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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铜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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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予今下定了决心要给缙云调身子,她就这么硬生生被拘在院里,埋了五天土,埋到她一听到土字就热得浑身冒汗,都快成应激反应了。

    好不容易熬到商予今脸色好些了,点了头放了她出门,忙慌不迭地拉着殷离,头也不回地跑了。

    庆州城依旧那般热闹,城西那宅子里接二连三地出事,各种流言八卦小道消息早已满天飞,加之各种添油加醋好生演绎,已经衍生出了不下十版的话本小说,街头巷尾茶馆酒肆传得风生水起。

    不过,这日最热闹的地方还属青都山下的大台,天还没亮,就有人来等着了,此时更是围了个里外三层。

    殷离跟尹姑姑打听过,今日初八,青都山惯常会摆个祭典,又因着近日不顺,此次也就格外隆重些,还派了长老下山。

    缙云是个嫌麻烦的性子,本不爱热闹,只是因着那池底洞中的阵法可能和青都山有关,也就蹭着过来了。

    摊位重重,到处都是人头,有求符的,有卜卦的,有问药的,也有问长老收不收弟子的。

    “阿姐,快来,求个签吧。”殷离捧着个签筒就朝她喊。

    “你要想知道吉凶,闭个眼就是了,还用得着这个?”

    殷离的第六感很准,要有个什么凶兆,不用他闭眼都能自动跳出来,吓他个三天两夜。

    不过还好,这种事不常有。

    “讨个意头嘛。”

    殷离闭着眼,哗啦哗啦摇着签筒,啪地掉下一根来。

    小吉。

    “你问的什么?”

    “就问接下来几天过得好不好呗,看来还可以。”

    缙云突然心念一动,殷离天生卜灵这么强,那能不能……

    “你替我摇一个吧。”

    “你要摇什么?”

    缙云想问问玉林现下怎样,但又没好说出口,便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

    “就这样,我想,你摇。”

    “这样也行?”

    “行。”

    你说行就行吧。

    殷离闭着眼,摇了半天,摇到他手都软了,也掉不出一根签。

    “奇怪,怎么摇不出来?”

    “此签有灵,但有限,不是什么都能问到答案的。”

    来者穿着青都山的门服,却蓄着长须,看着是青都山的高龄弟子。

    殷离手里还执着签筒:“您是?”

    “这是青都山的苏沆徐仙士,卜卦可准了。”旁边一位大婶抢着答道。

    苏沆向她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见礼,又回过来对着殷离道:“这世上修者万千,要窥探天机,总得耗些灵力,若是问到了不得了的人或事,灵力捱不过,问不出答案,也是常有的。”

    “啊……这样子啊……”殷离默默将签筒放下。

    这道理缙云知道。

    -----

    以前苍苔擅卜,一丁点随便的东西都能断出个吉凶,但也很难卜到谷里的先生长老头上。

    玉林封门闭关那次,她心中不安,去找苍苔偷偷算过一次。

    “你要算玉林先生?”

    “嗯。”

    苍苔的样子有些为难:“你要知道,不是什么都能算的。”

    “为什么不行。”

    “你打架也会碰到打不过的人吧,一样道理,卜卦也会碰到算不过的人。”

    “你试试。”

    “你好端端的,算玉林先生干什么?想图谋不轨啊。”

    玉林闭关的事谷里没几个人知道,反正他时常不在,门一关,也没人敢去扰他。

    “我没有。”

    “也是,你图谋不轨也图不过他。”

    “你……你算不算?”

    也得亏苍苔那会儿不懂事,什么都敢算。

    “行,算!”

    当时他把最正式的道具都拿出来了,结果折腾半天,啥没算出来不说,倒引得一个晴天霹雳,差点烧了他的屋子。

    “天,我的妈呀!”苍苔被震得手疼。

    “怎么把雷引来了。”

    “都说了,玉林先生修为那么高,算不过。引天雷算是警示。”

    “那他是知道了?”

