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忧伤
落尘和小倩一起坐下，正当落尘准备切入正题的时候，小倩突然就想起了什么，随即又转换了听的姿势。
“我还是想问一问你到底是怎么进我们家的？”小倩看着落尘很认真地问道，她对这件事情现在似乎已经很好奇。并不像之前那样什么事情都不管，只知道听那个落尘口中的故事。
“到了一定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你总说‘到了一定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可这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
“你没有必要再问下去。我也不想再回答你。”
落尘说完之后就把头底下，好像被刚才小倩问的问题给击中了一样。
小倩发现了落尘脸上的异样，也察觉出他此刻的心情一定很不好。
她觉得也许真的是自己刚才问的问题太过唐突，于是马上就把话题转开，让落尘继续讲他的故事。
落尘的眼睛里满是忧伤。
“你冷吗？”小倩看着落尘穿得单薄，而今晚又那么凉。落尘耸了耸肩膀，看上去好像感觉很冷。
“不冷。”
“你的脸色好像很苍白，是不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没事，一直都是这样的。”
“一直都是这样的？”
“对。”
“你的身体好像不是很好。”
“这和我们今晚要说的故事似乎没多大的关系。”
“我没别的意思。”
“我要开始说了。”
“好。”
小倩知道他的故事并非和常人一样简单。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就像落尘的。就像诗诗的。这些人好像也只有在经历了一些东西之后，内心才会得到一种与常人不同的平静。但这平静里又饱含了别人不能体会的孤独。
小倩不知道眼前的落尘到底经历过什么东西，但她清楚，落尘绝非一般人。
落尘把视线移到了小倩这里，她知道他就要开始再次说起那个故事了。
恍惚之间小倩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想起上次她明明就记得自己是和落尘一起冒着雨出去了的，但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好好地睡在自己的房间里。而她的母亲也说她根本没有出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小倩百思不得其解。
落尘开始说了，他低沉的嗓音让小倩听得入迷。
“那个叫李婉的姑娘告诉了心柔你喜欢她没有？”心柔问落尘。
“不清楚。”
“那后来呢？”
“后来我就很少再见到心柔。”
落尘说到这里时，仿佛一下就沉浸在了悲伤的记忆里。
小倩觉得这不像是装出来的，这就是实实在在的他。
落尘看了小倩一眼，又开始说起了这个故事。
“自从那次我跟李婉说了我喜欢心柔，并且希望她能帮我时，我就很少再见到心柔，也很少再见到李婉。我弄不清楚李婉到底对心柔说了这件事情没有。就算是说了，那她到底是怎么说的，会不会把我要表达的意思给混淆了。
“这些我都无从知道。在那段时间里我的心情很烦躁。”
“有好几次我都在李府的门前等李婉，我想亲口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对心柔说的。
“但几乎每次我都是无功而返。实在没有耐心再继续等下去的时候，我甚至想直接闯进去。经过一番与理智的较量之后，我还是没有冒失地闯进去。
“终于有一天，李婉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你到底对心柔说了没有？’我就这样怒气冲冲地质问她，眼里满是不屑和不满。
“‘说了。’她说。
“‘那为什么我这几天都没有再见到她？’
“‘这是她的事情，你不应该问我。’
“‘我现在真的怀疑你到底是怎么对她说的？’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明白。’
“‘我不明白，我只是照着你的原话对她说了一遍而已。’
“‘她什么表情？’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现在怎么变得和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不一样了，以前在我眼里你不是这样任性的。’
“‘我任性吗？我觉得我脾气和耐性已经够好了。’
“‘你该不会是对心柔做了什么吧？’
“‘你脑子最好给我清醒一点，她不过只是一个丫头，我值得因为你的那点儿事儿就那么对她吗？再说你又凭什么让我就一定要照着你说的做？’”
“我听到李婉这么说了之后就很快地走开了，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前几天还和我有说有笑的怎么到了现在就成了这样的人。
“我有点不放心心柔，但后来又觉得是我多虑了。”
