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机关算尽
“庞大人请留步。”
“哦？赵姑娘，不知找我何事？”
“庞大人，刚刚的方子当中有几味没跟您说，我都写在纸条上了您只能一个人看。”
赵青的一席话触动了庞昱的紧张神经，小心翼翼的打开纸条一看上写着四个大字——科场舞弊。看完就将这纸条撕了个粉碎，并握在手中用内力让字迹变得模糊起来。
“赵姑娘，这方子我记下了。不过我有些不清楚的地方，可否前往驿馆一叙。”
庞昱说完也不顾赵青是否同意，大步流星的向着驿馆走去。这科场舞弊之事每朝每代都有，甚至每次科举都会有因徇私舞弊而被杀的官员。如今也一样，江南考场不是庞昱和包拯两个人说什么算什么的地方。单凭一个煮酒女子的话就认定江南考场有人贪赃枉法诛杀大臣，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庞大人！庞大人还请等等我！”
庞昱微微一笑，转过身来问道：“赵姑娘这次可否言明？”
“大人，我跟您说实话吧。我哥哥赵兴就是参加此次科考的考生之一，他发誓如果此次不能中举他就要投湖自尽。我在赵大人府里煮酒之时曾经听到了一些关于科场里面的事情，我怕我哥哥知道了这件事会心灰意冷，一心求死。”
“所以，我冒险将这件事跟您说明，就是认为庞大人能够还江南考场一个清净。我哥哥的文章名动江左，如果没人徇私舞弊一定能够高中。还请大人出手相助。”
庞昱看着跪在地上的赵青微微颔首，如果赵青上来就拿为江南士子、为国家选才的名头来说事，庞昱是理都不会理。但如果是实情相告给她一个雪冤的机会自无不可。
“你跟我走吧，这次担任主考的开封府的包拯包大人，想必他能够帮你。”
二人来到驿馆请来包拯、公孙策二人共同商议此事，赵青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原原本本的叙述一遍，包拯闻言是怒不可遏，连谦谦君子公孙策眼里都恨不得能冒出火来。其实庞昱并不知晓，公孙策对于这科场舞弊之事可谓是深恶痛绝。
想当年公孙策满腹经纶文章，一心想要报效朝廷。可惜因当时无钱孝敬考官，被人偷换了卷子。结果也不所料，公孙策落榜，而另一位贪财好色之徒拿着公孙策撰写的文章中了头名。从此之后，世上就多了一位对官场心灰意冷的落第书生。
“赵姑娘，你放心，如果此事属实，本府定会还江南士子一个公道。”包拯怒声说道
“民女多谢包大人！”赵青跪倒在地连忙说道：“包大人，民女还有一件事想说。”
“但讲无妨。”
“是，杭州城内有一个地方叫做积香庵，那里面的尼姑都是假的，她们后面的院子里面有酒有肉甚至还有不少男人。有一次有人叫我去那里煮酒，我见到了赵大人府内管家好像在那里与什么人见面。”
“多谢姑娘告知，张龙赵虎，送赵姑娘下去休息吧。”
赵青走后三人开始商讨该如何肃清江南科场弊端，庞昱没经历过古代科考坐在椅子上一语未发，但看着公孙策的眼中逐渐露出一丝精光，自然也就放下心来。包拯与公孙策可是一对黄金搭档，公孙策深谋远虑每次都能替包拯将计划做到完美。
“公孙先生，看样子您已经有了主意，不愧足智多谋之名。”庞昱笑着说道
“侯爷过誉了，不过学生的确有所打算。科场作弊的手段无非是枪、替、夹、带、暗、托、改、冒这八个字，可是不管他们怎么折腾只需要把住进与出两关即可。进这一关只需让兵丁加大搜查的力度即可，而出的这一关也无甚花巧，帘官作弊的手段无非是留下独特的暗记而已。”公孙策解释道
“原来如此，多谢公孙先生告知。”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像这种事情自然也不需要点破，公孙策说的已经很清楚了，照方抓药即可。进门前赵龙安排的人一个不用，找其他人过来检查，杭州府内驻扎着宣毅军的两个指挥与威果军的三个指挥，从他们那里借出一队人马足以应对此事。
