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48分 4
厉無伤看着郑城的反应故意说道:“你还真是孝子,你的继母可是为了保护你差点犯了包庇罪,你倒好,一口一个贱人,恨不得杀了她。”
“你说什么?她保护我,你是瞎了还是吃错药了?”
“就算你不信,事实也正是如此,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坐在这里是吧,那我告诉你,你爸是怎么死的。”厉無伤坐在原位倾身上前,审讯室里唯一的白色冷光打在他侧脸上,他动动嘴唇,吐出来的话恐怖又真实:“半夜,你爸把你私藏的手枪插进嘴里,给自己脑袋开了一枪,他是自杀。”
……
“我再告诉你你的继母是如何保护你,在你父亲自杀之后她发现了尸体手上的枪,思虑再三她选择帮你藏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郑城根本无法接受,他只是像平时一样整晚没有回家而已,怎么天亮了,家就没了。
杨瑞宇道:“都是事实,你还是老实交代自己的事吧,主动说总比我们查出来摆到你面前要好。”
“是她,一定是她做的!”郑城根本就没听杨瑞宇说的任何话,他垂着头,嘴里不停地叨咕:“是她,一定是她,都是她设计的。”
“目前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做的。”
“我有!”郑城猛地抬起头,说:“我有。”
他看着厉無伤和杨瑞宇目光极其坚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根本就不是不甘心或者怀疑。
“是什么?”
郑城咬咬牙,他知道如果自己说了就等于承认他的罪行,可是如果他不说,他父亲不仅会枉死,那个女人也不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因为我爸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杨瑞宇追问。
“我爸不知道……我有枪。”
厉無伤眯着眼,问道:“难道白华知道?”
郑城摇摇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总之我爸一定不知道,如果他知道我有枪的事他一定会找我,不会什么都不说。而且……我不怕任何人,但是我不敢让我爸知道我有枪的事,所以我一直都很小心把它藏起来。”
审讯郑城主要目的交代清楚,厉無伤和杨瑞宇走出审讯室。
“师父,下一步怎么办啊?”
这案子虽然有蹊跷,但是任谁看到录像都会认为郑耀荣是突然发疯自杀,要真的是杀人案,那手法又是什么?
厉無伤沉思了片刻,说:“郑城私藏枪支的案子有结论了,之后主要查查连城工程的水到底有多少黑幕就行了,小案子你处理,要是涉及命案不许轻举妄动,立刻退回,联络沉队。我们分头行动,你找个搭档一起去连城,我去一趟郑家。”
周祺还在会客室里焦急地等待,突然,大门一开,一瞬间他好像看到厉無伤骑着珀伽索斯,浑身散发着希望的光。
“走,去郑家。”
车上,周祺问道:“有什么进展?”
厉無伤说:“郑城一口咬定凶手是白华。”
“他们有恩怨?”
“嗯,白华是郑城的继母,只比郑城大两岁,当初也正是因为白华的出现让郑城的生母伤心欲绝,出了车祸,死了。”
“那这么说起来郑城应该对白华很不好,两人的关系应该非常僵,白华没有理由帮郑城藏枪。”
“对,这也是郑城不理解的地方。”
“而且这个行为就很奇怪。”周祺说:“郑耀荣吞枪,伤口就在那摆着,就算她把手枪藏起来又能怎么样?又不是不会被发现。”
“除非她是故意做的这场戏。”
周祺同意:“为了不让警方把藏枪的事扣在死掉的郑耀荣身上。枪不见了警察一定会找,找到就一定会审她,她就可以顺水推舟把郑城的事交代出来。”
“不过她的确失算了,她为了引出郑城的罪找到了枪,但也同时证实郑耀荣的死有蹊跷。”
“什么意思?”
