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沏茶
“她突然就转过身，我看不到她的脸。
“三哥不说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咳嗽。我看到他咳出了鲜红的血。
“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杜若和三哥突然就对着我笑，三哥也不咳嗽了，我能很清楚地听到杜若的笑声，也知道她此时是面对着我的，但就是看不清楚她的脸。”
“就在杜若对着我笑的时候，我才明白过来，就像是回到了现实里一样，我知道了她原来已经死了，三哥也死了。
“我的心里极度恐慌，我开始大叫，却怎么也不能发出任何的声音。
“我觉得我就快要窒息，我恍恍惚惚地看见三哥和杜若好像在朝着我走过来，但他们还是一直都在笑。
“我晕了过去，然后这个梦就这样结束。”
“等我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头被棉被给盖得严严实实的，呼吸都变得很困难。
“我回忆起昨晚做的那个梦，又觉得没什么，不就只是一个梦而已。”
“我想起在我还很小的时候，三哥就对我说在睡觉的时候不要把被子遮住头，这样最容易做噩梦。我小时候是怕做噩梦的，每次一想起梦里的情景就会害怕得不敢一个人睡觉。父亲只要一看到我有这么胆怯的表现，就会说我不是个男子汉。真正的男子汉怎么会怕一个噩梦？
“也许我终究还是改变不了我怯懦的本性。”
“有一次我梦到心柔，我梦见她一直不停地给我斟茶。
“说真的，梦里的感觉真好，可能心柔永远也不会知道，梦里的那些场景曾经被我幻想过多少次。
“梦醒之后我一个人发呆，脑子里全都是心柔的影子。
“那时我想如果只要我对她付出了全部的真心，我的爱就一定可以感化她。怀抱着这样一个念想，我的那颗不按的心依然不肯着地。”
“我终于还是在心柔住处的附近，找了个地方住下了。
“这是我很早就有的一个想法，这么做不为别的，我只希望能天天都看着她，确定她是好好的，就什么都知足了。除了这个目的以外，我从未想过自己搬到这里来还会为了什么。”
“那天她站在自家的面前看到了我，也看到了我住的房屋。
“她的眼神很奇怪，也有一丝欣喜和好奇。或许她还不知道我已经住在了这里，时时刻刻都可以看到她。
“我站在对面看着她笑，她似乎很不知所措。我希望日子就可以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只要我们现在能天天都看到彼此，我所做的这些就都值得了。”
“当一个人被爱彻底蒙蔽了双眼时，他通常都不会注意到别的东西。他不明白自己对那个人的爱，带来的到底是伤害还是幸福。
“我就是那个被爱蒙蔽了双眼的人。只是后来明白过来这个道理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太晚。”
“我还是会经常都去摘一些很漂亮的兰花，放到她的门前。
“其实看着自己爱着的人笑，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就像我喜欢看着心柔笑，她高兴我也高兴，她不快乐我也不会快乐。”
“我想我应该找个时间跟她谈谈，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也好。但心里一直都有一个声音在反对我这样的做法，理由是怕自己会遭到心柔的反感。
“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我还是决定不要再去打扰心柔。她现在需要的只是一个安宁的生活。”
“让我感到非常惊喜的是，心柔那天居然对我大了招呼，就在她的门前。
“她走过来请我进去坐坐，我感觉那像是在做梦。
“心柔把茶沏好端到我面前，我双手接过后又放到了桌上。我能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如果她愿意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让她幸福。”
“‘你现在过得还好吗？’我问心柔，但她的眼睛并不看我。
“‘还好。’心柔小声地回答，我分明体会到这声音里淡淡的无奈。”
“我和心柔的谈话就仅限于这么一两句，除此之外我再也找不到其它的语言来跟她交谈。我们之间有一种隔膜，这隔膜让我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我的脑子里一下就变得很乱，她的脸并没有看过我一眼，只是偏向别的地方。”
“李婉曾经说过心柔喜欢李君初的事情，也许是因为嫉妒，也许是因为不安，我怕心柔如果真的像李婉所说的那样深爱着李君初，我的机会就彻底失去。
“我终于鼓起勇气想亲口问问心柔和李君初的事情，尽管我知道这样问一定会扰乱她现在的情绪。”