    “应该是知道有人算他,但不知道是谁,你可别把我卖了。”

    -----

    那次卜卦无疾而终,隔了这么些年,她抱着一丝侥幸想再试试,还是无功而返。

    唉,就算过了近百年,老姜还是那块老姜。

    苏沆打量了殷离一会儿:“我看你眉目聪秀,像是个天生慧根的。”

    殷离心里咯噔一响,他们这种人,能晓天命,就像个行走的香饽饽一样,保不准就给利用了。

    他朝缙云看一眼,见他姐淡着表情,也就憨憨地摸了摸脑袋,开始装傻:“呃……还好,也没有啦,我就是随便摇摇。”

    苏沆拿了签筒,在手中轻晃几下,啪地掉出一根。

    大凶。

    “……”

    “看来,今日该碰上什么难事了。”

    “呃……您、您别着急。我听说,把签插到祈树的树墩上,就能把霉运消掉。”

    殷离尝试宽慰他两句,毕竟他也是受过坏兆头苦日子的人。

    但当事人苏沆却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并没太在意。

    “无妨,我看得多,早就习惯了。求签能求到吉,自然也避不了凶,若是见不得凶兆的人,就不该求了。”

    苏沆说着,将那支写着大凶的签捡起来,放回签筒里,又从宽袖里摸了摸,掏出了三枚铜钱。

    圆形方孔,一面刻着花纹,一面篆着文字,薄薄的侧边还有几道刻痕。

    缙云瞧了,觉得有些眼熟,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几枚是卜灵专用的铜钱,比这普通的签筒好用多了,若不嫌弃,便赠予你吧。”

    “啊?不好吧。”殷离局促地攥着手,“我怎么能随便拿您的东西?”

    “对卜灵来说,这种铜钱常见,不是什么贵重的物什。”苏沆见殷离不拿,便将那铜钱放到桌上,挨个排开,“我见你有缘,它该属于你的,就放在这儿了。”

    “啊……不……”

    苏沆没让他说完,轻轻颔了颔首:“若有什么帮得上的,可以到青都山找我。”

    他说完就走了,此时人多,没多久便隐在了人潮中。

    “我看他还挺喜欢你的。”缙云道。

    “嗯……我怎么不觉得是什么好事。”

    “他有问题?”

    “应该没有吧……感觉是个好人……”

    “那你还愁眉苦脸的?”

    “他一眼就看出来我和别人不一样,想想就有点害怕。”殷离犹豫了一下,“阿姐,你说这铜钱能要吗?”

    “你想要?”

    “嗯,看着挺喜欢。”

    缙云的手在桌上抚过,将那三枚铜钱握进了掌心,轻轻一抛再接住,没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劲的。

    但毕竟关乎殷离这个香饽饽,她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带回去给商予今看看吧,没问题就收了。”

    “好。”

    殷离正高兴,挑起的眼角还未落下,便听得人群中一阵喧哗,紧接着一声凄厉的尖喊。

    “哇——”

    这边的人群还一脸迷茫地向来声处张望,那边的人群已经尖叫着推搡着涌开了。

    “怎么回事?”殷离心里一惊,立马就抱住了他姐的胳膊。

    那尖叫声有些耳熟,缙云听得出来,是之前碰到过的风清长老。

    “走!”她一把扯过殷离,拨开人群朝那处挤去。

    “师尊!师尊!”

    “风清长老!”

    “师兄小心!”

    风清周围围了一圈弟子,正手忙脚乱地一边招架他,一边将城民遣开。

    他刚刚只是坐在露台上,充当吉祥物压压场子,谁知道心脏突然一阵抽搐,紧接着经脉滚滚发烫,体内气息抑制不住地暴动,突然就失控了。

    十来个弟子将他团团围住,带头的正是周阳。

    他们修为原就比不过风清,又碍于师尊长老的身份不敢放开了手打,加之风清此时真气暴走正是难敌的时候,没多久就落了下风。

    “师尊!”

    周阳横过长剑欲挡下一掌,谁知风清已经红了眼,手下完全没有手里,掌风击在剑身直接将长刃拍成两段,再裹着阴气撞向他胸口。

    “噗——”周阳狠狠摔了一遭,一口血立马就喷了出来。

    “师兄!”几个弟子慌忙赶过去,却发现他已经半失了神。

    “风清!”

    “黑气?怎么会?”

    出席祭典的另几个长老,终于从各处赶了来,见风清状如发狂,周身缠满丝丝缕缕的黑气,心下大骇,二话不说便出招将其困在中间。

    一时间灵力相击,掌风与剑影相撞,将祭典上的摊台桌椅横扫一地。

    弟子们已经看呆了。

    他们从未见过长老之间大打出手,原来是这般骇人的境况。

    砰!

