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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书院考试·难得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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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云书院,院长室的隔间是一个可容纳四至六人的小型课室。从知味斋吃过午饭,文斐带着苏攸攸四人来到书院,便被安排在此处考试,时长以四柱香为限由文斐与院长文重亲自监考。

    每人两份考卷,小李逵是丙组与丁组两份全做。苏攸攸与萧渐遥林若溪三人比他年长,则是从乙、丙两组考卷当中各选其一即可。

    古代书院的考试内容,在苏攸攸看来,不外乎语文数学和政治,当然琴棋书画那些艺考除外。

    这几份考卷也不例外,有字词填空释义,文章阅读归纳,也有算学题,却唯独没有政治题目,不过这些需要谈经论道的政治题目,通常是给那些饱读诗书、即将面临乡试会试的学子们准备的,只有甲组考卷才有,乙组、丙组在日常课业中虽有涉猎,却不在这入学考试的范畴。

    苏攸攸选的是乙组考卷,之所以选这个,倒不是她不屑于去做难度较低的丙组,而是因为乙组考卷中的一道算学题目吸引到她:

    巍巍古寺在山林,

    不知寺内几多僧。

    三人共食一碗饭,

    四人共用一碗羹。

    共计八十四只碗,

    算来寺内几多僧?

    这题目本身没什么难度,她只是觉得有趣,三个和尚共用一碗饭,那是怎样的场景?

    很快解完这道题,又三下五除二地将前面的小题答完,仅用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

    最后一题:以近日所见,做五言绝句一首。

    好家伙,非命题作文啊!

    苏攸攸执笔思量起来:近日所见,无非文府和青云书院,还有从文府到书院的一番景致,金陵城,朱雀桥,乌衣巷……

    不如就偷个懒吧!

    想到此,苏攸攸提笔蘸墨,在纸上一挥而就。

    最后检查一遍,题无遗漏,字迹工整,完活!

    偷眼瞧了瞧邻座的小李逵,见他正在奋笔疾书,两份试卷已答完近半。

    坐在前面的林若溪,也埋头专注于纸上,而她邻座的萧渐遥,则是用手支着脑袋冥思苦想中。

    原想等着他们一起交卷,但坐了一会儿,不知是因午饭吃得过饱,还是这暖洋洋的天气使然,竟有了些许困意。苏攸攸揉了揉眼睛,怕自己真就这么睡着了很不妥,还是出去透透气吧,遂率先交卷出了屋。

    鉴于昨日之事,书院里很多学子都见过她,因此也不敢贸然走远,只在附近转了转。午后阳光正烈,苏攸攸有些耐不住初夏的热气,只在外面呆了一小会儿,就又回到了院长室。

    百无聊赖中,她打量着这间充满书卷墨香的屋子,率先吸引她的是挂在墙上的一幅字: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淫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

    工工整整一篇诫子书,瘦劲有力,字字严谨,却又不失秀润之风。

    一看落款才知,原来这字出自师父的祖父、太上皇的启蒙恩师、青云书院的创始人文承道。

    “请问,院长何在?”

    苏攸攸正仰头欣赏墨宝,听到有人问话,转头看向门口,一位少年,长身玉立,手拿一本册子,正探寻地看向她。

    这人她认得,正是昨日在藏书阁见过的段宵,阿遥的倾慕之人。

    苏攸攸心里合计着,阿遥也不知何时能出来,之前她不惜违背母亲偷偷溜出府,就为了远远瞧上他一眼,现在这人近在咫尺,不让她见一下也说不过去。眼下估摸着距离三柱香的时间也差不多了,遂开口道:

    “院长正在里屋会客,学长不妨在此稍后片刻。”

    段宵收起眼中疑惑,点点头,彬彬有礼道:

    “这位同学可是新入学?之前不曾见过。”

    语声清润,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苏攸攸只是礼貌地笑笑,并未答话,实则是不知如何作答。

    段宵见她如此,回以一笑,也不再搭话,找了个位子坐下。

    就这样两人都静默了。

    这尴尬的气氛,苏攸攸是再熟悉不过了,经过前世各种社恐经历的锤炼,她委实见惯了这种场面,不但能够泰然自处,而且还深信那句话:

    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果不其然,段宵等候了片刻,站起身来,朝门口迈出步子,苏攸攸见状,心急如焚,阿遥啊,你倒是争口气呀!

    情急之下,苏攸攸挽留道:

    “学长请留步,院长应当不久便来!……”

    话音未落,只见门口又进来一人,与段宵打了个照面。

    段宵见到来人,招呼道:

    “文二公子。”

    文之宣却只盯着他后方的苏攸攸,怔在那里,一时没反应。段宵看看他又转头看看苏攸攸,终是选了文之宣,看着他手中的册子,硬着头皮笑道:

    “咳咳,文二公子也是来送名册的吧?院长暂且不在,这是甲组的报考名册,烦请文二公子一同转交院长,邺行便先告辞了。”

    段宵说着将手中册子递与文之宣,临走前还不忘礼貌的向苏攸攸点头致辞。

    苏攸攸见他还是走了,面露失望神色,心道阿遥啊,我尽力了!