“‘难道我为你做的这些事情，你就没有感动过哪怕只是一点点？’我这样问心柔。
“心柔还是看着别的地方，根本就不打算开口。我想我算是白问了，但我还是很想把那件事情给弄清楚。如果心柔喜欢李君初，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看见她。
“只是有些东西有些人，无论如何也叫你放不下。”
“‘听说你爱李君初？’我再次问心柔，在听到我问了这样的问题之后，她的表情显然复杂了很多。我的心里有一点点隐忍的难受。
“‘这是李婉告诉你的？’
“‘是。’
“‘她总是这么说，却并不知道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我不明白你的真实想法指的究竟是什么？’
“‘你不必明白。’
“‘那好，我们不说这个。离开了李家之后，你过得还好吗？我看见你笑的时候很开心，也有一种很压抑的感觉，因为我觉得那不是你发自内心的笑。你笑得好敷衍。’
“‘我的一切你不是都已经看到了，我想我没有什么再多说的。’”
“心柔的话很冷很生硬，但我明白，这就是最最真实的她，外表坚强但内心却无比脆弱。她总习惯把自己伪装得好像什么都不怕的样子，但她的眼睛却早就已经出卖了她。
“那是一双能说话的悲伤的眼睛，里面似乎有着一个哀婉的故事。”
“心柔起身就要换茶。
“我知道她这么做其实是想打破我们之间的沉默。这沉默在她眼里是一种无形的压抑。
“心柔把茶又重新放在我面前，我们好像还是找不到什么话继续说下去。她把手指绕了几个圈然后放在膝盖上搭着，我的手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
“‘我想我还是先走，以后再来看你。’我对心柔说。
“‘好。’”
“就这样，我出了心柔的房门走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个安静的角落。
“从心柔那里回来之后，我发现自己的心里空荡荡的。就像是什么东西在我眼里都没有过去那么重要。我感到很奇怪，为什么我突然就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不希望这样，但却总是这样。”
“那时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当风从我身上吹过时，我有些发抖。
“我想起心柔今天穿得很单薄，不知道她现在冷不冷。”
“那天的夕阳真的很美，我看见天边出现一抹很鲜艳的红晕，那颜色让人觉得凄美。
“心柔在她的门前出现，只是在看到了我之后又走了进去。我很勉强地笑了一下，但谁都不知道在那笑容的背后埋藏着怎样的无奈。”
“希望心柔能理解我的心情，或许也只有当她在像我这样爱上了一个人之后，才会明白我此刻的心情。
“那时我一直都坚信，如果心柔真的爱李君初，那她对李君初的爱一定没有我对她的爱那么多。所以看来我还是很有机会的。
“只是那个时侯不明白，爱情是不可以用多少来衡量的。
“如果可以，我愿意把自己对她的爱全部倾注于她的身上，不求一丝回报。只要她愿意接受这爱。”
“那天我出去的时候，又碰到了李君初。
“我不清楚他到底是无意间碰到我的还是故意来找我的。我对着他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后，本想就这样一走了之。可是他示意让我跟着他去一趟茶楼。”
“我们来到了茶楼，有人把沏好的茶端了上来。
“我喝了一小口，也许是因为某些原因，我总觉得这茶没有心柔沏得好喝。
“李君初最初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我。这让我感到不太自在。”
“‘不知道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说？’我问李君初。
“‘没事，只是很偶然地就碰到了你，于是就把你带到了这里。’他回答说。
“‘原来如此。’
“‘心柔现在过得还好吗？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去看看她。’
“‘她现在很好，一个人过日子虽然苦是苦了点儿，但好歹还有自由可言。’
“‘我不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心柔以前在李家就过得很好吗？’
“‘谁告诉你她以前在李家过得不好？’
“‘你要是真关心她过得好不好，那当初早就不会让她只做一个丫鬟了。’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当初？’
“‘她喜欢你的事情你不会不知道。’
“‘是又怎样？’
