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为何让姜维轻松逃脱

    胡渊见父亲拿不定主意，献策道：

    “蜀贼定是胆怯弃城而逃，现关城就是一座空城，父亲何不引大军入关，出榜安民，向钟镇西报喜。”

    胡烈若有所思，问道：

    “哦，此话怎讲？”

    胡渊胸有成竹的样子，大声说道：

    “听说征西将军的东路军和诸葛刺史的中路军已联手拿下阴平桥头，姜维败退往白水关。姜维虽勇，但兵力相差悬殊，无法与邓、诸葛联军抗衡，联军拿下白水关只是时间问题。

    白水关一旦有失，关城守军将成为瓮中之鳖，无路可逃。故傅佥、廖化必须赶在白水关失守之前通过白水关，才能逃过被我军围歼的命运。据此，孩儿判断蜀贼必是在慌乱之中弃城而逃，关城之中并无埋伏。”

    “依汝之见，昨天傅佥为何敢冒险出关挑衅？”

    “这——”傅佥没想到父亲竟哪壶不开提哪壶，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了，声音降低了许多，“孩儿现在看出来了，冒险偷袭确实是傅佥虚张声势之举，企图借此使我军暂停攻城，为弃城创造机会，没想到被父亲轻易识破，不得已只好连夜弃城而逃。

    父亲料敌先机，准确无误，孩儿佩服！”

    胡烈见胡渊知错能改，勇于承认错误，而且思路清晰，分析得头头是道，心里感到很欣慰，高兴地撸着胡须说道：

    “呵呵，吾儿分析得在理，为父也是这样想的。——关城现在就是一座空城，蜀贼早就逃之夭夭。今日不取关城，更待何时！”

    随即命令敢死队员置云梯爬上墙楼，打开城门，命副将引五千兵先行入关，负责张贴安民告示，接管把守各处城门，并在城内开展地毯式搜索。

    胡烈嘴上虽然说认可胡渊的分析，相信城内蜀军已经全部撤走，但心里仍然狐疑不定。因为此前连续遭到蜀军两次偷袭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特别是第二次的自杀式偷袭，更是深深地震撼了他——“疯狗”傅佥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事方式，令他无法捉摸。他无法确定关城中是否有埋伏，保险起见，决定在进关前，先让人进行一次地毯式搜索，排除隐患。

    很快结果就出来了——没有意外，不要说有埋伏了，连蜀军的影子都没有。胡烈这才放下心来，一面引军入关，一面差人向钟会报喜。

    钟会得报大喜，遂引大军南下关城。到得关城，升帐议事，当着众将之脸嘉奖了胡烈父子一番，按照承诺正式免去胡烈死罪。当晚，下令屠牛宰羊，美酒管够，犒赏三军。

    翌日，仍令胡烈为先锋官打头阵，大军继续南下，进逼白水关。

    却说傅佥、廖化刚刚到达白水关，就遇上从阴平桥头东辙至此的姜维、张翼，双方合兵一处，按既定计划退保剑阁。

    却说邓艾因为猪队友诸葛绪中了姜维的调虎离山之计，错失了活捉姜维的机会，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姜维逃往白水关，从而让自己的前途蒙上了一层阴影。

    邓艾本是陇右地区最高的军事长官，但此次军事好行动，司马昭却让他听从钟会的调遣，这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他可能会步陈泰的后尘，被司马昭明升降暗降调回洛阳。

    为了将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邓艾决定孤注一掷，进行军事生涯最大一次冒险——选择从阴平出其不意绕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险剑阁，直捣成都，一举灭亡蜀国。

    考虑到此次军事冒险需翻越摩天岭，穿越大片的无人区，路途艰险，士兵非战斗减员不可避免，邓艾思来想去，决定联合诸葛绪行动，以增加胜算。不过，曾经的部下诸葛绪是否还愿意听从他的指挥？

    邓艾贵为征西将军、都督陇右诸军事，诸葛绪是雍州刺史，职位在邓艾之下，隶属邓艾，在以往的军事行动中，诸葛绪都能甘当绿叶，积极配合邓艾。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此次伐蜀，司马昭令西、中、东三路军齐头并进，只让邓艾、诸葛绪各领三万军，却让钟会独领十二万军，并且授予假节之权，让他取代邓艾主导此次军事行动，而邓艾、诸葛绪二人则由上下级关系变为互不隶属关系。

