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世子
黎庶攥着荷包的手还未松,秦岭与他回到王府后秦岭便被皇上召见去了。黎庶的心怦怦直跳,他将荷包小心的贴身放好,随后望着月色,他觉得眼前的月景有些朦胧。黎庶垂下头合上眼,失去五感的过程很不好受,黎庶皱起眉。
一个将死之人,还奢望着心上人廉价的爱意,卑微莫过于自身了。黎庶想道。
这个世道总是这般残忍,尽管你做的再好,也要看出生,尽管你温良如玉,也需长的好。否则便是烂泥不如,机会永远是争取来的,不是施舍来的。
既然黎庶从前就没有告诉秦岭他为他做的这些种种,那么即便是临死也都不会告诉。黎庶这人便就是这样,脾气性格古怪得很,他待人也是真的很好,但他总喜欢默默做着些重要却不被人轻易发现的事,用良苦却不被人轻易发现的心。然而这个世道最先淘汰的便是这般的人,用下的心终是会跌入深渊,别说回报了,就是响声,都未必会听到。
秦岭回来时已是次日午时,脸色很差。黎庶亲眼瞧见秦岭将小妾拽起然后质问了她某些事,随后见了黎庶又收些怒意叫小妾先退下。这些年秦岭纳了许多妾,却从未娶过妻。黎庶一开始非常介意此事,到了后来便无心再管了,他力不从心,也已经自身难保了。
秦岭满脸疲惫地抱住黎庶,他看见了黎庶脸上的表情,那表情有些难受,又有些悲伤,最后只是无奈。
“看见我和小妾在一起这么不高兴吗”秦岭将头埋进黎庶脖颈间,嗅到些淡淡的花香,“别不高兴了,想我怎么哄你?”
黎庶早就习惯了秦岭的阴睛不定,他面无表情地轻声问了一句:“秦子疏,你当我是你什么人”
秦岭耐着心去哄怀里的人,道:“共度一生的人。之诩,你忘了我同你讲的,终生不娶妃。这个正位是留给你的,放在心口的位子,永远留给你。”
黎庶听后如秦岭意的也抱住他,“嗯”了一声,但当真没什么情感。
年少时的山盟海誓何其容易,动不动就道什么一生一世啊,可真正说到做到的又有几人?”
黎庶安慰完秦岭后也再无力气去询问前因后果,他草草道了安便回屋喝茶,但秦岭却缠着他一并回了屋子。秦岭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差点没喷出来,他有些震惊地问道:“这糕点放了多久”
黎庶瞧了一眼后帮秦岭净手,他语气平平,如同道家常一般地说:“前些日你拿来的,放着不舍得吃,忙着忙着便忘了。你怎的自己也不记得?”
秦岭说来有些发怔,他是真的忘了,但听黎庶那么一说便又想起了什么。这糕点本是秦岭买来哄小妾的,那日却又跟小妾吵起来了,于是秦岭便将糕点转送到多日没有过问的黎庶那里。
秦岭越想越觉得自愧,他放下糕点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黎庶帮秦岭净好手后也没再说什么,他沉默着坐下。秦岭这次想起什么,道:“为何不叫下人照顾你?屋子这么脏……”
秦岭语无伦次的扯了许多,最终终于道出口:“之诩,糕点不好了我叫人送你更好的,屋子脏了我叫人替你打扫干净,你别不理我行吗”
黎庶攥住衣袖,眼角有些红地道:“不必。子疏,我挺好的。”
秦岭最见不得他这样,一时间自责狠了,道:“是我近日待你不如从前,我认错。之诩,别同我说要离开……”
黎庶一口气饮下一杯茶,面色平平。
眼前这个人是他最在乎的人,可他已经无心再哄这个人了。
秦岭见黎庶不语以为他还在生气,也不知道怎么去哄人开心,只知道将自己有的给这个人,他拿出一对耳坠子道:“之诩你瞧,这对耳坠子温润透亮与你肤色相配,我送与你可好?别不开心。”
黎庶看着耳坠子有些心凉,他道:“秦岭,我不是你的东西,别拿这些哄我,我并非你娶的那些女人。王爷先请回吧,我有些乏了。”
