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就算画完了，梁予川还是没有勇气认真看自己的脸，扁平的，普通的甚至有点呆滞的脸。
“还挺清秀的。”孙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满意的点点头。
夏漾又看她一眼，然后被孙璐挑起下巴闭上了眼睛。
梁予川在纠结自己要不要走，就被孙璐叫了下来：“你先坐会儿，待会还要搞头发，你这短发我得想想怎么弄……诶！别睁眼阿。”
眼影刷往夏漾眼里一戳，夏漾皱着眉眨了两下眼。
“谁让你闭得好好的突然就睁眼了。”孙璐往桌子上一座，等着夏漾缓过来。
“靠，不会瞎吧？”
“不至于，不至于。”孙璐憋着笑，声音都有点劈叉，看着梁予川一脸紧张，咳了两声安慰，“别害怕呀，真不会瞎，化妆品进眼睛很正常的事，而且我都是大牌子，而且你的没进眼，真出事也就她一人。”
孙璐转头看夏漾流出了泪的眼睛，又控制不住的扬扬嘴：“你镇定点，把人家都吓着了。“
“他妈的，我被戳她吓个屁。”夏漾用手指把眼泪点点，又重新闭眼。
梁予川觉得她又暴躁了一点，上次她还会有意压着一点脏话。
梁予川很少说这种词语，几乎没有过，主要因为她那声音和说话的习惯说出这些来不仅没气势还显得有点滑稽。
整个教室窗帘全拉着，就只有白炽灯亮堂堂的，打在夏漾微扬起的脸上，有些落在脸上的亮晶晶的粉末也闪闪的。
不知道谁把一体机给打开了，里面放着歌的mv，什么歌梁予川没听过，就觉得mv挺好看的，她就一直看完了这首歌，英文，没有字母，全程都在看画面去了。
“好看吧？啧，我的技术简直了。”孙璐想让梁予川看夏漾。
但梁予川侧过头去的时候夏漾已经把脸转开了，就看见她扎着丸子头的后脑勺。
梁予川张张嘴，本来想说好看像小精灵，但最后出口就一个嗯字。
孙璐从桌上蹦下来伸手揽过夏漾修长的脖子，自豪一笑：“主要我家夏漾长得好。”
夏漾黑着脸，不客气的把孙璐一推，梁予川坐在椅子上，孙璐朝她这摔过来，狠狠的撞了她一下。然后就听见一声靠，孙璐又被夏漾给抓了起来。
全程速度之快，梁予川都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就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傻了？让她赔罪好好给你弄头发，弄不好你就弄死她。”
穿过手指，视线聚焦在了夏漾脸上，梁予川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肩膀在发麻。
“让一下我要出去。”
梁予川站起来让到一边。
“去哪？外面这么冷。”孙璐揉揉下巴。
“买吃的。”夏漾走到一体机那里弯着身子通过。
“还吃，长胖！”
这次夏漾没回答，拢了拢外套就打开一条门缝从那钻了出去。
梁予川头发短，别说丸子头了就是半马尾也够呛，孙璐研究半天也没研究个所以然。
“你要是再高点就安排你站男生的队列了，你多高啊？”
“155。”梁予川小声的回答，她们班男生最矮也是一米七，梁予川虽然头发有点像男生，但身高不够安进去就特别突兀。
“站男生里直接被淹完了。”夏漾拿着三瓶牛奶，扔了一瓶给孙璐，“头发……你弄了个寂寞？”
“我这不是在想吗。”
夏漾不抱希望的撇撇嘴，把手里的另一瓶牛奶递给梁予川：“你的。”
牛奶还是热的，自己和夏漾的都是巧克力口味，梁予川握着暖暖手，闻着味儿有点馋也没着急喝。
夏漾倒是咕噜咕噜的两下就见底了，她朝垃圾桶一扔，空盒子就准确的落进了里面。
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就要去操场集合，孙璐还皱着眉不知道如何下手。
“算了，我来。”
夏漾观察了其他几个同样扎不了丸子头的女生，大概意思就是尽量把脸露出来，在头上围一圈小发夹，把多余的碎发被夹子夹好，有点像森林精灵，就这意思。
夏漾看着挺简单的，信心十足的挽起袖子就开始弄。
孙璐刚才就想这么弄来着，可她不会，对夏漾就更怀疑了：“要不我去搬个援助过来。”
梁予川听见夏漾斩钉截铁的说了个不字。
她的脸面对着夏漾的肚子，仔细一点甚至可以看见她呼吸时的起伏，能闻见她衣服上淡淡的花香，也能看清裙上上细微的纹路。
夏漾的手法不熟练，虽然很温柔但偶尔也会扯疼她，每次她都会说句不好意思，她注意力全在头发上，说话的时候声音很小也很轻。
“其实，还算能看。”
