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打工
“阿白，你怎么了？”
程溪白大力拍打自己的脑袋，想以此驱散疼痛，额头很快就红了一大块。
这种近似自残的行为吓到了陆见野，“我乱说的，阿白 …只要我们在一起，在哪里都无所谓！”
尖锐痛感渐渐消失，就这么一小会儿，程溪白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陆见野小小的身躯抱着他的头，不住抚摸他的头发，安抚着。
程溪白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小孩明亮的眼睛看着他，里面写满了担忧。
这小孩儿，还是脸上有点表情好，生动多了。小孩子总面无表情是不是会面瘫？
“没事了，刚才有点头疼，你抱住我后就不疼了，小野是我的灵丹妙药。”
天马行空的乱想了一通，程溪白没忍住皮了一句，满意地看到小孩红了耳朵、抿起唇来。
这段时间孤儿院伙食不错，陆见野长了点肉，在程溪白看来还是太瘦了，抱起来硌手。
程溪白旁击侧敲，才知道陆见野之所以来槐院看月亮，是因为被子被弄湿了。
又是那个小胖子。
都说小孩子生来是一张白纸，有的可能只有一面白，另一面早就黑透了，坏得纯粹又愚蠢。
说实话程溪白无法理解。
程溪白天天到处溜达，知道备用被子放在哪儿，拿了一床新的让陆见野先好好睡觉。
第二天早上不到六点陆见野就起床了，摸去厨房帮忙做早饭，院长有些吃惊，询问了一句。
陆见野一时没说话，直直地盯着院长看，盯得院长心里发毛，半晌他才说，“睡不着。”
陆见野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此刻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下垂，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怜样。
院长内心柔软下来，对于这个有着悲惨过往、沉默寡言封闭内心的孩子，她其实是很关心的。
只是陆见野浑身是刺，不让任何人靠近。
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院长就让他坐在板凳上理青菜。
陆见野沉默地坐着，低眉垂目，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溪白本来给他编了一套说辞，话里话外写满了可怜悲惨，任谁听了都会给他做主，陆见野却并不想那样说。
他人的同情能维持多久？火焰燃烧殆尽后，一地狼藉岂不是孤寂？
六点半，房间里的男孩们还在熟睡，小胖子一声惊呼，被冰冷的晨水浇了个彻头彻尾，等他睁开眼睛时周围全是被他吵醒了的，嫌疑人已不在屋里。
小胖子看见陆见野空无一人的床铺，马上认定是陆见野干的，他一身水淋淋地冲出屋子，去找院长申冤。
陆见野乖巧地坐在凳子上，院长面带怒容:“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陆见野朝你泼水的？”
小胖子跑得太急，不住喘息，冷水没有把他从睡梦中彻底唤醒，反而是愤怒更占一筹让他头脑混乱。
眼神乱飞，一下子就看见了坐在凳子上冷冰冰看着他的陆见野。不知为何，小胖子感到后背发凉。
踌躇间，陆见野嘴角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是一个讥讽的笑，小胖子只觉得血液沸腾，大喊道，
“他这是报复！我昨晚弄湿他的被子，所以他泼水报复我！”
院长马上就明白了陆见野那句睡不着是什么意思，“王浩，你太让我失望了！”
小胖子又被罚禁闭了，关禁闭前，还被拿板子抽二十次手心，抽得他几哇乱叫。
晨光下，陆见野顶着一头狗啃似的发型，满眼寒意，讥讽地看着王浩。
王浩以往天不怕地不怕，此刻竟然被这眼神刺得瑟缩了一下。
院长把陆见野领走做开导活动了，程溪白没事干，从墙洞溜了出去。
红日孤儿院很破败，坐落在郊区，其实离市区并不远，但地理环境太过偏僻很难被注意到，所以孤儿院的经济格外拮据。
程溪白去了市区，找了个公共厕所变回人身，到处转了几圈，发现有商家在招派传单的人，马上就去应聘了。
真新鲜，他还没有打过工呢。
临时工，不用看身份证，也不用交押金，就很适合他这种三无人员。
程溪白长得好，气质也好，笑起来真诚俊逸，递出去的每一张传单都有人拿走。
所以他很快就完成了工作量，得了60块钱。
第一次凭借自己的努力赚钱，还挺容易，程溪白乐滋滋的想。
陆见野的彩笔已经没水了，性格不会允许他朝院长提出要新文具这种要求，程溪白第一笔开销就是去文具店买了一盒彩笔和一本厚厚的画纸，花了16元。
又给陆见野买了两双袜子和一些糖果蛋糕，提着袋子回去时，还剩下20块。
一天赚60，根本花不完！这种好事也就只有梦里才有了。
橘白色小猫脖子上挎着一个大袋子，拖在地上发出声响，从藤蔓中钻了出来。
可累死猫了！猫猫吐着粉色小舌头喘气，四肢爪爪瘫在地上，刚抬起小猫脑袋，就对上一双眼睛。
陆见野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是显而易见的松了一口气。
“去哪儿？”
“喵呜！喵！”
去打工啦，赚钱买了好多东西！
程溪白灵活地把脖子从塑料袋中解救出来，绕着陆见野转圈圈，喜悦地喵喵叫，又顺着他的裤腿往上爬。
喵喵可能干了！
陆见野抱起橘白色小猫，面上不显，心里软成了一滩水，却还是有些后怕，捏着小猫后颈，他淡淡开口，“还以为阿白跑丢了。”
捡起地上那袋东西，抱着猫走到老槐树下。
“阿白以后不要离我太远，也不要离开我太久好不好？”
小孩声音很低，像在自言自语。
“要是阿白不见了，都不知道去哪里找才好。”
陆见野声音闷闷的，像是要哭一样，程溪白心里一紧，马上变成人身抱住他，不住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出去忘了跟你说一声了……”
“之前在那边发现了一个墙洞，想着出去看看嘛，小野，是我错了，原谅我吧！喵！”
陆见野坐在老槐树下，少年人长手长脚，程溪白就把脸放在陆见野腿上可劲撒娇，还臭不要脸的卖了个萌。
虽然有点羞耻，但变猫的时候喵来喵去都习惯了，人和猫其实也没有差很多嘛。
陆见野本来是在卖可怜，却被程溪白的撒娇打了个措手不及，反将一军。顿时面色绯红，软了态度。
见他不生气了，程溪白拿出彩笔和画纸。
“当当当当！看这是什么！”
看着被塞进手里的彩笔画纸，陆见野愣住了，他抬头看去，十五六岁的少年正从袋子里一样一样的拿出东西来，同时眉飞色舞地讲解自己的打工经历。巧克力糖，栗子蛋糕，袜子，红色手绳，甚至还有一枚小巧的指甲钳。
陆见野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是像他说的那样，因为自己的封正，由猫变成人，他本来就是人，却不知道为什么可以变成猫。
然后来到他的身边。
少年干净的眼眸明亮动人，在太阳照射下流光溢彩，嫣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一刻不停的说着什么。随着他动作，淡青色的血管在冷白的皮肤下若隐若现，引人注目。
不管你是人是猫。
陆见野带点恳求般想道，一直留在我身边吧。让我证明她说的都是错的，有人会爱我，会陪伴我，会全权接纳我的全部，包括阴暗的一面。
那个人就是你，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