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寻找向导
诸葛绪闻言，仿佛遭受了当头一棒，整个人都懵了。
他敢于主动到钟会跟前请罪，就已经做好了挨批、挨骂的准备，不过，由于对钟会缺乏了解，而且对放生姜维的严重性估计不足，他乐观地以为自己身为刺史，钟会肯定会碍于魏帝的面子，不至于当场治自己的罪，最严重的后果，无非是例行公事痛骂几句，然后交由朝廷处理了事。
没想到一见面，钟会竟咄咄逼人，当着众将士的面毫不留情地审问自己。直到此时，诸葛绪才意识情况不妙，猛然想起许仪的遭遇，不禁浑身战栗如筛，面如死灰，心里后悔不迭。
“此人连虎痴之子都敢杀，何况吾乎？早知如此，不如直接撤军回天水，直接上表朝廷请罪了，大大的失策啊！”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后悔于事无补。生性谨慎的诸葛绪深谙此理，与其无谓后悔坐以待毙，不如博一博死马当活马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他迅速开动脑筋寻找应对之策，然后硬着头皮辩解。
”姜维诡计多端，利用邓征西不敢贴近紧追的机会，竟诈取雍州。绪唯恐雍州有失，只好弃桥头引兵去救，姜维趁机回兵桥头，绪追赶不及，被其走脱。“
钟会一听，怒不可遏，暗骂道：“明明是你中了姜维的调虎离山之计，却不愿承认错误，反将放走姜维的责任推给邓艾，真当吾三岁孩童耶？”叱左右推出去斩首。
诸葛绪一听要斩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瘫软于地。
又来了！监军卫瓘看不下去了：上次杀许仪的理由就不充分，但为了助你立威，吾只好昧着良心视而不见，现诸葛绪罪不至死，只需小惩戒即可，却要擅开杀戒，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监军吗？马上站出来说道：
“绪虽有罪，不过正值用人之际，不宜阵前斩大将。况且，绪是邓征西所督之人，将军若代俎越庖，恐伤了和气啊。”
这——，钟会仔细一想，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诸葛绪是雍州刺史，而邓艾却是都督陇右诸军事的征西将军，是诸葛绪法理上的上司，自己若越过邓艾处斩诸葛绪，确实是越俎代庖。况且，自己虽然被授予假节的权力，但有时间限制，军事行动结束后假节的权力就会被收回，邓艾官品在自己之上，得罪了他，今后可能会受其反制。
不过，心里虽然认可卫瓘的看法，但能言善辩的本性使然，钟会绝不会在言语上落于下风。他摆出一副斩钉截铁的态度，搬出魏帝及司马昭来说事。
“吾奉天子明诏、晋公钧命前来伐蜀，若军法不明，何以服众？莫说诸葛绪，便是邓艾有罪，吾亦当斩之！”
钟会嘴上说着狠话，却不催促左右将诸葛绪押出去。诸将看在眼里，知道事情还有转机，纷纷出来替诸葛绪求情，力劝钟会。钟会沉吟半晌，慢悠悠地对诸葛绪说道：
“既然诸将替你求情，暂且免你一死，削去官职，押解回都任晋公发落。”
诸葛绪死里逃生，恍如隔世，哪里哪敢说半个不字。钟会下令将诸葛绪用囚车即时解押回洛阳，并将其所领之兵，尽数收编。至此，三路伐蜀大军只剩二路。钟会一刻不停，挥军直下剑阁。
却说邓艾得知诸葛绪被削职解押回洛阳后，心中不安，对其子邓忠、心腹师纂说道：“诸葛绪久镇边疆，没有功劳亦有苦劳，不过是犯了一个为将之人都会犯的小错，钟镇西就小题大做，这是杀鸡儆猴之举啊！”
师纂深有同感，怒道：“钟镇西官品在将军之下，仗着有假节之权，妄自尊大。此次伐蜀，若被其抢得头功，得以升迁，后果不堪设想啊！”
邓忠也是怒不可遏，双手一击拳，“父亲久镇边疆，于国多劳，钟镇西不过一纨绔子弟，依靠父亲的荫佑才得以升迁，竟敢欺人太甚挑衅父亲，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邓忠年轻气盛，初生牛犊不怕虎，脸涨得通红，大有要冲出去找钟会拼命的架式，这让邓艾隐隐有点担心。