“其实我也没怎么跟心柔接触，但每次我只要一看到她的那双眼睛，仿佛就一下能把她的心看透。
“她是个心地善良但内心却很孤寂的姑娘。我无从得知当李婉真的把我喜欢她的事情告诉她时，她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和她的故事一定不会就这么草草结束。”
“我开始重新仔细揣摩上次和李婉的对话。
“她那次的性情似乎和以前变得完全不一样。记得我在还没告诉她我喜欢心柔的事情之前，我们俩一直都很谈得来。我在想是不是她因为某些东西，所以在吃心柔的醋。”
“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特别爱吃醋。当我在想起吃醋这个字眼时，自然而然地就回忆起了和李婉的对白。那天我一开口对她说起心柔的事情时，她就有一点显得不耐烦。
“我的心里突然就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我怀疑她喜欢上我了。这个猜疑并不是丝毫没有根据。
“我在脑海里使劲回忆她从前看我的眼神，好像是有那么点不一样。如果她真的是喜欢上了我，那我拜托给她的那件事情好像就麻烦了。谁会愿意把自己喜欢的人往别人身上推？”
“过了一阵子之后我才发现自己曾经的那个猜测有多么可笑。
“李婉好歹也是李家的大小姐，怎么会看上我？她说得很对，也许心柔在她的眼里只不过就是个丫头，她没必要把我拜托给她的事情告诉心柔。
“至于她的性情为何会大变，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爱一个人时的感觉既让人觉得美妙又让人觉得忐忑。好像这颗心都已经完完全全属于她。想不想她由不得你自己做主。
“我真的希望自己可以用一生来给心柔她想要的幸福。”
“我终于看见心柔了，就在外面的集市上。
“她和别的姑娘一起在买什么东西，我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观望她。
“她就像是我心里一块最柔软的地方，不能触碰，不能靠近。
“这次见到她时，我居然有些后悔让李婉把事情告诉她。”
“我没有前去打扰她，我也从来没有想过真的有一天会去打扰她现在宁静的生活。
“如果她不喜欢我，跟我在一起会让她觉得自己不快乐，那我宁愿一个人孤独一辈子也不要去扰乱她的生活。
“那时我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要让她幸福。”
“那天我跟在心柔后面回去的时候，很意外地看见了李婉。
“心柔进了门之后李婉就出现在了我面前，她的表情依旧和上次我看见她时没什么两样，沮丧着脸，像是我欠了她什么似的。
“尽管这样，我还是觉得她是个好姑娘。至少她不会把自己伪装成和内在完全不一样的人，这就够了。”
“‘你在跟踪我？’我问她，但并没有恶意。
“‘你跟踪心柔就行我跟踪你就不行？’她这样说。
“‘我没那个意思。’
“‘难道你对心柔就真的到了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
“‘这是我的事情。’
“‘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和她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你怎么知道我和她不可能，你又不是她。’
“‘她喜欢李君初，也是我的亲哥。’
“‘谁说的？心柔自己亲口告诉你的？’
“‘我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这还用得着谁来说吗？’”
“李婉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我有些吃惊。
“我曾经想的一直都是以后我要如何如何给心柔幸福，但却从未想过心柔是否真的会被我的爱感化，她是不是肯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来证明自己有多么爱她。
“而今天当我听到李婉说她喜欢李君初时，感觉自己心里的什么地方一下就空了出来，心里空荡荡的。
“说实话，那时我不太相信李婉的话。”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带着疑惑问李婉。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心柔开始喜欢李君初是什么时候的事？’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心柔还很小很小。’
“‘这些都是她自己告诉你的。’
“‘我和她一直都很好，李君初也对她很好，就是因为她一个人无亲无故，所以才会对李君初产生那样的感觉。’
“‘可他们之间根本就没可能啊。’
“‘那是他们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
