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礼物
“我叫程溪白，”下巴抵在陆见野头发上，两人互相取暖，肌肤相贴时程溪白觉得一股暖流涌进身躯通往五脏六腑，让他浑身舒畅，“你想怎么叫都行，但不能叫小白，听起来好像一条狗。”
陆见野并不理会他的玩笑，“你是妖怪？你想吃了我么。”
“想什么呢，建国之后已经不准妖怪成精了，更别说吃人了。”
“可你明明是猫，为什么会变成人？”
陆见野平时表现得再深沉冷静，他都只是个小孩，猫变成人这种事，还是有点超出他的认知。
确实挺吓人，程溪白本来想贫两句，又改了主意，想了想，他开口，“我本来是普通猫来着，到处流浪，直到昨天遇见你，这是我的机缘。”
“你心里觉得我能变成人是不是？这是你为我的封正，你认为我可以变成人，所以我就变成人了。”
“我得感谢你，你是我的贵人，以后我会保护你，报答你，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这是为我而来的小妖怪？
黑暗中，陆见野攥紧了被子，耳朵泛红，黑黢黢的眼眸闪过亮光。
“我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陆见野被放了出去，先是接受批评教育，才能洗漱吃饭。程溪白早就变成猫从窗户走了，四处溜达。
当猫的感觉太好啦，轻盈、自由！再高的窗台只需要一个纵身，再小的入口都能挤进去。
院子里一片泥泞，看样子昨晚后半夜下了点雨，难怪冷得陆见野一直往他怀里钻。
地上湿漉漉的，小猫爪子很快弄脏，留下一串串小梅花。
身躯轻盈一动，程溪白跃上一个窗台，静静观察。
小胖子在挨训，孤儿院一视同仁，昨晚上不止陆见野，小胖子也被关了禁闭。
因为他一直带头欺负陆见野，平时没闹出什么大事，都是小孩子间的吵吵闹闹院长也不好说什么，这次打架影响是恶劣的。
虽然小胖子一直喊冤枉，但院长坚定地认为是小胖子胡搅蛮缠先动的手。
坏小孩，看你还敢不敢欺负人了！
见小胖子一脸委屈叫苦不迭，程溪白得意地翘了翘胡子，溜圆的猫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室内，安静的看热闹。
……
小胖子一个愤然扭头，发现了端坐在窗台上的橘白色小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手指过来叫嚷，“就是这个小畜生昨天抓了我！然后陆见野那个野小子打我！”
院长一回头，窗台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眉头一皱，“够了！满口脏话，欺负他人你还有理了？”
小胖子，你还太嫩了，沉不住气是干不了大事的！
斥责声在身后响起，程溪白深藏功与名，溜溜达达地跑了，去找陆见野。
还是小野好，虽然话少但是有礼貌，还长得挺好看。
陆见野正拿着一根彩笔在老槐树下画画，初春没什么温度的阳光似金似锦，被树枝分割成不规则碎片，散落在他身上。
他埋着头，破旧单衣中伸展一截雪白脖颈，细小脆弱，仿佛一只手就能掐断。
彩笔本来有一盒，是陆见野从家里带来的，很多颜色已经不能用了，画本是院长给他找来别人写过一面的废弃作业纸。
他也不嫌弃，每天坐在院子里专心致志的画画，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
早上陆见野用热水洗了脸，又吃了一顿热乎早餐，脸上嘴唇都有了血色，他本来就长得好看，虽然太过消瘦，现下唇红齿白的，像个瓷娃娃。
程溪白踩着腐叶正准备过去，来了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他脚步顿了顿。
小姑娘拿出一颗珍藏的奶糖递给陆见野，怯怯开口，“陆，陆见野，给你吃糖。”
嚯，长得好就是吃香，小小年纪就有人送礼物了。
陆见野没动也没说话，盯着画纸。
小姑娘耐心等了一会儿，见陆见野没反应，又把糖往前递了递，手伸到陆见野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陆见野终于做出反应，他伸手拿起那颗糖，还没等小姑娘开心起来，又一把把糖扔出老远。
程溪白看着这一幕，忍不住伸出猫爪捂住眼睛，画面太美，他不敢看。
小姑娘撇着嘴巴跑开了，陆见野则淡定的继续画画。
好凶残的小野，程溪白开始犹豫，是不是不能在陆见野画画的时候打扰他？
“阿白，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陆见野已经发现了程溪白，原本幽深沁着寒意的眼睛有些软化，直勾勾看着踌躇的小猫。
“喵呜！”
程溪白三两步跑过去，揣着爪子卧在他腿上，陆见野也不在乎小猫在他裤子上踩了几个梅花印，掏出一个带点铁锈的文具盒。
“给你准备了礼物，阿白。”
陆见野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有温度，带着些许兴奋与期待。程溪白有点好奇，这孩子浑身上下也就骨头与肉值点钱，能给自己准备什么礼物呢？
会是早上吃剩下的早餐吗？
有点感动，但是程小猫已经在厨房偷吃过了，现在很饱。
文具盒打开，里面是一只鲜血淋漓，死去不久的老鼠。
“……”想吐。
程溪白一个纵身就想从陆见野身上窜出去，陆见野眼疾手快把他给摁住了，小手在他背上顺毛，面上显出疑惑，“不喜欢吃老鼠吗？”
程溪白又不是真的猫，怎么会喜欢吃老鼠，见小猫满脸写着抗拒，陆见野有点失望。
“这只老鼠是我用铅笔一下一下扎死的，没想到阿白不喜欢吃老鼠。”回忆起老鼠死去的过程，陆见野眼中漆点上一些寒意，自言自语道，“是我错了，阿白不是普通的猫，是不该吃老鼠。”
“老鼠太脏了。”
小野好像有点变态。
程溪白并不觉得害怕，只感到心疼，从小被情绪不稳定的母亲虐待，任谁都会有点不正常。
陆见野只是不爱说话不与人接触，他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谁，反而一直是别人欺负他。
要不自己假装喜欢一下这个礼物？
其实仔细看这个老鼠，嗯……就挺可……可爱的。
程溪白平复了一下心情，蹭了蹭陆见野的下巴，强忍着不适再度看向文具盒，一副准备英勇就义的神态。
陆见野看出了程溪白的意思，他眼中翻涌起愉悦的情绪，摸了摸小猫头，把文具盒收好扔掉了。
程溪白松了一口气，鼠鼠你一路走好，下辈子再做老鼠也不要投胎到孤儿院了！
毛茸茸的小爪子搭在陆见野腿上，一边踩奶一边瞄画纸。
陆见野画了许多凌乱的线条，乌云密布的天空和一个扭曲的火柴人，火柴人穿着长长的，破碎的裙子。
云层中落下许多闪电在火柴人周围，没有一道闪电是落在火柴人身上的。
程溪白猜测，火柴人应该就是陆见野的妈妈，他应该还是爱她的。
陆见野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被吓到了，冷淡安慰道，
“别怕，她已经死了。”
孤儿院的人喜欢八卦，陆见野来孤儿院之前的事情早已经传开，小猫出去溜达一圈估计什么都知道了。
陆见野毫不避讳地提起画上的人，无所谓的开口，“暴力，辱骂，这些一点都不可怕。”
真正可怕的，是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