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野
包子是冷的，掉到地上沾了不少灰，陆见野却吃得很香。
如果是个其他什么人给他吃的，他绝不会要，但这只小猫……。
小猫圆溜溜的茶褐色眼睛直直盯着陆见野，仿佛在监督他好好吃饭。
看着白天突然跳出来挡在自己身前，现在又送来食物，陪在身边的小猫，陆见野只觉得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眼见陆见野乖乖把包子吃完，程溪白满意了，只是看样子一个包子并不管饱，小孩太瘦了。
从白天听到的传言里可知，陆见野已经11岁，看着一副六七岁的样子，可见跟妈妈一起生活的日子可能比起孤儿院并没有好多少。
等着，我再去给你找点吃的！
程溪白冲陆见野喵喵叫了几声，纵身又从小窗口跳了出去。
“小猫！”
陆见野一下子站了起来，几步靠近墙，可是窗户太高也太小，橘白色小猫早已经不见踪影。
一步一步缓慢走回墙角，陆见野攥紧了被角。
“没有人会爱你，知道吗？你就是个畜生，贱种！”
记忆里那个女人总是穿着一身火红色的长裙，涂抹精致的脸蛋关上门之后只剩下扭曲，消瘦细长的手指抓着他脑袋往墙上撞时格外有劲。
“别叫，别哭，嘘…没有人会同情你的，每个人都虚伪肮脏，所有人都想我们死！都是骗子！”
小小的陆见野面对母亲毫无征兆的怒骂与殴打，从一开始哭闹痛呼，到后来沉默着抱头躲避。
“对不起宝宝，别恨我…妈妈控制不住，妈妈太痛苦了……”
发泄完情绪，她又会抱着陆见野大哭，嘴里颠来倒去的道歉，诉说自己的爱与苦难。
这样的场景日复一日，陆见野的表情逐渐麻木。终于有一天邻居看不过去，报警指控她虐待儿童。
警察上门时，女人换上了一袭崭新的白色长裙，化了精致淡妆，她难得平静下来，把陆见野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以后得自己照看自己了…宝宝，妈妈不是有意要打你……”
女人涂着火焰般鲜红的指甲轻柔抚摸过他脖子上面青紫色伤痕，下一刻蓦然收紧。
“一起走好不好，”神经质的声音颤抖着，“世界是混乱的，写满虚伪和欺骗，你想解脱吗？宝宝…”
她又发病了。
陆见野第一次觉得自己真的要死在这个女人手里，他开始反抗，双脚乱踢，似乎踢疼了女人。
女人清醒过来放开手，两行眼泪落下花了妆，然后他被交到了警察手里。
跟着警察走到楼下时，一声闷响，女人像一只蝴蝶翩跹而下，白色的裙子被染红。
铺天盖地的鲜血朝他涌来，空气中充满腥气的铁锈味，粘稠，肮脏。陆见野捂住脸，身子开始发抖。
血，到处都是血，快要将他淹没。
“喵？”一声猫叫。
满室清辉，鲜血褪去，小小的屋子恢复平常，小猫回来了。
程溪白又在厨房找到个烧饼，咬在嘴里跑回小黑屋，放到了陆见野手边。
陆见野面无表情的冷脸已经瓦解，眼睛湿漉漉的，其中带着些许茫然，呆呆地看着程溪白。
这个角度，月光刚好打在他脸上，程溪白这才发现陆见野长得非常好看，一张脸蛋像是精雕细琢出来的，只是双颊干巴巴的没什么肉，唇也是苍白的。
“小猫。”
陆见野慢慢啃着烧饼，眼神一错不错地注视着程溪白，害怕他一不注意，小猫又跳上窗台消失不见。
听见呼唤，程溪白走到陆见野身前，伸了个优雅的懒腰。随即蹲了下来，把两只前爪揣在身下，溜圆的猫瞳浮现小孩的倒影。
“谢谢你，小猫。”陆见野喃喃道，大半个烧饼下肚他差不多是饱了，特意留下了肉多油润的中间部分，想分给程溪白，“你饿了吗？给你吃。”
好懂事好乖巧！是个乐于分享的酷小孩！
我不饿，你自己吃！多吃点才能长高呀，你太瘦小啦！
“喵~”
递到面前的食物散发诱人香气，程溪白抵抗住了。
虽然他确实有点饥饿的感觉，但他认为在梦里是不需要吃东西的，还是让小孩自己吃吧 。
摇摇猫头示意拒绝，程溪白起身顶着陆见野手背推了回去，让他赶快吃。
小猫太有灵性了，仿佛…像个人一般。陆见野吃完饼又把手擦干净，脑子里千翻百转。
外面有风吹过的声音，树枝晃动中，惨白的月光斑驳残破。
初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一床破旧的被子能保证冻不死人，却并不保暖。
陆见野裹在被子里，程溪白就揣手蹲在他身上，小猫并不重，轻飘飘的压着，带来不少暖意。
“你听得懂我说话吗？”陆见野盖着被子，只露出漂亮的眼睛盯着程溪白，试探道。
那当然了，本猫聪明着呢！
程溪白骄傲地昂起胸膛，眯着眼睛，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小猫脑袋。
！！
“你…是妖怪？会变成人吗？”
……我才不是妖怪呢，你长得好看也不能胡说八道呀！
程溪白感到好笑，不过应该是不能变成人的吧？变成人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程溪白正要摇头，却感到全身燥热起来。
？
滢白光点飘散，陆见野觉得身上一重，他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像是呆住了。
橘白色小猫变成了一个身穿蓝白色条纹套装，长相俊美的少年！
程溪白也震惊了，双手撑在陆见野身侧，有点茫然地和他对视，宽松的领口中滑落出一枚红绳拴着的玉坠，悬挂在空中。
一抹淡淡的红色爬上陆见野的脸颊，给他精致的五官更添一份颜色，程溪白意识到陆见野现在肯定比他更震惊，坏笑道，“你好啊，小野。”
小野。
陆见野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是如此动听，他怔怔看着程溪白的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干净，纯粹。
两分钟后，程溪白钻进了陆见野的被窝，被子很小是给小孩盖的，程溪白身高有167左右，只得尽力蜷缩起来。
做猫的时候不觉得冷，变成人了只觉得寒气无孔不入。
陆见野躺在程溪白怀里，源源不断地从他身上汲取温暖。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发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僵硬着身子，却并不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