“小不忍则乱大谋，若与钟镇西不睦，必误伐蜀大事，切不可轻举妄动。”邓艾告诫邓忠要保持冷静，他很清楚，钟会之所以敢藐视自己，并不是无知狂妄，而是背后有足够的实力支撑——钟会出身赫赫有名的颍川士族钟氏，是太傅钟繇的幼子、青州刺史钟毓之弟。自己出身寒门，朝中没有盟友，凡事只能依靠自己，若与钟会硬碰硬，后果可想而知。
邓忠是个急性子，心中仍然不忿，说道：“若忍气吞声，只怕钟会以为我们胆怯，进而得寸进尺！”
“吾儿稍安毋躁，为父早有应对之策。”邓艾呵呵一笑，“钟镇西虽取得汉中，不过，吾若取了成都，则胜过取汉中，当得首功。晋王论功行赏，钟镇西必位居吾之下，何惧之有？”
师纂还是忧心忡忡：“可是，钟镇西兵力数倍于我，且阴平小路皆高山峻岭……”
邓艾打断师纂的话，“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今兼有姜维、廖化、张翼等人把守，可谓固若金汤。钟镇西沿金牛道而下，正面强攻，兵力虽占据绝对优势，但受地形所限施展不开，绝无可能破关，不过，倒是能绊住姜维，使其不能西顾。吾趁机用奇兵径取成都，定能成功。
吾前番屯沓中绊住姜维，使钟镇西得以取汉中；今彼强攻剑阁绊住姜维，使吾得以心无旁骛攻打成都，呵呵。”
“既然父亲已有应对良策，那何时进军？”一听有办法反制钟会，邓忠已经按捺不住，恨不得马上飞越摩天岭，杀至成都城下，活捉刘禅。
邓艾胸有成竹地微笑着说道：“问得好！钟镇西攻打剑阁之日，就是我进军之时。”随即话锋一转，“不过，出征前，还有两件紧急事项需汝等去完成。”
师纂、邓忠闻言，急不可待地说道：“但凭将军（父亲）吩咐，吾等保证完成任务。”
“好，汝等如此有信心，吾就放心了。”邓艾甚是欣慰，随即布置任务，“纂司马负责准备爬山涉水所需物资，训练敢死队，要求登山涉水如履平地，熟练掌握凿山通道之法，精通造作桥阁的技能。
阴平县有一老猎户，姓姜名虎，其精通地理，熟悉地形，若得此人当向导，何愁越不过摩天岭？忠儿，你就代父去请他回营。”
邓艾久镇边疆，早已派细作实地勘探地形、测绘地图，熟知阴平一带的地理环境，为何还要费力寻找向导呢？
原来，邓艾虽然对魏占区的地形、行军路线了如指掌，但由于无法亲自到蜀占区现场勘探，只能依据细作绘制的地图作出判断，选择行军路线。军事家和常人看问题的角度是不同的，所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为防万一，增加成功率，邓艾决定除了地图外，另找一名常年在阴平、蜀地之间往返，熟悉当地地形的人当向导。
继续说道：“事关重大，军事紧急，汝等须按时完成任务，不得延误！”
师纂、邓忠以不容置疑的姿势拱一拱手，“请将军（父亲）放宽心，我等一定按时完成任务。”
“嗯，去吧。”
二人转身快速离去。
单说邓忠领令后，一刻不敢耽误，急率二十骑直奔阴平县衙而去。
风尘仆仆到达县衙，邓忠向门卫通报了自己的身份。门卫一听是征西将军手下的人，不敢怠慢，急忙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出来一无须男。只见此人尖嘴猴腮，嘴巴四周光溜溜的，颌下无须，市侩气浓厚，不像是羌胡人士。
见到邓忠及二十骑皆披甲执锐，无须男面有惧色，小心翼翼地问题：
“邓大人是么？”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无须男脸上顿时浮现出谄媚的笑容，热情地拱了拱手，自报家门道：“我乃阴平县衙的门下循行曾范，袁（安）大人此刻正忙于公务，特派我来接待您。”说着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邓忠知道此人是依附于县令的食客，不屑与之说话，于是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随即吩咐二十骑兵下马，一同牵进入县衙。曾范见状，连忙让仆役牵着邓忠坐骑，引二十骑兵到旁边休息，自己则屁颠屁颠地在前面引路，将邓忠迎至县衙正堂。
