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晕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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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
陆启泽的声音有些低，“可是我忍不住不去恨她，以前我总在想，是不是因为她，才会让我妈妈离开的。”
裴瑾南在心中酝酿了许久的安慰话语还没说出口，就听陆启泽又开了口，“不过我现在也差不多想明白了，陆明珂是无辜的，可能有些人注定就不能陪伴我长久，所以她才会离开。”
裴瑾南在以前的十七年中还没经历过身边人的死亡。
她的爷爷奶奶早就在她出生之前离去，所以她还没深刻地体会过什么是至亲之人死亡的沉重。
有些模糊的记忆中，仅有的一次是远房的一个姑奶奶的喜丧，这位老太太活到了九十多岁，最后村里请吃席的时候，大家脸上挂着的都是喜悦的笑容。
裴瑾南很多年以后才知道那被叫做喜丧。
很显然，陆启泽的妈妈并不属于这一种。
裴瑾南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比较好，干脆就没再说话，只是拆了包纸巾递过去，“呐，给你擦擦。”
然后就见陆启泽一个扭头过来，他的声音有些粗，一听就是带了些哭音，“你给我这个干嘛？”
裴瑾南张了张嘴，看了他有些泛红但还算干燥的眼眶，最后还是默默把纸收了回来。
陆启泽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把话题转到了裴家。
“裴瑾南，我觉得是不是可以跟你妈妈说一些事情，”陆启泽斟酌了一下开口。
裴瑾南听见话题转到自己家，也不由得来了兴趣，“说什么？”
“就你爸跟你妈之间的情况”陆启泽努力把话说的不那么尖锐，“他们是不是关系不太好？”
陆启泽把这几天观察到的情况给说了出来。
出乎他意料的，裴瑾南点了点头，说，“他们其实很久之前关系就不好了，但是我妈一直在说，为了我，所以不想跟我爸离婚。”
提到这个，裴瑾南又很是头疼，“我跟我妈说过了，这样的情况离不离婚其实对我的影响并不大，还不如早离婚早解脱，可是她不同意。”
“那你有没有想过，阿姨确实不太想离婚？”
“为什么这么说？”
“她当了这么多年的家庭主妇，很可能已经没有勇气再踏足社会了，”陆启泽提出了他的想法。
裴瑾南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思考过，她其实想过很多种可能，也问过她妈妈很多次，结局都是以对方含混不清的回答结束。
江城地方小，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便能闹得满城皆知，裴瑾南曾经在大人们口中得知一例离婚的事情，她至今都能想起来当时他们讨论时候的那副让她很不舒服的嘴脸。
什么女方没有本事抓住她老公的心，什么男方平时家中红旗不倒外边彩旗飘飘，是个风流人物。
最后的结果她不知道，反正这件事情肯定是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小地方对离婚的宽容度不高，裴瑾南曾经以为她妈妈顾虑的是这个，又或者是害怕她没有工作没法争取到自己的抚养权，但陆启泽的说法又给她打开了一条新的思路。
裴瑾南回忆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其实我还很小的时候，她应该还是有在上班的，当时家里还很穷，我被放在外公外婆家养着，等我小学的时候，我妈妈就辞了工作在家里一心照顾我了。”
“阿姨以前是做什么的？说不定她还可以继续去工作。”
“她以前是初中的老师，当初在乡下的学校教书，才遇到我爸的，”裴瑾南对父母的故事并不太了解，她只能从她妈妈嘴里知道零星半点拼凑起来，“他们结婚了之后，我爸调到了现在的厂子，听说那个时候因为来往不方便，所以我才被送到外公外婆家。”
紧接着，她又说出一件事情，“其实，我爸当初可以调到县里来，还有我外公出的力。”
陆启泽听到这个，又问她，“那他现在还能帮你妈安排个工作吗？”
裴瑾南摇了摇头，“我外公早退休了，人走茶凉，估计已经没办法了。”
“这件事情不难解决，主要是怎么说服阿姨同意离婚，”陆启泽回想起汪梅润在家中的劳碌背影，时常忍不住和照片上的那个人做对比。
他感觉裴家好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她层层缚住，让她动弹不得。
让她只能每天埋着头在家里做那些繁琐的家务，毫无任何自由可言。