“‘如果你也对她没意思，为何现在还要打听和她有关的事情？’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用不着你来多管。心柔喜欢我也是她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我不可能再娶第二个女人，更何况我从来对心柔就没有过任何的想法，你不要把一些事情复杂化了。’
“‘你自己怎么想的恐怕谁也不知道。’
“‘我对心柔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情感，这的确是事实。如果我当初要是真把她纳成了我的妾，也许现在也不会有你的什么事。’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
“‘我可没这么想。’”
“我和李君初的谈话就这样中止，每次跟他说话的时候我都会有一种压抑在内心很久的怨气想要爆发出来。
“当听到李君初说心柔喜欢他但跟他没关系的时候，我的心里又何尝不感到一丝悲哀？如果所有的爱情都是这样，那心柔是不是也可以说我这么爱她也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因为这从头到尾都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实际上这的确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想我还是跟你实话实说，有些事情应该早点讲出来。’过了一会儿后，李君初这样对我说。
“‘我就知道你今天来不可能只是顺便碰到我才带我来这里的，有什么就直说，不必吞吞吐吐。’我说。
“‘或许你现在应该去看看李婉。’他就只说了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没有再开口。
“‘李婉怎么了？’我问李君初，好像从他的眼睛里，我觉得他今天来就是为了李婉的事情。
“‘她的性子倔，这你是知道的。’
“‘你到底要说什么？’
“‘自从心柔搬出去住之后，你就一直都认为心柔的出走和她有关系，对不对？’
“‘我现在不这么认为。’
“‘那你曾经一定是说过什么让她伤心的话。’
“‘不记得了，也许是说过一些，但也不至于就因为这话而出什么大事。’
“‘我没说她出了什么大事，她现在只是整天都闷闷不乐的，人也瘦了很多。我知道她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你有时间，或许应该去看看她。’
“‘我会找个恰当的时间去找她。’
“‘这我就放心了。’
“‘你是个好哥哥。’
“‘我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
“‘如果心柔能怎么被你宠着，她一定会很幸福。’
“‘你别多想，我和心柔之间不可能不会有什么结果。’”
“李君初又说这样的话，我听了之后都觉得这话太过生硬，不知道心柔听了会做何感想。
“如果说爱一个人这么难，那当在爱上这个人之前，是不是可以由自己来选择到底爱还是不爱。答案其实当然还是不可以。”
“谁也说不清楚自己有一天会爱上谁，有多爱。我总感觉我和心柔之间就像冥冥之中就有缘分的意味在里面。就像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种感觉，我觉得那是上天注定的。
“只是心柔目前还不喜欢我，她喜欢的人是李君初。”
“我从没亲口听她从自己的嘴里说出喜欢李君初之类的话，或许这根本就不用再多说。李婉这么说，就连李君初也怎么说。她喜欢李君初这本就是一个铁的事实。
“在想到这些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有一点点嫉妒李君初。
“那种感觉很奇怪，如果不是因为心柔，或许我还从未体味过嫉妒别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只能说，我讨厌这样的感觉，但又无法阻止这样的感觉在我的脑海里滋生。”
“李君初坐了一会儿，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之后就离开了。
“我一个人坐在茶楼的角落里，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很多东西。”
“我觉得所谓的爱情就好像就只是一场游戏，就连我现在也感觉自己就像是处在一场游戏当中。只是我不能自己控制自己要走的轨迹，要走的路。
“我那么爱心柔，而心柔却喜欢着别人。那个大大咧咧口无遮拦的李婉却在这个时侯突然宣布说喜欢我。我感觉前面的路一片茫然，像是被大雾给遮蔽得连方向都迷失了。
“而心柔就是我生命里的那场大雾。
“如果可以，我会让在雾在太阳出来之前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