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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长远之计·心生嫉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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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下了学,先生们不在,学子们也放开了胆子,尤其是在这休沐的前一日,越发自由散漫,谈论的话题可谓天马行空、肆无忌惮。

    闹哄哄的课室里,谢恒、萧渐逸两人附身趴在文之宣肩头,一边听着八卦,一边看着文之宣手中那张纸上的诗。

    谢恒笑道:

    “若我没猜错,这便是昨日和阿遥一起打架的那位吧?”

    萧渐逸首肯道:

    “你猜得很对,正是那位苏姑娘,芳名苏攸攸。”

    谢恒欣然道:

    “我说呢,当时就觉着她非同一般,身手不错,模样长得也俊俏,没想到文采竟也这般出众!

    苏攸攸,这名字也别致,哈哈!

    哎,文老二,明日休沐,我去你家,这师徒二人你可要帮我引荐引荐,尤其是那位才貌双全的苏姑娘!嘿嘿~”

    在谢恒与萧渐逸侃侃笑谈的衬托下,端坐于下方座位上的文之宣显得尤为沉默安静,与身后两位阳光灵动的少年形成鲜明对比。

    只见他墨色双眉微蹙,盯着手中的白纸黑字,眸光流转,神色晦暗不明。

    谢恒等了半天不见回话,从后面推了他肩膀一下,道:

    “哎,文老二,你听到没,倒是说话呀!”

    一旁的萧渐逸却一巴掌拍在谢恒肩膀上,道:

    “我说你干嘛非得让他给你介绍啊,我也可以呀!我家阿遥与她最是要好,她师父又是我的小外公……”

    “哎呀,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呢!你快跟我说说,这苏姑娘性子如何?平日里有何喜好?有什么爱吃的,或者爱玩的?”

    萧渐逸被他这么一问,气笑了:

    “我哪知道这些,我看你不如直接问阿遥去!

    不过,你问这些做甚?”

    谢恒笑嘻嘻道:

    “像苏姑娘这般才貌双全之人,谁不想……”

    话音未落,却听“啪”地一声,文之宣将手中纸重重拍在书案上,长身而起,向外走去,头也不回地冷冷道:

    “下学了,你们还不走?”

    谢恒与萧渐逸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萧渐逸:“他这是怎么了?”

    谢恒:“谁知道!该不会是孟灏附体了吧?咦,孟灏呢?”

    萧渐逸:“刚才还在呢!孟灏,孟灏!”

    谢恒:“快别喊了,出去找吧!唉,这一个两个的,也真是不让人省心!”

    ……

    文府常青阁,传闻中才貌双全的苏姑娘正在与师父文斐探讨在金陵城开办方外居事宜,而对于她那首抄袭前世名家的小诗已在青云书院争相传颂之事却是毫不知情。

    “师父是不是也想把方外居开在金陵城?”

    “哦?这么说小攸攸也有此意?”

    苏攸攸点头道:

    “嗯,先前听了师父一席话,得知家中现状,虽说师父拿出银钱,解了燃眉之急,但那钱终归是有用尽的一天。

    徒儿想着,若是能将师父先前说的田产铺子多加利用,想法子提高收成,方才是长远之计。

    师父觉着如何?”

    苏攸攸看着师父,这番话里虽说没有一句提及方外居,但文斐是谁?他怎能不明了苏攸攸的言下之意,其实他也正有此意,师徒二人可谓不谋而合。

    遂促狭道:

    “小攸攸这是看上我文家的铺子了?那你说说,日后打算如何分成?”

    苏攸攸原本只是初步设想,能不能成还得看文家有没有适合开酒楼的铺面,除此之外,还要看文家人是否同意,想来这事八字还没一撇,谁知师父竟然胸有成竹般直接同她谈起日后分成来。苏攸攸眼睛一亮,问道:

    “此事当真可行?”

    文斐含笑点头:

    “明日休沐,老夫人安排了人带为师去看铺面!”

    苏攸攸瞪大眼睛吃惊道:

    “老夫人已知晓咱们要开方外居的事?”