    正因如此，诸葛绪是否还服从，或者说愿意配合邓艾的军事行动，邓艾心里也没底，不过，他必须试一试。为了表达诚意，他亲自上门拜会诸葛绪。

    却说伐蜀军事行动开始后，诸葛绪忠实执行司马昭的指令，引中路军从祁山、武街直下阴平桥头，切断姜维的退路，做好了与邓艾前后夹击姜维的准备。没想到濒临绝境的姜维竟出其不意，率军从孔函谷绕到诸葛绪后方，佯做攻击。诸葛绪害怕退路被断，慌乱之下不及细想，只留下小兵把守桥头，急率大军后退三十余里。

    姜维见诸葛绪中计，乃勒马回兵，将后队改作前队，急行军杀回阴平桥头。此时桥头只有小兵把守，见姜维来势汹汹，哪里敢拦阻，顿时四散逃命，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姜维一阵斩杀，尽烧其寨栅，顺利通过桥头。

    诸葛绪听到桥头起火，才猛然惊觉中了姜维并不高明的调虎离山之计，急忙回军以最快速度行军，可惜还是比姜维晚了一天，无奈只能望尘兴叹。

    诸葛绪出身琅邪诸葛家族，虽然才能逊于家族中的“龙（诸葛亮）”、“虎（诸葛瑾）”、“狗（诸葛诞）”三甲，甚至不及后辈诸葛恪，但在“龙”、“虎”、“狗”先后离世后，他已经成为家族中的元老之首。此番遭受戏耍羞辱，面子上实在说不过去。更糟糕的是，如果钟会怪罪下来，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诸葛绪又惊又怒，紧急升帐召集众将商议，试图找到既能消弥不良影响，又不被（朝廷）钟会治罪的两全其美之法。

    正商议间，忽报邓艾到访。诸葛绪心中不安，“这么快，莫非兴师问罪来了？”急忙问左右：“艾引多少兵来？”左右答道：“只有十数骑。”

    诸葛绪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无法确定邓艾此来的真正意图，为防万一，他令帐上帐下列执剑武士数百人，然后出帐迎接邓艾一行。

    邓艾虽然是诸葛绪曾经的上司，但现在两人已经互不隶属，诸葛绪仍然当他是上司，亲自出帐迎接，显示出了高情商。这就解释了为何诸葛绪能力平平，却能身居要职这一疑点，原来是他会做人啊。

    邓艾见诸葛绪亲自出迎，连忙翻身下马相见。礼毕，双方免不了寒暄一番，随后接入帐内，分主客落座。邓艾见帐上帐下军容甚肃，心中隐隐不安，故意说道：

    “将军夺取阴平桥头，截断蜀军西进之路，当记首功一件，可惜未能活捉姜维，甚是遗憾，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

    原来是揭吾的伤疤来了，诸葛绪气不打一处来：姜维逃脱一事吾虽负有责任，但汝也脱不了干系，若汝紧追不舍，姜维岂能逃脱？于是没好气地反问一句：

    “某苦思冥想，仍然计无所出，将军明见若何？”

    邓艾沉吟半晌，说道：

    “吾倒有一计，可活捉伪帝刘禅及伪大将军姜维，不过……”

    “不过什么？但说无妨，只要某能帮上忙的，一定尽力而为。”

    “不过，需你我二人合兵一处，才有可能成功。”

    “哦，原来将军已有良策！”诸葛绪眉毛一扬，说道，“某愿闻其祥。”

    如果真的有活捉刘禅、姜维的良策，诸葛绪当然举双手赞同了，就算邓艾不开口邀请他参加，他也会主动请缨，绝不会放过可以将功折罪的机会。当然，前提是诸葛绪认为方案（计策）具有可行性。

    邓艾端起酒杯，呷一口润润嗓子，说道：

    “以吾愚见，可引一军从阴平小路翻越摩天岭出江油，用奇兵绕过剑阁直捣成都，姜维定会撤兵来救，钟将军就可趁虚攻取剑阁。剑阁一失，蜀军必然顾此失彼，姜维再强，亦无力回天，可一举活捉刘禅及姜维，灭亡蜀国。”