至于出的这一关那就更简单了，江南最不缺的就是读书人，找人过来将考生的答卷重新抄一遍即可，那时节什么暗记都不管用了。而且这些事情并非无例可循，早在宋太祖时期就曾经做过此事，就算是有人想要上奏宋仁宗，也无法降罪。
“科场里的事情暂时可以告一段落，赵姑娘所说之事关系到杭州府诸多官员的身家性命，单凭一家之言却是无法取信。看来这积香庵我们得去一探究竟。”包拯沉声说道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我有武功在身，就算这积香庵是龙潭虎穴我也能脱身离去。另外我将我的令牌留下，修书一封让张龙赵虎他们去借一队的禁军问题不大。”
庞昱心知肚明自己是探索积香庵的最佳人选，包拯形象在民间广为流传，他一动实在是目标太大。整个杭州府，不，整个江南、不，整个大宋、也不是，整个东亚，还能找出这么一张空前绝后的大黑脸吗？如果赵龙有心监视驿馆，估计包拯刚出门就会被截回来。
“杨家小姐，一起走上一趟如何？”庞昱走出门外笑着邀请道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杨延琪小声念叨道：“不过本小姐答应你了。”
庞昱的水火囚龙棒单支足足有一百五十斤重，又因为要在马上使用自己的暗器，故而有请能工巧匠在制作之时设置了一个可以连接的机关。庞昱实在舍不得八两背上三百斤的重物，最终只带了一把朴刀。反观杨延琪的梨花嵌金枪不过十八斤重，舞起来宛如蜻蜓点水，杨排风又常年练武走起路来自然健步如飞。
“我说八两，你到底行不行啊，一把朴刀就累成这样子。”杨排风调笑道
“我行！我怎么能说不行！”
“禁声！谁在那里，还不速速现身！”
庞昱一甩衣袖一把金镖出现在手中，转身过身来戒备的看向不远处的一个小巷子。这个人的脚步声音很重，呼吸声也很急促，说明他并不会武功。但这个人的视线却一直注视着庞昱等人，究竟是谁故意前来监视自己？
“别动手！庞大人，是我，赵青！”
“赵姑娘？你为什么在这？”庞昱戒备的问道
“我怕积香庵里的尼姑暗害于你，所以故意在这里等候。”赵青怯生生的说道
“庞昱，你发什么楞啊！还不多谢姑娘好意。不过你倒是艳福不浅，初来江南就有这么漂亮的姑娘为你牵肠挂肚。排风，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庞少爷为好。”杨延琪故意说道
杨延琪一使眼色庞昱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也是二人在这十多年里养成的默契，庞昱连忙对赵青施礼道谢后快步走到杨延琪的身边，就这么打打闹闹的走到了一处可以躲避赵青视线的角落。与此同时杨排风和八两也暗暗留心赵青的动作。
“庞昱，可以呀，艳福不浅！我看这位赵姑娘可是对你情根深种啊！”杨延琪调笑道
“你少来，我可是正人君子，我人走到哪贞节牌坊就跟到哪！”庞昱连忙为自己辩解
“好了，不说笑了。你说这赵青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派来接近你的，不然一个煮酒的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关于考场的秘密。要不先让排风盯着她，在必要的时候动用武力？”杨延琪建议道
“我估计她不是，但积香庵是她故意引我去的不会假。赵青并不会武功，我也不是什么好色之辈，特意前来接近我价值实在太低，不过她一定还有自己的目的。出水才见两脚泥，咱们就等着呗。”
庞昱为人不贪财、不好色、不争名、不夺利，就有一点不好，平日里奇懒无比。在早朝十天有九天半都在补觉，宋仁宗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御史参奏庞昱的折子都够烧火做饭的了。每次看到有人娶了十几房妻妾，都在暗暗腹诽这些人也不怕把俩腰子累成俩枣。