    “那倒还不知,不过是让我去各处的田庄和铺子走走,近年来收成不好,看看有无化解之法。

    据为师所知,有一处铺面是个茶楼,距离书院不远,地段尚可,但门面老旧,除了附近一些闲散老客偶尔去消遣半日,几乎无人光顾。若是将其修整一番,倒也可用,不过还需看过才知。”

    “师父明日可否带上徒儿一起?”

    “明日为师可不止是看看铺面那么简单,还有许多事务需要查问核实,可不是个好差事,弄不好一整日都忙不完!

    再者,明日休沐,家里必定热闹,你我若是都出去了,丢下你祖父和小李逵,也不大妥当。

    你明日还是在家中玩耍吧!”

    苏攸攸虽有失望,但师父说得在理,遂应声道:

    “徒儿知道了。”

    ……

    从书院下了学的文宾,根本无心去听旁人议论八卦,急匆匆地回到家,带着不同以往的兴奋心情,推开家门。

    一进门便听到堂屋里发出一阵叮叮咣咣摔东西的声音,还伴随着母亲的抱怨:

    “同是姓的一个文,怎么人家做了官能节节高升,风风光光!再看看你,当了个比芝麻还小的差,几年了,整日里低眉顺眼担惊受怕,没捞到多少好处不说,到头来竟连这个差使你都保不住!”

    父亲低吼:

    “我为何担惊受怕,你会不知?这几年你让我利用职务之便得的好处还少了吗!”

    母亲的声音更尖锐了:

    “我那还不都是为了这个家!”

    父亲冷笑:

    “呵,我看是为了你孙家吧!这些年你拿了多少去贴补你那娘家兄弟,别当我不知!”

    “好你个文成,明明是你自己无能,反倒怪罪起我来了!我贴补娘家怎么了,你但凡是个有本事的,又怎会混到这步田地!”

    “无知妇人,你懂什么!自从去年江宁府换了知府,短短两个月,原先那些同僚轻则降职,重则入狱,你倒是说说,我若不趁早请辞,难道还等着被人拿了把柄治罪不成!”

    “官场上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懂,我只知道,你赋闲在家已有半年,若是再不去寻个差事,我们娘儿俩就得跟着你喝西北风了!

    呜呜呜~,我这命怎么这么苦啊~”

    母亲开始哭天抹泪,父亲铁青着脸,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出了屋。

    自从父亲请辞以来,这种争吵,隔三差五就会来上那么一次,所以文宾宁愿住在书院,也不愿回家。

    只是今日,他有了回家的理由,也许他将会成为挽救这个家的一大功臣,文宾这么想着,以从未有过的平静,看着父亲母亲发泄完情绪,才迈步进屋。

    刚哭完的孙氏这才看到许久不见的儿子回来了,忙理了理仪容,道:

    “宾儿回来了,饿了吧,娘亲这就去给你准备晚饭!”

    言罢起身,吩咐下人将满地狼藉清理了,自己则亲自去了厨房。

    饭后,文宾趁父母都在,郑重其事地将白日里孙凌羽所提之事告知父母。

    孙氏闻言一愣,与文成对视一眼,随即大喜道:

    “当真?只要办成此事,你父亲便可官复原职?”

    文宾点点头。

    “行,这事包在我身上!”

    孙氏胸有成竹,喜形于色:

    “瞧我说什么来着,让宾儿同那孙公子多来往,准没错儿!

    哎呀,还是我的宾儿能干,比你那窝囊废爹可强多了!”

    母子俩有说有笑,文成虽沉默不语,却也难掩意动之色。

    ……

    翌日,苏攸攸起床时,文斐早已在文重与文红袖兄妹的陪同下,出府去查看铺子田庄了。

    文老先生在神医苏一笑这两日的针灸加药物调理下,今日气色见好,早餐也比往日多用了些,甚至还下了床,趁着清晨空气爽润,在佣人的搀扶下在园中散了一会儿步,老夫人谢菱甚感宽慰。

    在博雅堂用过早膳,女孩们陪着老夫人和江氏闲聊,老夫人把文之宁叫到身边,端详着她的脸,慈爱地道:

    “宁丫头啊,这阵子被拘在书院,真是难为你了,我瞧着人都瘦了!可有难为之处?或是谁欺负了你?跟祖母说,祖母替你做主!”