    诸葛绪愣住了，不敢相信此话竟出自邓艾之口，暗道：“敢情他不是来兴师问罪，是来逗来本将军玩的呢？

    众所周知，从阴平通往蜀地的小道，一路上都是高山峻岭，地形险要，蜀军只要派少数士兵在险要之处守卫，断绝其退路，邓艾之兵都会饿死于半道。此计策听起来很完美，可实际上是行不通的啊！”

    虽然才能逊于家族之光“三甲”，但诸葛绪也遗传了琅邪诸葛家族的优良基因——行事谨慎保守，是稳扎稳打，只做结果可预测的事。在他看来，邓艾提出的“偷渡阴平奇谋”成功率太低，结果无法预测，不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将军此计甚妙！可即引军前去，定能大获成功。”诸葛绪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说道，“绪虽愿意与将军合兵一处，奈何吾只接到阻截姜维的诏令，不敢抗令擅自西行，还望将军明鉴。”

    诸葛绪此话一语双关，明着以没接到西行诏令为由，委婉拒绝了邓艾合兵一处的要求，暗中却讽刺了姜维一番：我的工作自有上司安排，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做好本职工作吧。

    邓艾见诸葛绪先是列兵帐上帐下警告自己，现又以没接到诏令为由拒绝合兵一处，知道他内心不愿相信自己，多说无益，当即告辞。下定决心独自完成偷渡阴平的壮举，立下灭蜀的不世之功。

    邓艾离开后，中尉将军庞会对诸葛绪说道，“邓征西阴平奇谋虽然冒险，但并非没有成功的可能，不失为一条好计谋，将军为何断然拒绝？”

    诸葛绪哈哈一笑，说道：“若从阴平小道入蜀，乃有去路无归路之途，必将付出重大伤亡代价。邓征西提议合兵一处，实则想让汝等充当先锋，负责凿山开路，搭造桥阁，免不了九死一生，吾岂能让汝等白白送死？

    今东路军已得汉中，取阳平、关城二地，白水关也是囊中之物。当今之计，不如东进与钟镇西汇合，沿正道一路南下，何愁蜀地不破乎？”

    庞会恍然大悟，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邓征西如此狠毒，竟视我等如草芥，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多亏将军及时洞悉其意图，不然吾等性命不保矣。”

    众将齐声道：“愿从将军之命，东进与钟镇西汇合。”诸葛绪大喜，当即下令，尽拔寨望白水关进兵。

    却说邓艾出辕门上马后，心中一动，回头问随从：“诸葛绪不肯合兵一处，真的是因为没接到诏令的缘故吗？”

    随从说道：“非也，吾观其脸有戏谑之色，言辞飘忽，明显对将军所说不以为然，没接到诏令不过是借口罢了。”

    邓艾继续问道：“依汝之见，诸葛绪下一步会怎么做？”

    随从说道：“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将军成功将姜维赶出沓中，夺取阴平，钟镇西也取得汉中，唯独诸葛绪不仅寸功未立，反而遭姜维戏耍于股掌间，犯下大错。吾料其急于建功折罪，必东进投靠钟会，借钟会之力攻城掠地，以为已功。”

    邓艾哈哈大笑，说道：“彼料我从阴平到不了成都，故东投钟会。此为自取祸患之举，诸葛绪竟不自知，真是谨慎一世，糊涂一时啊！”

    随从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钟镇西一路势如破竹，连下南郑、阳平、关城三地，白水关旦夕可破，风头正盛，自以为取成都指日可待。诸葛绪此时以败军之将的身份，欲与之分一杯羹，钟镇西岂会同意？

    钟镇西其人好为事端，志大心高，吾料其必会治诸葛绪之罪，以彰显自己取得汉中的莫大之功。诸葛绪此行凶多吉少啊！”

    邓艾是了解钟会的。

    却说诸葛绪在东进途中得知钟会已取白水关，即离白水关二十里下寨，自往钟会帐中请罪，打算请求合兵一处。

    进到帐中，诸葛绪未及说话，只听钟会一拍几案，怒斥道：

    “吾令汝把守阴平桥头，以断沓中蜀军归路，与邓征西夹击姜维，为何让姜维轻松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