    而这明晃晃的失望写在她脸上,让对面的文之宣一览无余,再联想起她先前迫切挽留段宵的话,不禁眉头轻蹙,拿着两本册子向院长的书案走来。

    站在书案旁的苏攸攸这才瞧了一眼文之宣,原想同他打个招呼,但却发现此人不知何故竟摆着一副臭脸,便打消了说话的念头。

    不但如此,还刻意往旁边挪了两步远离他,心道,人人都说文二公子如何斯文有礼,可为何她怎么看都不像呢!又一想,适才他若是不来,那段宵就不会走,也不至于让阿遥错失良机,加之又想到昨日之事,苏攸攸登时就不爽了,一时的情绪全部都写在了脸上。

    文之宣见她刻意挪了步子远离自己,眉头蹙得更紧了,本就白皙的面庞越发青白。

    正在二人互不搭理之际,里间课室的门开了,呼啦啦走出来五个人,神情各异。

    文重手中拿着一叠考卷,与文斐有说有笑的出来,见到苏攸攸,笑意更浓。

    萧渐遥像霜打的茄子,一副恹恹的表情。小李逵却是气定神闲,但在师父文斐眼皮子底下,倒也规规矩矩。

    林若溪依然温婉有礼,拉着萧渐遥朝苏攸攸这边走来。因为是在院长办公室,几人也不喧哗,而是聚在一旁的角落里,偶尔窃窃私语。

    文之宣一时诧异,先向已落座的文斐和文重见了礼,文重看到他,不由板起脸道:

    “何事?”

    文之宣忙将两本册子交与文重。

    “这是甲、乙两个年组今年秋闱乡试的报考名册,请父亲过目。”

    文重接过册子,大体翻了翻,又想到一事,道:

    “丙组可有人报名?”

    “丙组有报考资质者共三人,其中两人前不久才考取秀才,自认学识尚浅,不足以参与乡试,且等三年再考。

    还有一人,倒是可行,但今日告假未来上课,纪先生说他会亲自过问,晚些时候再给院长答复。”

    “哦?你可知此人姓甚名谁,年方几何?”

    “此人姓谭名卓字怀安,今年一十三岁,江州人士,是由纪先生举荐而来,入学仅三个月,但听闻两年前便已考取秀才。”

    文重点头道:

    “嗯,后生可畏,如他这般,青云书院自建院以来,也只有寥寥几人而已!”

    苏攸攸听了文氏父子的谈话,也是暗叹,没想到这谭卓小公子竟然是个学霸,想起当年萧牧的话,果然未来可期!

    青云书院甲乙丙丁四个年组中,丁组通常为十二岁以下的学子。丙组则是十三至十四岁,谭卓、邱嘉元都在丙组。乙组十五至十六岁,文之宣,萧渐逸与谢恒等人都在这组。

    甲组的年龄范围就大多了,凡十七岁及以上者,都在甲组,甚至还有三四十岁考了多年未中的老同学。林若澜、段宵、孙凌羽等人都在甲组,也是今年秋闱的备考人选。

    文之宣走后,文重当即判了试卷,给小李逵定了年组,他所答的两套试卷均正确无误,唯有书法一项不足。即便如此,文重亦是对他赞许有加,虽年仅十岁,也还是让他进了丙组。

    明日休沐,后日便正式入学。

    而剩下三人的考卷,显然文斐与文重二人都已看过,但却并未多言,考卷尚且留在院长的书案上,文斐便带着四人回了府,想来,这场考试也不重要了吧。

    书院后方的学子寝舍,谭卓正半靠在榻上看书,邱嘉元推门进来,谭卓一愣,刚要质问他怎么还未下学就回来了,待见到后面进来的人,却是一惊,连忙起身下床见礼道:

    “谭卓见过纪先生!”

    来人正是纪渊纪凌云,负责他们这一年组的授业先生,邱嘉元的舅舅。

    纪渊看上去比院长文重稍年长些,中等身材,瘦削而笔挺,两鬓有些微银丝,蓄了胡须,却并不显老态,反倒是自有一番文人风骨,儒雅中平添几分威严。

    纪渊显然早已知晓昨日之事,确认过谭卓伤势无碍后,便直奔主题:

    “再有三个多月,便是三年一度的秋闱乡试,咱们书院已在征集应试者报名,谭怀安,你有何想法?”

    谭卓闻言颇为激动,点头道:

    “怀安自是想去一试,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我亦有此意,眼下你年纪虽小,但课业成绩在丙组之中也算佼佼,大可前去一试,即便未考中,也算一番经验,看清不足,对日后巩固学业亦有裨益。”

    纪渊的鼓励,让谭卓越发有了信心,邱嘉元在一旁也兴奋道:

    “太好了!阿卓,这次你要是中了,便是咱们书院里年龄最小的举人了!”

