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离开家乡（上）
乔莫浓照顾床前，喂饭喂药，跑前跑后，看着她小小身子忙忙碌碌，姞氏心中难受万分，心想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留下乔莫浓一人该怎么办？她还那么小，想着，忍不住抽泣起来。
乔莫浓跑到娘亲床前，拉住姞氏的手：“娘亲，很难受吗？”
姞氏摇摇头，她摸摸乔莫浓的头，有气无力拍拍床边，说道：“孩子，娘亲有几句话跟你交待，来，坐到这。”
乔莫浓听话，跳，仍旧拉住娘亲的手。
“孩子，娘亲的病恐怕不会好了，娘亲放心不下乔莫浓。”
乔莫浓摇摇姞氏的手：“不会的，娘亲要一直陪着乔莫浓，娘亲不要丢下乔莫浓。”
姞氏继续道：“孩子，娘亲不可能永远陪你，孩子，记住，娘亲走后，你一定要去灵化山找一个叫术子的道长，你告诉他，你叫姞乔莫浓，把琥珀给他看，他一看便会明白，他会收留你，答应娘亲，你一定会去，”
乔莫浓流泪拼命摇头：“不要，不要，乔莫浓哪也不去，乔莫浓陪在娘亲身边。”
姞氏心如刀割，她何尝舍得抛下孤苦无依的女儿，可生死并不是自己可以左右，强忍住泪水：“孩子，你出生便百鬼缠身，要想平平安安度过以后日子，必须去灵化山，孩子，答应娘亲，你一定会去。”
姞氏一阵咳嗽。
“答应娘亲，你一定会去，啊，你一定会去”
乔莫浓替姞氏拍拍后背，安慰道：“好，娘亲，乔莫浓答应，乔莫浓一定会去。”
姞氏又一阵咳嗽。
“不管遇见什么困难，你一定要去，一定要找到道长。”
乔莫浓连连点头：“好，乔莫浓答应，不管碰到什么困难，乔莫浓一定找到道长。”
乔莫浓再三允诺，姞氏总算放心。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
乔莫浓早早起床，在厨房忙活半天，煮早饭，熬汤药，端饭碗，走到娘亲床边：“娘亲，吃早饭吧。”
姞氏没有反应。
“娘亲，娘亲，娘亲”
接连数声，姞氏依旧没回应。
乔莫浓放下碗，爬到床上，翻过娘亲的身体，姞氏没有呼吸，身体已经凉透，大概昨夜已经离开，乔莫浓傻了，彻底懵掉，她紧紧抱住娘亲身体，紧紧抱住，不肯撒手。
娘亲是她在世间唯一的亲人，是她唯一的依靠。
……
院外山坡上，一个小小身体跪在地上，双手在地里刨呀刨呀，手破皮出血，她也不去管，一心刨着土，泪水早已模糊双眼，膝盖磨破渗出鲜血。
艰难拖拉娘亲的身体一傅一傅向前走，“娘亲，不怕，乔莫浓在身边，不怕，乔莫浓陪着娘亲，陪在娘亲身边”
连续七天七夜，乔莫浓守在娘亲坟前一动不动，哭了睡，醒了哭，昏天黑夜，没日没夜。
这日，乔莫浓跪在娘亲坟前，擦去脸上泪水：“娘亲，乔莫浓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乔莫浓一定去灵化山，一定找到道长，娘亲，你等乔莫浓回来。”
狠狠磕了十几个头，额头渗出血。
用一块破布，装一身单薄的衣服，拿上几块硬邦邦的饼子，乔莫浓背上包袱独自一人离开家上路了。她不知道灵化山在哪，更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只是茫然走在路上，穿梭于山间林中。
自己究竟是什么，乔莫浓不知道，从小到大村里人叫她百鬼女，说她是百鬼附体，骂她是煞星，是灾星，村中人不允许自家孩子和乔莫浓一起玩耍，乔莫浓每次进村，都会被一大群孩子追着打着喊着打死鬼女。乔莫浓问过娘亲，为什么他们会说自己是鬼女，难道自己真是鬼吗？每到这个时候，娘亲只会抹着眼泪搪塞过去，乔莫浓在娘亲不寻常的反应中，多多少少感受到不一样，冥冥中感觉自己与别人不同，自己真的是鬼，她几乎已经相信这个事实，相信自己是煞星，相信自己是灾星，克走父亲兄弟姐妹，克死相依为命的娘亲，克死一直教导她的王大夫，克死全村的人。
她心中愧疚，难过，不能原谅自己，若自己真是鬼，她宁愿死的人是自己。
乔莫浓是第一次出门，也不知道方向，一路上逢人便打听东海怎么走，有人知道的，大略指个方向，有人不知道的，却胡乱指一个，害得乔莫浓来来回回原地打转。
辛苦颠簸两个多月，乔莫浓走进一座大山中，这里一座高山连一座高山，一处山坡连一处山坡，许多许多高大树木，好多好多美丽花草，她绕来绕去好些天，从一座山绕到另一座山，从这个山坡爬到另一个山坡。
“迷路了。”
乔莫浓心中着急，她举目远眺，崇山峻岭之间一片翠绿之色，渺无人烟，自己迷失于茫茫翠绿之中，不知该如何前行。