“郑城说,他非常肯定他爸郑耀荣不知道他有枪的事,如果知道一定会教训他,不可能什么都不说。”
“明白,这就是说一个人不可能拿着他根本就不知道的东西自杀。”周祺顿了顿,又道:“但光是这点也不能证实郑耀荣的死是白华做的,除去郑耀荣和白华,郑家可还有两个人呢。”
“所以我们要去郑家问清楚我们还没搞懂的事。”
究竟是谁找出了郑城藏好的枪,是谁把枪放在了郑耀荣随手可拿的地方。
郑耀荣究竟看到了什么,是真的有人在搞鬼,还是他脑中产生了幻觉。
因为郑耀荣的死,所有人换到郑家另一套别墅里,当周祺和厉無伤到的时候,家里只有儿媳徐熙娇和保姆蔡梅。
厉無伤按程序出示了证件,周祺站在一旁搭着厉無伤的顺风车糊过去了。
徐熙娇显然不是很想接待警察,她招呼周祺坐在会客室,喝着红茶:“早知道你们来我就找朋友出去玩了。”
“白华没在吗?”
“她啊,上班去了。”
徐熙娇比郑城小了三岁,算起来婆婆白华也不过只比她大五岁。
“上班去了,她还真的蛮坚强的,丈夫昨天凌晨刚死,现在就去上班了。”
徐熙娇看了一眼周祺,笑了笑:“警官你是不是没结婚呢?”
“嗯,没错。”
“所以你是不会懂死伴侣的快乐的,尤其我们这种有钱人。你看,郑城也进去了,我看起来很难过吗?”
即使在家,徐熙娇也穿着一套粉色的香奈儿套装,脚上的半拖高跟鞋也是可以外穿的,妆发光鲜亮丽,珠宝首饰佩戴齐全,茶几上摆着散着热气的波士顿红茶和刚端上来的芝士蛋糕,沙发上一本本时尚杂志都是最新一期,的确没有任何伤心的模样。
“况且还是个有病的老头,开心还来不及呢。”
“有病?”周祺问:“郑耀荣得了什么病?”
“神经病。”说起这三个字徐熙娇就忍不住抖了抖身子,嫌弃的摸样就挂在脸上,她赶紧低头快速翻了两下杂志,像除晦气一般。忽然她翻到一页眼睛顿时一亮,很明显她非常喜欢上面印的卡地亚最新款的钻石项链。
“有什么具体症状吗?”
“我不知道。”徐熙娇合上杂志,看着周祺,语气不满:“我就跟你说实话吧警官,我呢,虽然是他们家唯一的儿媳妇,但是我不爱郑城,他也不爱我,要不是三年前我爸生意遇到困难,需要郑耀荣帮忙,我是绝对不会嫁给郑城这种混蛋,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不但乱搞男女关系还藏枪,差点连累了我,说到底我们只是父辈生意上互相利用的关系,所以他们家的事我一概不问,我只知道我看到的,其余的我一概不知,你们问我也没什么用。”
“那你就跟我讲讲你看到过的。”
徐熙娇被周祺气笑了,这么明显的逐客令都不明白。
“警官,我长着眼睛天天都看,你问哪件啊?”
“郑耀荣自杀的当晚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在电话里,虽然只有一瞬间,周祺的确听到了什么,只是太短,根本无法分辨。
“很可惜。”徐熙娇耸耸肩,“我平时睡觉都会戴眼罩和耳塞,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
“那既然你什么都没听见没看见,那你跟我们讲讲白华吧。”
“白华?”徐熙娇表情疑惑,问:“跟她有什么关系啊?”