“‘就算心柔和李君初没可能也不可能会跟你在一起。’
“‘你怎么知道？’
“‘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难道她喜欢什么样的人我还不了解？’
“‘那她喜欢什么样的人？’
“‘反正绝对不会是像你这样的。’”
“听到李婉这么说，我的心有点冰冰凉凉的感觉。
“爱一个人真的不容易，当你发现自己深爱着的人居然喜欢别人时，那种滋味真是太难受了。但你又不忍心看着她不幸福。
“如果不是心柔亲口对我说她喜欢的人李君初，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只相信李婉的一面之词。”
“我的思绪有点摇摆不定。就像我曾经说的，爱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要让她幸福。
“现在在想起这句话时才发现，真正做到这一点的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我无法确定现在的我能不能做到这一点，因为我还不太相信心柔喜欢李君初的事情。”
“每次只要我一想起李婉说的那句话时，就会很烦躁。
“她说心柔不过只是个丫鬟。的确，心柔真的只是个丫鬟，李君初不是寻常人，难道她会爱上一个自家的丫鬟么？应该不大可能。
“如果李君初会喜欢心柔，她早就告诉她了，心柔也不会到现在也都还只是个丫鬟的位置。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李君初现在是有妻室的人，就算她真喜欢心柔，心柔嫁给他也只能做小。
“我不希望心柔这样，我怕她会一辈子都不快乐。”
“有时候我会嘲笑自己，因为尽管我现在那么喜欢心柔，却连一个字也没有在她的面前提起过，我也根本没有任何的勇气去提起。
“如果她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什么都愿意为她付出。”
“至于李婉说的她喜欢李君初的事情，我想就算是事实，李君初和心柔在一起的可能性也不会太大。每次想到这里时我就会暗自窃喜，但窃喜过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也和别人一样自私。谁都希望自己爱着的那个人还是在自己身边最好。我也是。”
“在我头脑的思绪最繁杂的时候，李君初居然找到了我。
“我很意外，从没想过他会主动登门造访像我这样平庸的人。
“李君初给我的第一印象很好，他看上去是一个很清心柔斯文的男子，举止间透露着一种儒雅的气息。说实话，我实在没法给他比。心柔喜欢这样的人也在情理之中。”
“我很客气地跟他攀谈了起来，他也很快就告诉了我此次他来找我的用意。
“其实他刚到这里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出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没想到还真的猜对了。”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客气。’我看到李君初吞吞吐吐的样子，明白他一定是有话要说，但又不好开口。
“‘想必你也已经猜到了。’
“‘猜到什么？’
“‘你和心柔的事情其实我早就已经知道。’
“‘我明白，但这和心柔没什么关系，这是我个人的事情，她完全不知情。’
“‘看来你好像真的很喜欢她。’
“‘不是好像，是的确。’
“‘对，你说的都很对。’
“‘你可以直接说你想要说的话，大可不必绕这么多的弯子。’”
“李君初此刻显得很腼腆，但这腼腆却更衬托出了他的气质和素养。
“我知道他今天不可能只是为了心柔和我的事情而来，如果他真的对心柔没兴趣，完全不用亲自到我这里来说这些话。但看样子他也不可能会喜欢上心柔，况且李婉也说过他不喜欢心柔，至少不是那种喜欢。
“唯一的可能就是李君初是因为李婉而来的。”
“‘你应该认识李婉。’李君初说。
“‘没错，我认识她，并且知道你就是她的哥哥。’
“‘她把你告诉她的事情都跟我说了。’
“‘无所谓。’
“‘你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吗？’李君初问我，他似乎想从我的嘴里套出点儿什么东西。
“‘不知道。’
“‘你明白她为什么会吃心柔的醋么？’
“‘不明白，这是她自己的事情。’
“‘她喜欢你。’
“‘你开什么玩笑。’我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并不敢直视李君初，我很清楚他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
“‘你不相信？’
“‘我为什么要相信？’
“‘你在听到我说的这些话之后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
“‘第一，李婉不可能会喜欢我；第二，我喜欢心柔的事情和心柔本人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不希望看到因为所谓的李婉和我的事情而把心柔也给牵扯进去，请你不要只是因为她是个普通的丫鬟而瞧不起她。’