抬头看看刚才还阳光明媚现在却阴暗的天空，蒙蒙细雨飘飘洒洒落下，鸟儿“扑哧扑哧”拍打着翅膀飞走，去寻找躲雨的地方，小动物们“哧溜哧溜”钻入草丛之间，乔莫浓放眼望去，周围除了树还是树，雨越下越大，水汽茫茫一片，分不清东南西北方向。
瓢泼大雨从天上灌下，雨水淋浇在乔莫浓身上，脸上雨水“哗啦哗啦”不停往下淌，眼睛根本无法睁开，脚下裹着厚厚淤泥，走起路深一脚浅一脚非常困难。
行走一段时间，乔莫浓又累又饿，索性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雨大，根本无法挡住，乔莫浓却着实太累，也不管许多，先坐下再说，总比没遮没挡要好。
乔莫浓从包袱里拿出硬得像石头的饼子放进嘴里啃咬起来。
这几日，乔莫浓白天黑夜连续赶路，困了，便在野外寺庙、农舍或者破屋子里过夜，如果是在荒郊野外，她也便在外面背靠大树对付一宿，只是露宿荒郊野外，晚上睡觉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刻提防野兽出没。
乔莫浓一边躲雨一边想：怎样才能找到东海，几时才能找到灵化山，自己不会在半路上给野兽吃掉吧。
不远处，灌木丛中，乔莫浓看见一团隆起之物一起一伏，看着并不真切，以为花眼，于是近前去查看，却见得一只毛皮雪白的小兽，蜷作一团伏在其中，露出两只尖尖小耳朵和毛茸茸的爪子在外。
“很冷吗？”
乔莫浓伸手捏了捏那爪子。
小兽仍旧紧紧蜷着，没松开。
乔莫浓又捏了捏。
听得“嘭”一声响声，那白毛小兽炸了毛弹起身来。
乔莫浓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白毛小狐狸，她定睛一瞧，惊异发现它身后拖着的尾巴，“哇”，不止一条尾巴，揉揉眼睛：“一条，二条，三条，四条，五条，六条，七条，八条，九条。”
“天呀，足足九条，九条尾巴的狐狸。”
乔莫浓头一次见到，有些害怕，不敢向前。
小狐狸黑眼珠子明亮，泪涔涔地抬头望着她，孱弱样子甚是可怜，乔莫浓不忍心它这副模样，于是壮大胆子蹲下身子，对着小狐狸说道：“我很怕你，你可不能咬我。”
小狐狸像是听懂她的话，脑袋动了动。
小心翼翼将它抱在怀中，小狐狸很听话，没有乱动，更没有攻击，乔莫浓总算放心。
白绒绒一团，乔莫浓居然发现它的一只尾巴上有点点血渍。
“你受伤了。”
乔莫浓用袖口替九尾狐擦去血迹，仔细查看它的伤口，还好，只是刮破点皮，没有大碍，乔莫浓放下心。
九尾狐在乔莫浓怀中找到一个舒适位子，居然“呼呼”睡着了。
乔莫浓无奈，“小家伙，你暂时跟着我吧，等以后，再放你走。”
过了一会，雨越下越小，乔莫浓抱着九尾狐继续往前走。
“哎哟。”
隐隐约约，乔莫浓好像听见有人的声音，随即，她脸上苦笑，一定是太累，出现幻听，这里怎么可能有人声。
乔莫浓继续往前走。
有人，乔莫浓拔腿向声音传来方向跑去。
前面不远，一块大石头旁边，一个身穿藕色粗布衣裙的女子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扶住旁边大石头。
乔莫浓发现一个特别之处，这个女子的肚子很大，大大的。
不敢耽搁，她几傅跑上前去，蹲下，一只手扶住女子。
“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女子显然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一跳，她抬起头，看见站在身前的小女孩，明显感觉到她脸上的惊异，乔莫浓冲那女子友善笑笑。
眼前女子身体面庞虽怯弱不胜，却有一段自然的美韵，未施粉黛，月貌花容，柳眉如烟，玉面如拂，明媚皓齿，芊芊玉手，乔莫浓不禁被她一番气势所震慑。
“姐姐，你是天上仙子吗？太美了！”
女子见是一个七八岁孩子，自然放松警惕之心，她冲乔莫浓淡淡一笑：“小姑娘，你怎会在这里？”
“姐姐，我迷路了。”
乔莫浓伸手扶住女子：“姐姐小心，乔莫浓扶你起来。”
女子微微一点头。
乔莫浓扶着女子慢慢起身，坐在大石头上，她的动作极其小心，生怕一个不小心伤害到她肚子里的小宝宝。
女子在石头上坐定，因问：“你叫乔莫浓。”
乔莫浓点点头。
“好美的九尾狐。”女子一开始便注意到乔莫浓怀中的灵兽。
此时，九尾狐却依旧沉沉睡着。
“嗯。”乔莫浓快活答应，“它是我在前面林子里捡的。”
女子道：“小小年纪一人在山里转悠，所为何事，山中野兽出没，甚是危险。”
乔莫浓回答：“乔莫浓要去东海，却不知该如何前去，前几日走进大山，转悠几日却始终在原处打转。”
女子脸上显然闪过一丝阴霾，随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