时候来道郑耀荣的家，急吼吼的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刚巧郑耀荣正在吃宵夜，就让刘大庆陪自己吃一顿饭，可能因为心燥，刘大庆没有吃饭，只是喝了一杯水就离开了。至于车祸的原因不是刘大庆本身出了问题，或许是因为他心不在焉，回家的路上遇到前方临时停车，没看后视镜变道，被货车追尾。”
“当天白华，徐熙娇和蔡梅也没有人离开过房子？”
“没有，全部在家。”
……
“那知道他因为什么来找郑耀荣吗？”
“不知道，因为监控器显示郑耀荣的确是自己举枪插进嘴里开了一枪，自杀无疑，所以现在队里要求先办郑城私藏枪支的案子，要是中间没有发现疑点这事恐怕就要结案了。”
“结案。”周祺简直不敢相信：“你们都相信监控器，就没人考虑过我的电话录音？那也是证据。”
“你先不要激动，我没说现在立刻就要结案。我已经叫杨瑞宇去带郑城回来了，或许中间会有些关于郑耀荣的线索，一切都会解开的。”
他当然相信厉無伤，他太清楚厉無伤是什么人，一板一眼，永远认为法律大过一切情理，即使自己放弃，他都不会放弃自己心中的正义。
周祺沉静片刻稳定情绪，半晌他抬起头，问道：“你刚刚和我说的，监控器里一个人都没有是什么意思？”
厉無伤没懂：“就是字面的意思。”
“但我非常确定，郑耀荣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人才会大喊别过来。”
厉無伤拿出手机从里面找出一段视频递给周祺：“给你看。”
周祺一眼就看出屏幕上的视频正是郑耀荣自杀时的监控，也是他本来想看却被沉江国阻止的视频，“算了吧，你们队长不让我看，你这样被他知道了会骂你吧。”
“他不让你看的原因是因为他不相信你，但我相信你，郑耀荣的死跟谁有关都不可能跟你有关。”
别说，这话从厉無伤冰冷的嘴里说出来还有点让人忍不住感动，周祺也不客气，一把抓过手机，说：“到时候被骂可别怨我！”
厉無伤淡笑道：“只要能抓到真正的凶手，随便他怎么骂我都不在乎。”
周祺深呼一口气点开了视频播放键，这是第一次他感觉有些紧张，昨晚电话里郑耀荣近乎撕碎嗓子的吼叫到现在他还记忆犹新，加上这段视频，他将是唯一一个的把画面和当时的语音对上的人，这感觉犹如身临其境，仿佛他就站在一旁亲眼看着郑耀荣从疯狂求救到绝望自杀。
整个客厅都在监控器的范围内，的确无人，只有郑耀荣一人在晚上十一点曾去了厨房取出一个热水壶后回到书房，直到凌晨四点四十分的时候，郑耀荣突然从书房冲出来，手里已经握着手枪，大喊大叫，到处乱指，那慌乱的样子就好像他对面有一个常人看不到的敌人。他从睡袍的口袋里掏出手机一边用枪指着空无一人的四周，一边按着电话，和周祺讲了几句后，郑耀荣突然惊恐地连连后退，仿佛对面的敌人向他走过来，越走越近，直到他后退到落地窗前，无路可逃的郑耀荣彻底发疯，浑身颤抖地把枪插进嘴里，崩地一枪，鲜血满地。
周祺凝视着屏幕，这段画面的确非常诡异，他反复拉动进度条，看着郑耀荣一次次地后退。
“如果这个人知道自己会被监控器拍到，没有进画面呢？”
厉無伤摇头，他接过手机把视频倒回去，暂停，指着画面说：“郑耀荣家的客厅足有一百平米，是正方形，郑耀荣当时站在窗户的玻璃前面向电梯的方向，中间的距离就足有十米。”他再次拉动进度，暂停，说：“你看，这里，从郑耀荣的行为和感觉上看，他看到的这个人已经走到他的面前，但画面上根本就没有人。”
周祺同意，厉無伤说的的确没有问题。但从郑耀荣的行为上看，他的确看到了什么没错，那为什么会这样？一个企业家又不是演员怎么可能凭空演的这么像？一定是他看到了什么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旁人看不到的东西……周祺忽然眼睛一亮，问：“你看不到别人看不到，只有我能看到。”
厉無伤皱眉，“你想到了什么？”
“幻觉。”周祺道：“如果郑耀荣有幻视幻听的毛病，他就会变成这样，他的确看到了，但是现实又没有发生！”
“普通人根本就不会产生幻觉，你的意思是有人给他下药，让他产生了幻觉？”
“很有可能！”
忽然咚咚两声敲门，杨瑞宇探头进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师父，郑城到了。”
“姓名，年龄，做什么的？”杨瑞宇边问边翻开本。
郑城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十分不爽地看着拷着自己的铁链子，“你们找我来什么事啊？”
“回答问题。”
“你回答我了吗？”
“回答问题。”厉無伤突然开口，他目光阴沉地盯着郑城，相比小白杨瑞宇，声音低沉阴森了不少。
郑城不由地咽了一口吐沫，不甘心地用舌头舔着后槽牙，说：“郑城，30，连城工程的老板。”
“知道因为什么叫你来吗？”
“警官，我刚才问了，你说了吗？”
杨瑞宇知道师父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郑城这样这种流里流气的人，要不是他刚刚问不出话，他也不会接茬，想要把控局面，不让师父犯纪律，他一定要主动把事态稳定下来。
杨瑞宇轻咳了一声，突然大声吼道：“你自己干什么了你不清楚？还需要我们告诉你？！”
说完杨瑞宇还瞟一眼厉無伤，别说，平时几乎没有反应的厉無伤还真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毛。
“你那么大声干什么！”郑城握紧双拳猛捶桌面，嘭地一声，气势十足：“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家里是干嘛的吗？知道我爸是谁吗！再跟我喊一声，我能把你警服连着肉一起扒下来！”
郑城是郑耀荣的独子，九龙市几乎没人不认识开满遍地的闪耀商场的郑耀荣，也没人不认识包揽各种开发项目的连城工程的郑城，所以郑家实力有多大根本就不需要郑城来提醒。
厉無伤说：“我们知道你是谁，知道你们家是做什么，也知道你爸是谁，只不过这次你爸是肯定救不了你了。”
“你叫什么啊？”
“你爸死了。”
……
郑城愣了愣，怒吼道：“你放屁！你爸才死了！”
杨瑞宇说：“是真的，今天凌晨4:50的时候。”
厉無伤也不恼，说：“我们之所以问你姓名年龄做什么都只是为了走形式，你还真当我们不知道啊？如果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们会动你这个大麻烦吗？”
郑城握紧拳头，胸膛鼓动了好几下，他反复做着深呼吸，咬牙问道：“是不是白华那个贱人做的！”
“白华？”厉無伤皱起眉，想不到这么快就有新突破：“你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她就是个不要脸的小三儿，她为了进郑家害我妈出车祸死了，现在又为了钱提前弄死我爸！那个贱人！”
郑城提起白华咬牙切齿，若是本人在他眼前他非要拆白华的骨头，喝她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