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病
“手伸出来呀，小野。”程溪白拿起红色手绳，拉过陆见野的左手，将绳子套在他手腕上，仔细调节松紧。
红色曾是陆见野最厌恶、害怕的颜色。
“红色代表吉祥，这个绳子要一直戴着，可以保平安的！”
“嗯。”
陆见野肤色很白，程溪白更白，两人手握在一处，冷白与瓷白交错，中间横亘一道红，分外艳丽。
看着这样的景色，陆见野面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他双眼微眯，其中尽是满足意味。
陆见野喜欢吃甜，巧克力糖装满了他的衣服口袋，两人又凑在一起吃一块栗子蛋糕。
栗子蛋糕是很小的切件，程溪白觉得太甜了，陆见野却很喜欢，大半都落入了他肚子里。
摸着手腕上的红绳，怀里是睡得香甜的小猫，陆见野只觉得这样的日子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这是他配得到的生活么？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噩梦了，那一抹能焚烧一切的红色与高大扭曲的身影，早已淡出梦境。
陆见野的指甲已经太长，晚饭前程溪白握着他的手认认真真地修剪出一模一样的完美弧形。
剪完手指甲，又盘坐在地上，让陆见野把脚踩在他膝盖上，低头帮他剪脚指甲。
程溪白握着小孩消瘦的脚踝，目光专注，没发现一道执拗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的发旋，一错不错。
因为白天程溪白一声不吭消失大半天，陆见野就不准他到处溜达了。孤儿院集体活动时，橘白色小猫就在窗台上揣着爪子，或者瘫在窗台上睡觉，反正在陆见野一抬头就能看得见的地方。
小孩没有安全感，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呢？
小胖子王浩罚了三天禁闭，这几天陆见野过得很清净。
孤儿院里除了这个没什么脑子的，其他小朋友都没什么坏心思，不会闲着没事就去找他的茬。
大家本就互为陌生人，都是被遗弃的孩子，没有谁比谁高出一等，没有谁欠着谁活该要被欺负的。
总呆在院子里也无聊，在程溪白的撒娇发誓下，小孩儿终于心软让他出去继续打工了。
本来陆见野不愿意让步的，他害怕小猫会迷失在外面的天地。只是两人互相卖惨卖可怜的环节中他脸皮终究是薄了一点。
溜达出去派来几天传单，程溪白身上有了毛爷爷。
赚来的钱全给陆见野买东西了，颜色更为齐全的彩笔，认字卡，故事书，计算器等等。
小孩现在已经可以做一些简单的算数题，每当他完成一次作业，程溪白就会变出好吃的作为奖励。
其实比起吃的，陆见野更喜欢小猫窝在他怀里，哪儿也不要去。
程溪白打算哪天晚上带陆见野溜出去玩一圈，他发现附近有一条很小的美食街，挺热闹，烟火气十足。
地方虽小，吃的玩的那是琳琅满目，全都是陆见野没有体验过的，他一定会很喜欢很开心。
其实只要是和程溪白在一起，就算是捡垃圾，陆见野也是高兴的。
只是计划常常赶不上变化，毫无征兆的，陆见野生病了。
天气已经热起来，夜里也不需要盖被子了，小猫蜷缩着身子在陆见野臂弯睡得正香，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小孩的体温太高了，身躯发烫，嘴唇苍白干燥，冷汗打湿了衣服。他脸色痛苦，嘴里喃喃着混乱的胡话。
程溪白吓坏了，立刻去挠院长的房门，被吵醒的院长顺势去看了看孩子们，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的陆见野。
救护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程溪白跟在车后头，一路跑到市医院。
到了医院却进不去，此刻橘白色小猫灰头土脸的，看着就像个小流浪，为了防止病毒携入，保安无情地将他驱逐了。
小猫垂头丧气的走了，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病号服，皮肤白皙模样俊美的少年大摇大摆溜了进来。
程溪白正想去找陆见野，就看见眉头紧锁，一脸愁容的院长正跟一个上了年纪的医生小声谈话。
医生嘴里说着程溪白听不懂的病名，只知道是急性的，要住院，医药费起码要几万元。
孤儿院明显拿不出这笔钱，红日孤儿院完全是院长靠爱心支撑起来的。偶尔会有志愿者捐助一些书籍和旧衣服，却解决不了根本的经济问题。
院长能喂饱这十几张嗷嗷待哺的嘴已经很了不起了，几万元的医药费，让她束手无策。
“小野……”
程溪白靠着墙，脸色苍白，眼里满是焦急。
小孩儿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突然生这么严重的病？
程溪白仔细回想这些日子陆见野去了什么地方，吃了什么东西，想来想去都没有异常。
他太没用了，小孩生病，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大厅闹哄哄的，几辆救护车停在外面，医生边跑边指挥，
“担架！准备抢救！往这边推！”
人群嘈杂，议论纷纷，说着惨烈的连环车祸。
车祸，车祸。
程溪白的头又疼了起来，他抱着脑袋蹲在墙边，压抑着痛苦的呻吟，医院走廊人来人往，不少人注意到动静，又步履匆匆的走过。
“喂，你没事吧？”一个护士过来，关切道，“你是哪个病房的？”
程溪白猛地抬头，眼眶发红，拔腿跑了。
市里最近正在评选道德模范 ，程溪白想到附近一个小学的校长也参与了这个活动，正在拉票。这种紧要关头，他一定不会拒绝帮助一个岌岌可危的孤儿院募捐。
蹲守半天，程溪白终于在学校门口蹲到了校长，校长西装革履，模样敦厚和善，身边正跟着几个看着像是记者的人。
程溪白跟保安大叔唠嗑半天，套了不少话，知道这个校长确实是个好人。
“陈先生。”
送走记者，正要回学校的陈校长被一道清亮的声音叫住，回头一看是一个身形消瘦孱弱，神情脆弱，似乎身体不大好的男孩。
陈校长温和地注视着程溪白，询问，“怎么了？”
程溪白努力平复心情，斟酌道，“您知道红日孤儿院吗？里面有个孩子，生了重病……”
一番交谈，陈校长明白了程溪白的意图，有些诧异。他以为少年是为自己寻求帮助，没想到却是另有原因，小小年纪如此冷静善良。
有些唏嘘，有些感动。
“你是个好孩子，放心吧，这事儿我马上去办！”
得到了答复的程溪白，明显松了一口气，脸上都有了些许血色，真挚地朝陈校长道了谢。
陈校长转身回学校立刻召开了一个教师会议，为陆见野募捐医药费。
另外道德模范参选人员还会有一个专访，本来陈校长还在考虑要不要在学校做，这下直接把地点定到了红日孤儿院。
准备带着高年级学生去捐赠物品，顺便做义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