“只是随便聊聊,说说你对她这位婆婆的印象也可以。”说完,周祺加了一句:“这是最后一个话题,完事我们保证离开,不打扰你的下午茶。”
“行吧。”徐熙娇看出周祺不得到点什么不会善罢甘休,她把手上的杂志扔到一旁,抱胸靠在沙发上,正视他:“我刚刚也说了,我不在意郑家的人,所以对于白华我也没太多接触,平时都没怎么说话。我只知道她很奇怪,谁都知道一个年轻的女人找一个大自己十六岁的老头子能因为什么,不就是为了继承财产,登上上流社会,说白了就是为了钱,可是她倒好,家里就是开商场的却没有购物的习惯,不喜欢消费就算了,还上班,在什么大学里做老师。我们这儿是富人区,离大学城多远啊,天天为了上课起早贪黑,也不知道她到底图什么。”
说完徐熙娇又想了想,“差不多就这些了。”
周祺也是痛快,点点头说:“最后一件事,我想要一个人的联系方式。”
等周祺走出来,厉無伤已经在玄关等他了,身边站着保姆蔡梅。
徐熙娇依旧坐在客厅里翻着她最喜欢的杂志,叫着蔡姐添茶。周祺也是利落的人,问到自己想要的果断拉着厉無伤离开。
“怎么样?”刚上车周祺就忍不住问道。
从进屋之前发现郑家只有徐熙娇和蔡梅之后,周祺厉無伤交换眼神,心领神会地找各自问话,周祺问徐熙娇,厉無伤问蔡梅。
厉無伤说:“蔡梅说郑耀荣在六年前被诊断有精神病,具体是什么名字她记不住,只是知道郑耀荣有时候正常有时候就会无缘无故地突然发疯。”
“那这点没错了,和徐熙娇说的一致。”周祺回想关于白华的事,问:“那你问过白华吗?”
厉無伤点头:“问了,只是说她是九龙大学教音乐的老师,平时也不总在家。不过蔡梅作为保姆非常守本分,很多具体的情况都不清楚,说的最多的就是主人一家对她不错,几乎没人会为难她。”
“是不敢多说吧,作为保姆每天都在郑耀荣一家面前晃悠,什么能不知道。”
“看来我们下一步要去调查一下郑耀荣的病是什么。”
“还有究竟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厉無伤说完就想找机会掉头回警局。
“接下来我们去这儿。”
厉無伤用余光看到一张白色的小卡片,“这是什么?”
周祺道:“张彬,郑耀荣的心理医生。”
两人到的时候,张彬办公室的窗帘紧闭,像是有人在里面咨询。大概过了一个小时,门开了。
“我们来这儿是想咨询一下你的病人,郑耀荣。”
张彬目光一暗,说:“病人的资料是绝对隐私,不会给任何人看。”
“很抱歉,今天你必须配合。”说完,厉無伤出示警察证,看着张彬表情一顿,接着道:“现在可以说了。”
“为什么警察会来问他的病例?”
厉無伤也没打算隐瞒,直言:“郑耀荣死了。”
“怎么死的?”
“自杀。”
张彬只是短暂地一惊,随后就立即恢复了原本的表情,看起来对于郑耀荣的死亡消息并不是非常意外,只不过他似乎并不习惯透露病人的信息,全程下来表情都是僵硬的。
“郑老先生从六年前就是我的病人,也是让我一直感到挫败的人。”
“挫败?”周祺开口问:“难道六年他的病情完全没有好转?”
“不止,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日益加重,这点非常反常,到最后我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那他具体得的是什么病?”
“短暂性精神障碍,就是你们警方经常说的间歇性精神病。”张彬垂下头,说:“其实听到你们告诉我他死了,我并不感觉意外,以他的症状,出事是必然的。”
“那得这种病的人会不会有幻听幻视的症状?”
“会,幻觉出来后就像是人做噩梦,非常真实。”张彬叹了口气,“其实他原本不应该死的,所有人都在帮他,只是他自己想不开。”
“你说的所有人是指你和白华?”周祺想起郑耀荣儿子儿媳的样子就知道不会那么心细地照顾他。
“是,从郑老先生得病开始白华女士就一直照顾他,每次都会陪着他来做心理治疗,甚至为了能够更好地帮助他恢复,白华女士还特意和我学习、咨询了不少心理知识,到最近都达到在大学里负责给学生做心理辅导的程度,就是没有达到她最想要的结果。”
厉無伤和周祺相视一眼,似乎都从对方的眼神里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