    文之宁笑道:

    “祖母,之宁在书院很好,藏书阁清净又自在,之宁很喜欢那里,哪里就为难了!有父亲在,没人敢欺负我,祖母安心便是!”

    老夫人叹道:

    “那就好,再几日,书院招了人,你莫要再去了,在家陪着祖母可好?”

    “之宁谨遵祖母安排!”

    老夫人释怀一笑:

    “呵呵,好,好!今日休沐,难得好天气,我特地把你父亲他们打发出去办事了,今日你们姐妹兄弟几个尽管放开了玩去!。”

    “是!”

    萧渐遥高兴坏了,抱着老夫人的胳膊讨好道:

    “我就知道外祖母最好了!”

    “就你最皮,你娘虽不在,你也莫要给我闯祸,不然我也饶不了你!”

    “是,阿遥都听外祖母的!”

    老夫人似又想起一事:

    “宁丫头,待会儿让你那两个兄弟去书院跑一趟,把阿恒给我带来,哦,还有那个那个孟灏,这俩孩子,若不去请,还不定拖到何时才肯来!”

    文之宁欣然领命,萧渐遥忙道:

    “外祖母,还有若溪的大哥,让他也一起来吧!”

    老夫人宠溺地瞧了她一眼笑道:

    “好好好,瞧我这记性,都叫来都叫来,今日都由着你们!”

    萧渐遥欢呼一声,拉着文之宁就走,出了门,与她悄声耳语一番,文之宁一副“我早料到”的神情,也不多说,直奔西院找文之宣和萧渐逸哥俩去了,剩下萧渐遥一人在回廊徘徊。

    片刻后,文之宁回来,面无波澜,萧渐遥兴奋又忐忑地问道:

    “如何?”

    文之宁淡淡道:

    “话我是带到了,至于他来不来,我便不知了。”

    萧渐遥点头,自语道:

    “他与若澜表哥最是要好,定会来的!”

    ……

    青云书院学子寝舍内,睡得正香的谢恒被一阵不紧不慢的叩门声吵醒,一时气极。

    强撑着睁开惺忪睡眼,向外望了一眼,瞧见同屋的孟灏不仅已经起了床,而且还衣冠整洁地坐在书案旁看书,仪态悠然,对敲门声充耳不闻。

    “哎,你就不好奇是何人敲门?”

    “不。”

    谢恒忍了忍,耐着性子又道:

    “那你就不能去开下门,说不准是找你的呢?”

    孟灏头也不抬:

    “不能。”

    翻了一页书后,顿了顿补充道:

    “不会找我。”

    “……”

    谢恒气得拿脑袋直捶枕头,最终还是起了床,蓬头垢面地直接去开门,心中恨恨道,扰了小爷清梦,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开门见到面前之人,谢恒愣了。

    “文老二?你不在家睡觉,跑这里做甚?”

    文之宣也不跟他废话,直奔主题道:

    “谢恒,我祖母要见你,让我来带你……和孟兄回去。”

    ……

    那边厢,萧渐逸在距离藏书阁不远的修远亭找到了正在对弈的林若澜和段宵,向二人道明来意。

    林若澜无可无不可,但段宵身为一个外人,还未曾去过文府,难免会有迟疑。林若澜怕段宵为难,便推辞道:

    “不巧了,今日我已与邺行兄相约赴钟山一游……”

    萧渐逸才不信,直言道:

    “若澜表哥,你可别诓我,不然我回家可没法向表姐交代!”

    段宵道:

    “今日邺行多有不便,就不去叨扰了,佑凝兄尽管随萧兄去了便是,不必因我拂了兰音掌书美意……”

    佑凝是林若澜的表字。

    萧渐逸不耐烦听他二人的相互推让之辞,扶额道:

    “我说你们两个怎的都听不明白我的话呢,之宁表姐……咳咳,兰音掌书可是特地嘱咐过,让若澜表兄带着段公子一同前去呢!”