科举舞弊之事不是一个外派的府尹和当地的官员能够担得起的，也就是说他们跟京城里的官员一定有所联系。京城的官员都对庞昱的品性有所耳闻，平日里是嘻嘻哈哈游戏人间，但在大是大非的事情上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如果是他们派人故意前来接近，赵青绝不会是第一人选。
“听你的，配合我一下！”
杨延琪甩开庞昱气冲冲的走了回去，庞昱紧跟其后不停的道歉，这番做派二人可谓是熟悉无比，任谁也看不出破绽。都说无巧不成书，可这件事请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出去吃一顿饭就遇到了这位煮酒的女子，而且这位女子竟然知道许多关于江南科场的事情，可以说如今所有的布置都在赵青的谋划之中。
“小姐，你回来了，”杨排风脸上虽然一直保持着笑容，可视线却一直停留在赵青的身上。
“哼！”
杨延琪故作高傲的仰着头，庞昱则是在身旁大献殷勤。赵青见状连忙走上前去躬身行礼，连忙说道：
“这位小姐”
“哎。”杨延琪打断道：“我没误会什么，我跟姓庞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是出来逛一逛，排风！我们走！给庞侯爷腾地方。”
“这叫什么事啊！”
“少爷，我觉得小姐没做错，我先跟上去看看！”
“哎，八两！”
八两说完就跑了出去，独留下庞昱和赵青二人面面相觑。其实杨延琪等人并未走远，而是在暗中悄悄地观察着赵青的一举一动。八两跟在庞昱身边这么多年，在庞昱的影响下也练过一些时日的武功，虽说刀法不精拳法不成，但一手弓弩堪称绝技。一张川弩，只用三枝短箭，郊外落生，并不放空，箭到物落。如果赵青有所异动，八两立即能让他丧命当场。
“庞大人，赵青给您惹祸了。等下我一定好好跟那位小姐解释。”赵青连忙说道
“这倒是不必，她的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到了晚上也就消气了，我们还是先去积香庵看看吧。”
一行人就这么兵分两路赶往积香庵，这一路上庞昱的金镖一直藏在袖子当中随时准备动手。这赵青的目的一直不明确，可为了查明江南科考之事，这积香庵就算是龙潭虎穴也得闯上一阵。杨延琪的武功不弱，有他们在外面接应，应无性命之忧。
二人来到积香庵的门前，果真这庵里面来来往往的都是些身着绫罗绸缎的男性，吸了吸鼻子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胭脂味和浓烈的酒气。
“这有点意思啊，赵姑娘，你就留在门外。我独自一人进去即可。”
“庞大人，还是我”
庞昱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赵青的话，意味深长的说道：“赵姑娘，你不是刻意引我来的这里吗？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不会问，我想你早晚会告诉我，但我希望我们不会是敌人。奉劝你一句，天底下的聪明人可不止你一个。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我不想真的走到了那一步。”
赵青在庞昱的眼睛里看到了杀意，颤颤巍巍紧退两步脸色煞白，过了好久才了吐出了一口寒气。庞昱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人物，身上的血煞之气尚未褪去，这股杀气自然不是赵青一个煮酒女子能够承受的。
“机关算计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说的真有道理。可如果我自己的性命早就算计进去了，你又当如何呢？”
赵青目送庞昱走进积香庵脸上挂上了一抹微笑，转身走向了附近的茶楼，她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喝茶，杨延琪三人正在那处茶楼里监视着她。这座茶楼也很奇怪，在这么繁华的街上如今竟然只有杨延琪三人在哪里喝茶。