“‘我从来都没有瞧不起谁过。’”
“我和李君初在此刻似乎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屋子里的空气在这一刻变得凝固。
“我们的沉默代替了时间。”
“‘我刚才对你说的李婉喜欢你的事情是认真的，并没有骗你。’终于，李君初用这句话打破了这阵沉默。然而我却被他的这句话给难住了。
“‘你今天来就只是为了亲口对我说这个？’
“‘差不多。’
“‘说完了之后呢？’
“‘说完了之后就希望你能认真掂量我所说的话。’
“‘但我认为即使李婉就像你所说的那样，她是真的喜欢我。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她是个好姑娘，我也只有她这么一个妹妹。’
“‘你可以把话敞开说。’
“‘我希望你要么就和他在一起，要么就远离她，不要再给她见到你的机会。’
“‘我觉得你说的这些很荒唐，甚至有些可笑。’
“‘你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可能照你说的那么做，那样做就不是我了。’
“‘但如果你不得不那么做呢？’
“‘听别人说你是个正人君子，难道所有的正人君子说话办事都是像你这样的吗？’
“‘我是李婉的哥哥，所以我现在最在乎的事情就是她快不快乐。’
“‘我大概还没有到让李婉如此在乎的程度。我和她也不过只是见过几次面。’
“‘她其实早就已经注意到你了，在她和你正式说话之前。’
“‘我不清楚。’
“‘你在角落里偷偷地盯着心柔，当你在做这些的时候她也在做你对心柔做的这些。’
“‘我从来都不知道。’
“‘她本就不想让你知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你来李家等心柔的第一天起。’”
“我感觉脑子里很迷惘，就像是喝多了酒一样，总是迷迷糊糊的。
“不知为什么，就在我和李君初同时沉默无语的时候，我一下就想起了杜若。
“或许是因为她和心柔的出身都不是很好，杜若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去了那种烟花之地。而心柔也是在为了生存的情况下才去给别人当丫鬟，听别人使唤。
“两个命运多舛的女子，杜若的结局太悲哀，我不希望心柔再赴她的后尘。
“我想给她幸福，不管别人怎么想。”
“‘也许你今天根本就不应该来这里。’我对李君初说，我实在不知道在沉默了一阵之后再对他说些什么。这句话算是我埋在心底最想说的。
“‘你不会体会我这个当哥哥的心情。’
“‘你希望你的妹妹幸福，但我却不能给她幸福。你知道我真正爱着的那个人是谁。’
“‘但你爱着的那个人好像对你并没什么兴趣。’
“‘这和你没关系。我以后会让她试着慢慢接受我。’
“‘跟我没关系？跟我当然有关系，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
“‘如果你想用这个来践踏心柔对你的爱，那只能说明你不值得她爱。’
“‘既然你都知道心柔喜欢我，为什么还要苦苦做那些徒劳的事情。’
“‘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我的心。’
“‘明白了之后又怎样，你以为她就会跟你走吗？’
“‘我只希望她能幸福。’
“‘这句话不像是从你的嘴里说出来的。’”
“李君初在和我的谈话里，我似乎多多少少明白了一些东西。
“他不喜欢心柔，或者说对心柔没有那种爱的感觉。他这次来找我仅仅只是为了李婉。李婉是他的亲妹妹，而心柔却只是他的仆人，他的丫鬟。心柔和李婉的身份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我有些心酸，我不想再让心柔吃苦。但迄今为止我却还没有在她的面前说过一句话。我始终都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我的胆怯，还是因为我怕心柔会对我反感。”
“李君初没过多久就离开了，我送他到了门外。
“他算得上是个潇洒俊逸的人，心柔喜欢这样的人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我为心柔感到揪心的是，为什么李君初这次来只是为了李婉，难道就因为心柔是一个卑微的丫鬟，所以他就可以完全不考虑她的感受么？”
“我想我已经到了该亲口告诉心柔我喜欢她的时候。就算我不说她也早已经知道这件事情，我不想再这样遮遮掩掩，无论结果如何，该来的总会来。我会很坦然地去接受这一切。”
“再次见到心柔时，她又瘦了。脸色显得很疲惫。
“她走出李府的院子时，一下就看到了我。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心柔在看到我第一眼之后又马上转移了视线。这说明她是知道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