    又是一声极响的灵力碰撞,震出的余波席卷而过,逼得众弟子纷纷持剑硬扛,修为稍低一些的已经直接被扫到了地上。

    殷离紧紧躲在他姐身后,震波都被缙云挡下了,他不觉有什么难熬,甚至有心思打量起他姐在风中扬起的发梢。

    缙云一直紧盯着风清的动作,见他应付左边进攻时,总有些若有若无的凝滞,心中疑思愈发明显。

    前几日池底洞中,那人左肩下挨了她一刀。那刀伤得深,又合着她的灵力,想愈合如初少说也得几个月。现如今只过了几天,估计只能堪堪稳住表面。

    虽说那人看身形是个女子,但化形易容并非什么做不到的事。

    缙云怀疑风清。

    她从地上摸了颗石子,瞅准了时机缝隙,一弹指掷了出去。

    咻——

    石子凝着她的力道,自翻飞乱撞的灵气中穿过,精准无误地击中了风清左肩的后下方。

    缙云凝在石中的力道实在,果然,风清瞬间就软了半边身子,浅色的外袍顿时泅出血来。

    几个围攻的长老并不知情,只以为风清终于抵挡不住,瞅准了时机立马将他捆缚在地。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动终于告一段落。

    周阳已经从那一重击下辗转醒来,蹒跚着步子来到几位长老跟前,挣扎着行礼:“多谢各位长老。师尊他……”

    他怎么突然就狂了?

    他怎么浑身缠着黑气?

    他是想一掌拍死我吗?

    几位长老摇了摇头,表示他们也不懂,无能为力,还是先抬回去,再慢慢诊治想办法吧。

    缙云沉着眸光,远远地看着风清被抬回了山里。

    石子击中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毕竟是自己的灵力,她能肯定,外袍底下那道伤口,就是那晚留下来的。

    威严端正的风清长老,居然会扮成那般娇小的女子?

    缙云又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一直到她回了院子坐到饭桌前,还是心心念念琢磨着这事。

    商予今夹了个小菇,放进她碗里:“怎么了?一副茶饭不思的样子?”

    缙云食不知味地扒了两口饭,突然煞有介事地问他:“你在什么情况下,会想扮成小姑娘?”

    都是当长老当师尊的人,问问商予今,或许能有点启发。

    商予今愣了一下,山青却控制不住差点把一口饭喷出来,活生生把自己呛了个半死。

    殷离一脸惊疑,觉得她姐出去一趟是不是让风给刮出毛病了。

    商予今搁了筷子,语气里有些无奈:“又想折腾我什么?”

    “我没有。”

    她什么时候折腾过商予今了,分明是商予今折腾她,又是喝药又是埋土的。

    “今天出去,碰上事了?”

    缙云点点头,把她看到的和猜的都讲了。

    “你是怀疑,那个风清长老扮成个小女子去池底洞里?”

    山青别着脸色,不太相信的样子。毕竟上青都山见风清的时候他也在,那人分明就是个爱端架子的老古板。这种人,别说扮小女子了,估计让他换身普通衣裳都不能。

    “这不正好,大家既不相信,自然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商予今道。

    对哦,这么解释倒是说得通。

    缙云满意地抿了抿嘴唇,给自己夹了一块肉权当想通了的表现。

    “阿姐……”殷离挨过了一点,朝她眨巴了一下眼睛。

    缙云一下便记了起来,从怀里摸出那几枚铜钱,放到了桌上。

    商予今在目光触碰到的那一刹,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眉。

    “卜灵铜钱?”山青疑惑地伸了伸脖子。

    “你知道?”殷离问。

    “占灵卜卦,常用这个,有什么好奇怪的?”山青不解。

    “哪儿来的?”商予今问。

    “青都山人给的,叫苏沆,说看着殷离有缘。”缙云将几枚铜钱推到商予今跟前,“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不就是……”山青想说什么,突然就住了嘴,赶忙看了商予今一眼,果然见他眼里含着警告。

    “不就是什么?”缙云问他。

    “呃……”山青一时答不出话来,只能舌头打结。

    “就是普通的卜灵铜钱,你看得多了,自然眼熟。”商予今接过了话。

    “哦。”缙云摸了一块左右看着,这刻痕,难道是用得多了磨损的?她也想不出来什么,也就信了商予今的话。

    既然商予今也说这是普通铜钱没什么问题,那它就自然而然归了殷离。

    “多谢先生。”

    “你喜欢这个?”

    “嗯,看着总觉得亲切。”

    “那便留着吧。”商予今道,“不过,占灵卜卦,乃窥探天机,有时候,看得太清,也不是什么好事。”

    殷离没听明白,缙云却觉得他意有所指。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商予今温和地笑笑,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打趣:“只是嘱咐某些人,不要仗着有修为在,就胡作非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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