秦岭好心没好报一时间又窘迫又恼怒,那双伸出去的手似乎成了无处安放的东西,秦岭有些不耐烦了,道:“黎庶,不要以为给你些好处就可以登枝头,以为本王真的非你不可了”
黎庶越发头疼,他竟然直接掀了桌子,怒道:“的确不是非我不可,王爷莫不是忘了你原何登位?若王爷烦我了,那便弃了叫我回去罢,我本该便不是富贵命,住不长久富贵檐。”
秦岭被黎庶的举动怔住了,他从没见过温顺的黎庶这副样子,连脚被桌脚砸住了都没怎么感觉,半晌才“嘶”的一声倒退两步。
秦岭看到黎庶瞧着自己被砸的脚似乎也愣了愣,他几乎是有些无措的回了寝殿,躺在床上有些头疼。今日秦岭进宫陪同皇上用了膳,然后皇上给秦岭赐了道婚约,秦岭当时脸色便有些难看,只是也不敢表露出来,推托了一会直到皇上有些恼怒了才迫不得已应下。
黎庶坐在凳子上一只手捂着眼,他的头也很痛。黎庶从来都是不露锋芒只管言语讽人的,秦岭对他从未动过手,而他今日却直接伤到秦岭了。
黎庶有点心烦,自从他有些五官衰退的征兆后便一直没睡安稳过,性情也逐渐失控起来。
“哥哥你怎么了”黎庶抬头瞧见一个孩子,那是秦岭和那个被拽起来的小妾的孩子,也是秦岭目前唯一一个孩子,那孩子叫秦艽(jiāo)。
黎庶哭笑不得,长辈之过不问责于晚辈,秦艽长的很像儿时的秦岭,黎庶摸了摸秦艽的头,道:“世子怎么在这?”
秦艽似乎有些不太喜欢这个称呼,对黎庶说:“哥哥不要叫我世子。当世子有什么好,成天被叫去先生那背书!”
黎庶有些哭笑不得地瞧着眼前的孩子气秦艽,纵容道:“以后若是不想听先生讲课便来我这边躲着。”
秦艽听后满心欢喜地应了,但瞧见被掀翻在地的桌子时又问:“你是不是同父君吵架了”
黎庶并没有回答,叫秦艽早些回去休息,自己却坐在桃花树下饮酒。这棵不谢不死的桃花树是当年黎庶进王府时种下的,已经有好几年了,此树四季如春,从不凋谢,叫王府里的人都很惊奇。
黎庶想起秦岭那日的话瞧着桃树发呆,半晌才默念道:“桃花酿有什么好喝的?”
黎庶起身往王府大门走,他有些醉了,似乎是想离开王府,却被侍卫阻拦。
黎庶觉得有些好笑,他指了指那两名侍卫道:“你们缘何阻我”
那两名侍卫互相对视一眼,看出了黎庶的醉意,却又不敢礼数不全:“公子,王爷吩咐傍晚不让您出王府,您忘了吗”
黎庶听到秦岭的名字就欲发头疼,他想不顾阻拦地冲出王府,他想去外边走走。
黎庶一个男儿身,却比妃妾还守“妇道”,深居王府,早已忘记外边是何模样了。
侍卫也不太敢阻拦,只是暗自迅速禀报秦岭,然而黎庶也不管他们,径自出了府。
身上的秦王令牌还未来得及归还秦岭,黎庶一时也没顾上令牌,走在大街的中央。明明是好不容易才借着醉酒任性一会,怎的才离开没多久就不想继续走了呢?黎庶眼角有些泛红。
“这是哪家的公子,醉的厉害,可要我送你一程”黎庶的眼前不知何处站着一个风流男子,看着比黎庶大一些,嘴角含笑,毫无真诚可言,“我叫贺栩,公子叫什么”
黎庶懒得和这个看着就不是好人的贺栩瞎扯,打算绕过这个人。岂料这个贺栩还是个缠人的,不安分的手直接摸进黎庶里衣,正好勾出秦王令牌。
黎庶的醉意醒了大半,但身体还处于醉态,他几乎是喝道:“还来!”
贺栩被黎庶这么一喝弄的有些难堪,他本就只是想逗人玩,也没存什么歹心。可他瞧了一眼牌子愣住了,有些惊讶地道:“你是秦王的人”
黎庶已经十分恼怒,他直接对这个大言不惭的人大打出手,可那贺栩功夫也不差,他边躲边道:“这位公子有话好说啊,在下也并无歹意……”
贺栩说着说着黎庶就拔剑了,他直接用剑锋对着贺栩寒声道:“速速还来!”
贺栩自讨没趣地“切”了一声,正打算归还,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