夏漾评价的是头发，但梁予川还是低低头，不想让自己的脸被看见。孙璐拿镜子举在她眼前，透过镜子她看见自己的脸，上了粉底比以前要白，化了眼线又夹了睫毛眼睛看起来也大了点，头发被夏漾弄得很好，漫不经心有点杂毛飘起来的的感觉其实真的很好看。
梁予川感激的看向夏漾和孙璐，孙璐神气的笑笑，夏漾没表情，只是耸耸肩。
操场上已经坐了很多人，梁予川叹口气，抱着凳子的手紧了紧，随着人流走到三班的位置。
夏漾坐在凳子上，缩了缩脖子：“冷死了。”
“还好我们是第三个，唱完就可以上去穿衣服了……嘶，真冷啊。”
夏漾扫视了一圈，最后在最边上看见了梁予川。
“她叫什么啊？我刚没好意思问。”孙璐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梁予川。”
“你怎么认识的？”夏漾怎么看也想不到会和这种性格的人做朋友。
“不认识。”夏漾说。她低下头，把手机摸出来打算打一把游戏。
孙璐的注意点马上就被吸引过去了，她压低声音比夏漾还紧张：“虽然老班同意发手机，但看见你打游戏你不得留下来被教育啊。”
“她不没来？”
夏漾也就随便打打，她手指感觉都是僵的，主要是不想孙璐再问她关于梁予川的什么，问下去感觉就变得像朋友了，她只好打个游戏转移一下注意力。
没用心，很快她就被ko了，收了手机看完一班的表演，就去舞台后边候着了。
梁予川果然是光腿，她的腿很细，不过没有什么美感，纯粹像营养不良轻轻一折就会断掉的竹子，而且还有疤。
夏漾想起了她黑漆漆的眼睛，想起了她几乎是皮包骨的后背，想起了她的笑容，想起了她平静的告诉自己“没钱回家”，也想起了她拿不出服装费时的局促。
都让人非常的不舒服。
她带给她宁静感觉背后的这些东西，让夏漾迫切的想要远离，说她自私也没关系，夏漾移开眼，表演结束，班里开会，直到最后放学她也再没有看过去。
梁予川的腿风一吹一冻就会疼，软软的，放在哪都不舒服，晚上也常疼来睡不着，老毛病了，她没放在心上。
林良平和她的关系还是不冷不热，但他偶尔还是会通知她隔壁谁谁谁不错，梁予川每次都会害怕，害怕他真的不让她去读书，害怕他直接拉她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结婚。
她每次都故作平静的僵着身体听，一言不发，直到这个话题结束林良平去其他地方她才会轻松一点。下一次又如此反复。
她学得比以前更认真，可成绩还是老样子，刚上高中时那些希望渐渐的被磨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林良平讽刺的看着她，妈妈的眼神一如既往的的沉重。
梁予川找不到路，也许她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路。
快到期末，梁予川终于是凑齐了一百，她去找夏漾还钱，那是从合唱比赛那天后她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夏漾接过钱什么也没多说就走了。
梁予川有点懵，不过也能理解，她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的无趣和落后的确让人压抑。
梁予川从那以后彻底回归了以前的生活，她和夏漾最后的联系断了，后面，她遇到很多问题，夏漾也没出现过，或者只是从她旁边擦肩而过。
一直到忙碌的期末考试结束后，梁予川偶尔看到那根棒棒糖才想起来自己和夏漾之前有过交流。
那张写着车牌号的纸上面的墨有些变淡了，梁予川把她折成了纸飞机，去河边摘菜的时候借着风让它飞出去了。
快到过年了，梁予川最喜欢的节日，家里偶尔会来几个亲戚，林良平爱面子，不仅吃的好，他也会笑嘻嘻的让她去做点喜欢的事，心情特别好，比如打牌赢了她会收到五十或者一百的压岁钱。
只是今年的冬天特别冷，梁予川穿了两件厚外套也被冻得发抖，走路都不利索。
会下雪吗？
梁予川从来没见过下雪，她觉得踩在白白的雪花里一定很舒服吧。
可今年依旧没有下雪，林良平连着三天打牌都是输，正在气头上，一会儿说梁予川做的菜咸了，一会儿又说地没拖干净，甚至骂她喊人的语气不对，反正梁予川在不在他面前都是错的。
大年初三，梁予川被林良平大骂了一顿，然后听着妈妈压低的哭声被赶了出去。
他甚至没来得及让自己穿一件厚外套。
梁予川呆呆的站在门口，一直站了两个小时林良平才打开门扔出一件羽绒服，冲她喊：“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