裴严新则是家里不容置喙的霸主，他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便可以每天都心安理得地翘着脚看着自己的妻子在家忙碌。
在这个家里，陆启泽简直看不到裴严新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所作所为。
可笑的是，他以前觉得他的父亲不负责任只知道在外边赚钱，现在有了裴严新作对比，陆宙居然看起来还能勉强称得上一句“好丈夫”“好爸爸”。
裴瑾南也不由得被陆启泽的严肃情绪所感染，她很少去了解别人的家庭，小时候见到妈妈忙碌的背影总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直到慢慢长大，她才意识到这好像是不应该的，但她也不清楚要如何去摆脱现在的状况。
她突然意识到，陆启泽的到来或许能给她带来新的突破。
“系上安全带了！准备出发，把安全带系好！”
突然，前边传来司机的提醒，裴瑾南看了眼车内，已经坐满了人，“要准备开车了。”
她把安全带系上，然后将风油精递给旁边的陆启泽，“你先把它涂上，我怕你待会上高速就开始难受了。”
陆启泽点了点头，把安全带的卡扣摁上，接过风油精，拧开盖之后，一股刺鼻的清凉味道直冲大脑。
他忍住哆嗦给自己太阳穴和鼻子下边都涂了点，因为一时没留意涂的有点多，这味道不光冲鼻子还冲眼睛。
于是裴瑾南就看他刚刚还忍住没湿润的眼眶慢慢挤出两滴眼泪来。
她刚要拿纸巾去给他擦一下，就见对方赶在自己伸手过去之前，自己拿手把眼泪擦了。
“别用手。”
只可惜她这话还是说晚了。
陆启泽下意识侧头看过来，手指才刚刚放下，就感觉一股刺-激的辛辣感觉从手指抹过的地方蹭地一下燎了起来。
本来就受到刺-激的泪腺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眼泪。
即使裴瑾南看到的是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停地掉眼泪，但心中想到的却是，如果陆启泽哭的话，又是个什么样子呢？
她虽然心里闪过一点那么有些小邪恶的念头，但还是赶紧将纸巾递了过去，又拍掉他伸过来想要接纸巾的手。
“你就别碰了，刚刚估计是因为拧盖子的时候沾到了点，别碰眼睛，待会就好了。”
说着，裴瑾南又很自然地伸手把他的下巴抬起来，然后拿着纸巾，小心翼翼地将他眼角的泪水擦干净。
裴瑾南擦的很认真，她盯着那双本属于自己的眼睛，却从里边品味出另一个灵魂的味道。
她有时候会想，他们两个人明明相差那么多，互换了之后难道真的没人能够分辨出来吗？
起码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现在那双眼睛里藏着的东西有些太多，叫她根本就看不透。
跟她自己完全不一样。
突然，身下的车子猛地一震，裴瑾南眼疾手快地撑住前边座椅的靠背，才没让自己撞到旁边的陆启泽身上去。
她赶紧把手上的纸巾给塞到垃圾纸袋里，然后就听到前边传来一声闷哼。
“嘶，你把我撞得好疼。”
透过座位靠背之间的缝隙，裴瑾南隐约可以看到前边坐着的是一男一女。
刚刚出声的是其中的女生。
“撞疼你了？那让我亲亲？”
“在车上呢。”
虽然声音不算太大，但裴瑾南也听得清清楚楚，她眉头一挑，顿感不妙。
果然，没过多久，前排就隐约传来打闹的笑声，外加淹没在汽车行驶噪音中的啧啧水声。
裴瑾南从缝隙中看到两颗脑袋越靠越近，最后贴到一起的时候，不由得侧头去看旁边的人，结果正巧就和对方看对了眼。
“咳，”裴瑾南先捂着嘴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然后向后靠了靠身子，很自然地将头给扭了过来。
前边的响动也只持续了一小会，裴瑾南脸上的那点尴尬刚褪下，就感觉脑袋开始一阵阵发晕。
随着车子驶上高速，不少人已经把敞开的窗户关紧，没了通风，车里那股似有若无的气味便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即使裴瑾南捏紧鼻子，那股味道还是直往鼻子里钻。
她又赶紧拍了拍陆启泽的手，让他把袋子拿过来。
“怎么了？”陆启泽看着她那副难受的表情，“你晕车了？”
裴瑾南从袋子里摸出风油精，拧开赶紧往自己鼻子下边送，猛吸一大口之后她才感觉自己好了些，“嗯，感情这个晕车还是跟着我走的，要命了。”
车子正在行驶途中，两人根本不好出来换位置，裴瑾南拿着风油精不敢放开，时不时吸上一口，表情才能舒缓些许。
她都不用猜，自己的表情估计跟那些吸违禁物品的人差不到哪去。
等到她终于缓上一会，她才伸手过去拍了拍陆启泽的肩膀，“回头得请我吃顿好的，我实在是为你付出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