    考虑到此处有来来往往的学子经过,萧渐逸改了称呼,他们几个的身份关系在书院虽说并未刻意隐瞒,但却一直低调行事,知道的人极少,段宵算是其中之一。

    见二人不再开口推辞,萧渐逸又凑上前游说道:

    “反正你们俩闲着也是闲着,去哪里玩不都是玩?你们放心,今日院长不在家,外祖母说了,让咱们不必拘礼放开了玩。”

    林若澜看向段宵,似有鼓舞之意,段宵终是微微一笑:

    “既是兰音掌书相邀,那邺行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

    他们前脚离开书院,后脚便有一辆马车驶来,停在书院门口,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衣着华丽,拎着食盒,由丫鬟携扶着下了马车。

    一路行至寝舍附近的竹林小径,丫鬟向一位刚从寝舍出来的学子问路。

    “请问,段宵段公子的寝舍在何处?”

    书院难得遇见妙龄女子,那学子颇为热情地指路:

    “最北边西侧数第三间便是!”

    片刻后,主仆二人来到段宵寝舍,却是扑了个空,又一路打探,说是段公子常去藏书阁那边的修远亭与人对弈。

    结果到了修远亭,确实见到有人对弈,却不是段宵,华服小姐失望又心焦。

    “请问你们可曾见过段宵段公子?”

    一位学子抬眼打量了主仆二人一眼,立即作彬彬有礼状,含笑道:

    “段公子适才还在此处与林公子对弈,刚走不久,不知这位小姐找他有何事,在下不才,可代为……”

    华服小姐根本不想听他啰嗦,急切道:

    “可知他去了何处?”

    学子一顿,面色尴尬,随即换了一副面孔冷嘲道:

    “哎呦,这谁晓得,他去了何处又怎会告诉咱们这些不相干之人!”

    华服小姐神情沮丧,另一位学子忽然道:

    “我倒是听闻,他临走前似乎提及“兰音掌书相邀……”,莫不是……”

    说着,两名学子相视窃笑起来。

    ……

    江宁知府孙正的府上,一对母子正在屋中谈话。

    “你姑母前日来信,说甚是想念凌珊,要接你妹妹去京城住一阵子,派来的人已在路上了,最多再有半月即可启程。我昨日同你父亲商量了,让你也跟着一起去京城……”

    孙凌羽断然道:

    “母亲!我不能去!”

    孙母疑惑不解,孙凌羽顿了顿,解释道:

    “如今孩儿在青云书院求学,受益良多,今次秋闱,孩儿已报了名,若此时去京城,岂非错失良机?”

    孙母不以为意道:

    “嗐,我当是什么事!你即便不走那科考之路,你父亲与你姑母还能让你仕途无路不成!不过你若能考取功名更好,母亲不强求。

    我看你姑母的意思,你父亲最多再有两年就可去京城,你们兄妹提早去了也好,有你姑母在,我也安心。再者,你与凌珊也到了议亲的年纪,在京城跟着你姑母,必能结识些王公贵族,总比这金陵城……”

    孙凌羽坚持道:

    “母亲!既然父亲如今还在金陵,那就让孩儿考了这次乡试,若是中了,来年春闱再进京,岂非两全齐美?”

    孙母见儿子如此求考心切,像是转了性一般,心中甚是宽慰,虽未表态,也算是默许了。

    后院,孙凌羽妹妹孙凌珊的房内,地上一片狼藉,食盒被摔得七零八落,点心滚了满地都是。

    “那段公子真是不识好歹,可惜了这些点心,还是小姐一大早亲自下厨做的呢!”

    丫鬟一边收拾着残局,一边同仇敌忾的宽慰着自家小姐。谁知这话不但没起到消解作用,反倒令坐在那里的孙凌珊面色愈发阴沉。

    只见她狠狠绞着手中帕子,一双水目蓄满仇恨,狠戾地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文,之,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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