    纪渊瞪了他一眼,道:

    “考中了,也莫要骄纵,要谨记,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青云书院自建院以来,也不是没有过此等先例。”

    谭卓恭谨道:

    “是,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邱嘉元却道:

    “我知道,舅舅说得可是文大公子文之宇?当年也是十三岁中举,刚及弱冠之年便中了状元。”

    谭卓也补充道:

    “还有更早的,当朝宰相程毅程思谦!十二岁便中举,只是后来却不知何故屡试不中,直至而立之年,方才一举夺魁,自此便仕途一路青云直上。”

    纪渊微微颔首,陷入回忆之中,神色怅然道:

    “说起这状元郎,咱们书院也算屡见不鲜,但多年前文家还曾有一位年仅十九岁的文武状元,却是绝无仅有,当年,此人可谓惊才绝艳,世间无双。奈何造化弄人,如今早已销声匿迹,不为世人所见。”

    谭卓道:

    “先生说的可是文斐文松年?”

    “正是,文松年乃太傅文承道之孙,老院长之幼弟,当年我在书院求学,曾与他有过几面之缘。

    不过,你小小年纪,又是如何知晓?”

    谭卓略显羞涩道:

    “学生仰慕青云书院已久,故此对其历来过往颇有兴趣,遂略知一二。”

    随即又好奇道:

    “只是不知如此天纵奇才之人,因何而放弃大好前程,隐匿人间?”

    “是啊是啊,为何如此?”

    圆头圆脑的邱嘉元也凑过来,眨着好奇的眼睛看着纪先生,等他解惑。

    纪渊一个指头弹在他脑门上,喝道:

    “你这精神但凡能用在课业上,也不至于连个秀才都考不过!”

    邱嘉元捂着脑门不敢吭声,谭卓也收了先前的好奇之心,恭谨垂首。

    “管好自己,莫要妄议他人是非!”

    “是,学生谨遵教诲!”

    “知道了,舅舅~”

    纪渊起身,作势要离开。

    “先生,学生还有一事相求!”

    见纪先生转身看向自己,谭卓顿了顿,方才继续道:

    “怀安受伤一事,还望先生不要说与怀安的家人知晓。”

    纪渊闻言一愣,随即点头,算是答允,看向谭卓的目光中不乏赞许之色,临行前又嘱咐了一句:

    “距离秋闱还有三月,不可懈怠!”

    ……

    纪渊离开寝舍,直奔院长室,一进门,便瞧见院长文重正拿着一纸试卷面带笑意,啧啧赞叹。

    “何事令院长大人如此开怀?”

    文重抬眼一瞧来人是纪渊,连忙笑着向他招手,不无炫耀地道:

    “老纪啊,你快来瞧瞧,这诗如何?”

    说着将手中卷纸递过去,纪渊好奇地接过,见是一份考卷,上书小诗一首:

    桥边野草花,

    巷口夕阳斜。

    旧时堂前燕,

    飞入百姓家。

    字迹工整,却丝毫不显刻板拘泥,运笔有力而又不失秀逸灵动。

    纪渊先是赞叹:

    “好字!好字啊!

    印象中,并未见过哪位学子有此书法,定非书院学子所写,敢问院长,可是新收的学生?不知是哪家子弟?”

    文重讳莫如深地朝他一笑,道:

    “你再说说这诗如何?”

    纪渊又将这首诗默念了两遍,摇头笑道:

    “好一个“旧时堂前燕,飞入百姓家”!

    此诗看似浅显,细品之下,又引人深思,确属难得佳作!”

    此时门外又进来两人,好奇道:

    “院长,纪兄,什么佳作?竟让二位如此喜上眉梢?”

    “哈哈,来来来,你们也瞧瞧……”

    ……

    后续下课的先生们纷纷前来围观,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份考卷便已在书院各位先生之间相互传阅了不下三轮。

    而临下学的最后一堂课上,不知是谁将那首无题小诗抄录下来,在各年组的学子当中传了个遍,到下学时,整个书院都在传诵。

    下学钟声已响过,课室里仍有学子们谈论着八卦,热火朝天,迟迟不肯散去。

    “这诗当真是一个小姑娘所作?”

    “院长大人亲口所言,岂会有假?”

    “我看这诗不过尔尔,并无甚出奇。”

    “你懂什么!院长和纪先生都赞赏有加呢!咱们这书院里有几个能得如此赞誉的?”

    “不知这作者是何许人也?”

    “你们可知,当年轰动一时的状元郎文斐文松年?”

    “这我知道,他是老院长的亲弟弟,想当年,天纵奇才,乃我平生最为仰慕之人!”

    “是啊,若有生之年能得见此人,一睹风采,此生无憾!”

    “老院长的弟弟?那如今岂非白发苍苍?”

    “非也非也,他与老院长相差二十余岁,算起来比院长还年轻几岁呢!”

    “可这和那作诗的小姑娘又有何相关?”

    “莫非是他女儿?”

    “不能吧,传闻他并未成家,又怎会有女儿?”

    “他成没成家我不知,但听闻,作这首诗的小姑娘,是这文斐文松年的亲传女弟子,二人情同父女!”

    “原来如此,果然名师出高徒啊!”

    “如此说来,这师徒二人岂非已回了金陵?还来过咱们书院?”

    “不知可有机缘得见……”

    “那他为何不成家?”

    “这谁晓得!”

    “听闻,他是为情所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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