“哟，杨小姐在这喝茶呐！您三位跟了我一路，不知可否明示？”赵青笑着说道
“现在不装了？喏，喝杯茶吧。下了迷药的茶，你喝下去正好！”杨延琪不甘示弱的回答道
“已经没有必要了，从你们踏入这家茶楼开始就没有必要了。不愧是天波府杨家的八小姐，心思果然缜密，可惜猫有猫道，鼠有鼠道，这杯茶不过是小小的一个手段罢了，从未在这上面给予过希望。”
这时杨延琪突然闻到了一股香味，转过身发现八两已经昏睡过去，杨排风也有些精神恍惚。连忙抄起身边被布包裹住的梨花嵌金枪想要了结赵青的性命，可刚走三步脚下一绊倒在了地上。
赵青见状微微一笑，指着杨延琪说道：“来人，去把她给我恭恭敬敬的请到地牢里去，剩下的两个人直接丢到驿馆门口即可。”
“遵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庞昱走进积香庵想要到后堂一探究竟，却被庵里的知客阻挡住了去路，被请到了屋子里奉茶。这间屋子里的摆设充满了美感绝对是有人精心设计过，墙上挂着一幅笔法高远颇有魏晋风骨的字画，只是这画上显得有些怪异。安静祥和的寺庙里面有许多小鬼在里面持刀弄火，一边是旖旎之色另一边笼罩着萧瑟之气，二者结合起来显得作者内心充满矛盾。
这究竟是何人所做？
“阿弥陀佛，想必这位便是庞大人了。贫尼了凡，是这庵里面的主持。”
庞昱微微欠身行了一个佛礼同时上下打量了凡一眼，这了凡看上去不过二十岁上下，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而刚刚引路的那位尼姑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倒不是庞昱以年纪判断佛法高低，而是一座全部都由年轻女子出家的寺庙看上去总有一种不和谐感，来来往往的香客又都是男子总感觉这里不是一座尼姑庵而是一个窑子。
“了凡大师是不是在哪里与庞某见过？”庞昱反问道
“庞大人不必试探贫尼了，贫尼受故人之托引大人来到此处，有一宝物奉上。来人，把宝物送上来。”了凡神秘的说道
了凡从尼姑手中拿起了一个长条状的物品，拆开一角庞昱立马就认出来这是什么东西，上前逼问道：“梨花嵌金枪？杨延琪在哪？”
“阿弥陀佛，大人不必动怒。杨小姐身为大宋英雄之后小尼等人自然不敢怠慢，如今正在一个安全之处做客。如果庞大人还想见到杨小姐，就得答应贫尼一个请求。”了凡镇定的说道
庞昱恨得目眦欲裂，杨延琪从小陪伴自己长大，自己学习的兵法有许多都是她从家中偷出来孤本，兵书后面还附有杨家历代的笔记，这堪称是杨家最大的宝藏。这次又是因自己的邀请才有了此劫，更别提杨家世代忠良为国尽忠，佘老太君的丈夫和七个儿子死在了抗辽的战场上。
若是杨延琪再出了什么事，庞昱有何颜面再见杨家的众人。此事于情于理都得咬着牙答应下来，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庞昱也得想办法摘下来。
“威胁就说威胁，扯什么请求？说吧，赵青姑娘你想让我做什么事，或者说让我杀什么人？”
庞昱在脑海中将此事的脉络完全的梳理了一边终于的得出了答案，易容之术奇妙无比，这了凡和赵青本就是同一个人。从赵青的出现到杨延琪的被绑架都在她的谋划中，她从一开始就利用了众人的谨慎，暗中监视的人无论是谁都会被绑架用来威胁庞昱。只不过这一次庞昱选择了武功高强的杨延琪而已。
“大人聪慧异常，贫尼敬佩。既然大人都猜到了小尼也就不再卖关子了，我想要杭州府府尹赵龙的人头。他死杨家小姐可活，不然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庞大人记住了，你只有三天时间，多一天你都再也见不到杨家小姐了。”了凡威胁道
“好，我答应了。三天时间，她要是掉了一根头发，我都屠了你这积香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