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唯有你的光辉
小胖子在院长那里挨了教训，再看见陆见野也不敢上前撩闲了，只远远站着用眼神和唇语输出，可惜陆见野根本不分给他半个眼神。
只有程小猫愿意翘着胡子看热闹，让小胖子更加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种了老槐树的院子太过破落，算是被废弃了，除了陆见野经常去那边画画，其他小朋友都不会去，毕竟还有传闻说槐院闹鬼。
程溪白变成人的时候就和陆见野呆在槐院，教陆见野拼音认字。
陆见野的头脑是非常聪明的，程溪白教过一次的东西他全都能记住，很快就能写出程溪白，陆见野这两个名字了。
“你不是妖怪？怎么会写人类的字。”小孩儿冷不丁冒出一个问题，让程溪白思索良久。
这要怎么回答？猫大王我天赋异禀，生即感知万物？还是说可以窥探他人大脑，偷走知识？
“嗯…这个嘛，这就人生苦短，说来话长了……”程溪白最终采用了迂回战术——以后再告诉你。
陆见野哦了一声倒也没有追问，像是突然想到这个事儿随口一问似的。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陆见野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以前那个女人会在情绪稳定时，像一个正常母亲那样哼着歌，温柔地给他修剪头发。而现在，自从来了孤儿院他再也没有剪过头发。
过长的头发完全覆盖前额，遮住漂亮的眼睛。这天陆见野正在反复写一句程溪白一时兴起教给他的一句诗歌:
唯有你的光辉，能像漫过山岭的薄雾。
陆见野太小了，还不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感觉到很美。
他将诗歌写了好几遍，很快就会背了，那位“喵”生苦短的小猫妖从外边溜达回来了。
程溪白不知去哪儿去找了一把剪刀出来，朝陆见野扬眉。
陆见野撩起眼皮，小脸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咔嚓——咔嚓——
生硬的剪刀使用声音响起，陆见野端坐在小板凳上面，脖子上系了一条还算干净的破布，看起来有模有样。
程溪白这是第一次给别人剪发，打起十二分精神，全神贯注进行理发大业。
突然，他摸到一块硬硬的皮肤，是一条隐藏在发丝下的伤疤，蜿蜒狭长的伤疤诉说着曾经的惊心动魄。
程溪白没有朝陆见野问什么，只是鼻子一酸，在心里叹了口气。小孩吃了太多苦，他先前只看见陆见野身上狰狞的伤痕，却没想到头上也有这样严重的一道疤。
陆见野感受到温暖的指尖抚过那道疤，也没说什么，只是闭上了眼睛。
有一次在给陆见野剪头发时，那个女人发病了，尖利的剪刀成了她势不可挡的武器，肆意伤害着自己的孩子。
陆见野清醒过来时，已经在医院睡了一天一夜，那个女人眼底蓄满了愧疚与悔恨，甚至不敢靠近他一步，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没有任何情绪。
这样一个眼神，却将她惹怒。
“为什么这样看我？你怪我是不是？你有什么资格怪我！你这畜生！都是你…是你害得我那么痛苦！”
女人歇斯底里，很快被护士拉走了。
想到医院，陆见野有些疑惑。
“阿白，为什么你变成人的时候穿着医院病人穿的衣服？”
“是吗？我都没注意。”
听陆见野这么一说，程溪白才发现确实是这样，第一次变身到现在，都是蓝白色条纹的病号服，而之前完全没发现。
难道因为是梦，所以他觉得什么都是合理的？倒也有理。
“这个不重要，头发剪好了！”
转到陆见野身前时，程溪白沉默了，陆见野见他神情不对劲，自然知道了这次理发结果。他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还是那张臭脸。
再帅的脸都抵挡不住狗啃的发型，眼看着陆见野从小酷哥变成杀马特，程溪白有点心虚，连忙说，“挺好，挺好，小野，我再帮你洗个头吧！”
陆见野对此不置可否，黑沉沉的眼睛盯着程溪白，看他为自己忙前忙后。
墙边有根水管，水龙头还能用。水管在太阳底下晒了半天，流出来的水是温热的，程溪白让陆见野低着头，拿水管给他冲头发。
洗发水是从院长办公室薅来的，不知道什么牌子，味道很香，泡沫很多。程溪白温暖修长的手指按摩着头皮，陆见野整个人都放松了，昏昏欲睡。
陆见野有点吃惊，他意识到面对程溪白时可以全然放下防备，他们认识才没多久，程溪白还是一只小猫妖。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陆见野低着头，眸色变深神色难测。
既然来到我身边，那就一直留在我身边吧，我有的全都会给你，你只要一直看着我就好了。
程溪白拿着水管给陆见野冲泡沫，发现陆见野攥住了他的衣角，无奈一笑。
小孩儿依赖性还挺强。
孤儿院集合吃晚饭的时候，程溪白就变成猫到处溜达，或者找个地方蜷缩着身子睡觉。
在一个偏僻的角落，程溪白发现一个通往外面的墙洞，墙洞被隐藏在绿植中，要不是程小猫不看路乱窜也发现不了。
程溪白打算第二天从这个洞出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子。
已经很晚了，小猫快步掠过，轻巧地朝着宿舍跑去。晚上他一般是和陆见野一起睡，小猫窝在小孩怀里占不了多大地方，反而带来不少温度。
孤儿院宿舍是大通铺，男女分开。程溪白跳上窗，借着月光往里看，陆见野的床铺是空的。
这小孩儿，晚上不好好睡觉瞎溜达啥。
程溪白调头朝槐院去，陆见野果然在这儿，坐在老槐树下面发呆，陆见野的瞳仁很黑，与虹膜的颜色相融合，黑沉沉的深不见底，幽深晦暗。
程溪白发现，陆见野心情不好。
“小野。”
程溪白变成人坐到陆见野旁边，手臂挨着手臂，“出来看月亮吗？今晚月光不错。”
银汉涌动，星子交错，月色清辉纷纷扬扬奔向大地，照亮了这座沉默寂静的庭院。
树影婆娑，夜风怡人。
“阿白，你带我走吧。”陆见野开口，声音已经脱离幼孩的稚气，转为小少年的清亮。
陆见野在母亲身边时过得不好，在孤儿院过得也不好，这两个地方都不是他的家，他是过客，是拖油瓶，是人人厌烦欺负的对象。
程溪白有点心疼，能让一个孤僻沉默的人说出这种请求，实在不容易。
“小野，我没办法…我没有钱，没有房子甚至没有身份证，我太没用了，确实……对不起。”
程溪白有点头疼，为什么在自己的梦里，会是一只没用的猫妖？否则他早就带着陆见野远走高飞，重新开始了。
他会给陆见野最好的生活——最好的学校，最漂亮的衣服，最豪华的房子。
如果不是在梦里遇见陆见野，而是现实……等等，现实，现实发生什么了？
想到现实，程溪白的大脑像被针扎了一样尖锐地疼痛起来，一定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他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