“邓大人，请稍等，袁县令马上就到，嘿嘿。”
曾范请邓忠坐下，殷勤地端茶倒水侍候着。
不一会儿，一名差役进来通报袁县令驾到。紧接着一位肚子圆鼓鼓、体态臃肿的的老者一摇一晃地步入正厅，或许是过于肥胖的缘故，额头上已渗出密密的汗珠。
曾范一见老者进来，马上起身扶着老者，落座后，点头哈腰地说道：“袁大人，此乃征西将军麾下的邓大人，因公到此求见大人。”
“哦，”袁安半躺在胡床上，双手抚摸着突兀的肚子，拿双眼盯着邓忠，“原来是征西将军的人，失迎失迎。”
邓忠知道袁安虽然嘴上说失迎，但内心肯定是将信将疑，于是也不废话，起身直接将协理文书递给袁安。
“这是征西将军的亲笔信，请您过目。”
袁安接过邓艾的亲笔信，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着阴平县令袁安，速协助找到猎户姜虎，违者军法处置”二十二个个字，落款处赫然写着征西将军邓艾的名讳，而且，确实是邓艾的笔迹。
心中大惊，条件反射般端正坐姿，双手放于双腿之上，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满脸堆笑，恭维道：“想必邓将军就是征西将军的公子了，久仰大名，今日一睹真容，果然是将门虎子，英雄出少年啊！”
不久之前，袁安的上司还是蜀汉大将军姜维，但现在，魏国征西将军邓艾才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正琢磨着要给新上司送上一份投名状，机会就不期而至。
“过奖了，”邓忠也不隐瞒，直接亮明身份，说出此行目的，“某正是征西将军之子邓忠，此次奉征西将军之命前来，是要找一位名叫姜虎的猎户，还请袁大人给予协助。”
袁安呵呵一笑，脸上顿时横肉乱颤，全部堆挤在一起。与其说是在笑，不如说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但不可否认，他其实是在笑，因为他没理由在此时哭，这不合逻辑！
“既然是征西将军吩咐，我自当大力协助您的工作。”袁安扭过头来，用命令的口吻对曾范说道，“协助邓将军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邓将军提出的任何要求，你都要想方法给予满足，若有难处，可向我汇报，不得延误。”
“在下一定竭尽全力协助邓将军，请大人放心。”曾范连忙表态，见邓忠一脸疲态，便关切地问要不要先去驿舍休息一下。
邓忠摆摆手，以军情紧急为由婉拒了曾范的好意，表示马上要出发去找姜虎，随即与袁安告辞。
曾范是个人精，知道此事耽误不得，否则，自己好不容易才获得的编制内食客名额就将不保，于是急忙召唤来二位熟悉乡情的差役，带领邓忠及二十骑一同前往姜家村。
姜家村位于山旮旯子、深山密林之中，道路极为泥泞险峻，如果不是曾范等人引路，邓忠绝对找不到此地。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如此偏僻的地方，父亲是如何得知的？”
进村后，曾范直奔里长的家。里长是见多识广之人，见许多甲兵到来竟一点也不怵，镇定自若。听过邓忠说明来意后，里长指着不远处一棵鹤立鸡群的大树，说道：“大树下的那户人家，就是姜虎的住所。”
在里长的带路下，一行人前往姜虎的住所。邓忠多了个心眼，令十名随从到村中各处警戒，只带十人跟在里长后面。不一会，只见里长扬手一指，“前面就是姜虎的家了。”
邓忠定睛一看，前面果然有一座简陋的茅草屋，门前宽阔的坝子里挂着许多兽皮、羽毛，一看就是个猎户人家。邓忠心中大喜：“父亲说的果然没错，这姜虎确实是猎户！”扭头便使了个眼色，十名随从心领神会，迅速散开来，封锁了进出茅草屋的所有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