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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革故鼎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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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 之 岸

    第三十章 革故鼎新

    人生有涯爱无涯,

    生命有岸心无岸。

    一一题记

    滨海国际复式楼天台上的水莲花开了,那是需要齐天明低下头去呵护的盆景。客厅墙上挂着的那只弓还紧紧地绷着弓绳,这是“路易十三”佩戴的纪念品。时间就像那盆立不起来的盆景,风起的时候会激越奋起,风息的时候会平淡无奇。但人的神经不能像弓绳一样老是绷得紧紧的。齐天明的时间完全松弛下来了,这是他辞职出来闯荡以来最安闲的时候。现在,他感觉自己拥有大量的时间,有时间读书有时间写自己喜欢写的东西,还有时间悉心欣赏别人制作的电视节目。尽管他只是一个边缘电视人。

    晚上,他把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窝在家里看电视。不经意间,一个小专题引起他的注意:一个暴发户的生活方式。讲的是一个16岁的潮州人,初中毕业后就离开家乡到特区闯荡。这个光着脚丫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小青年,身上带着仅有的30块钱来到滨海。曾经是工地上的杂工、餐馆里的传菜员、士多店的小伙计……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进了一家澳门人开的加油站。这家加油站按销量取酬,每个人都使出浑身的劲做事,加油站的生意红红火火。几年下来,小伙子凭借自己的努力当上了加油站管事的老大。再后来呢,他又把加油站承包下来了。经过十几年的打拼,他终于把澳门人在滨海打下的石油天地全部抢了过来。滨海穷了一个葡萄牙人,却富了一个中国籍的“犹太人”。特区的马路上和城里都有他的加油站,港口码头还有他的万吨级储油罐。去年,他在特区成立了石油集团。这位从山里赤脚走出来的农民后生,以30出头的年纪成为特区最年轻的暴发户。女友的生日,他可以一掷千金送一辆法拉利。他在滨海澳洲山庄的别墅,豪华得将所有门把手和水龙头都镀上了紫金……

    齐天明认识这个人,还记得他叫翟俊杰。他也给他拍过一个专题片,还跟他聊得不深不浅。从一个很生活的话题开始,齐天明问他是否结婚?翟俊杰说他找不到女朋友。齐天明开玩笑说,你身边每天莺歌燕舞美女如云,是不是天天约会不带重样把你的眼睛搞坏了。谁知被翟俊杰扯着一张苦脸作过一番炫花之后,齐天明反倒认为自己变成了找不到女友的屌丝。那天,翟俊杰还特意叫来几个加油站打工时代的兄弟辈员工。晚宴时饭桌上又炫起女友来,他的一个至今单身的潮州兄弟说:“大哥,求求你了,能不能不炫妹子了好吗!”

    这个暴发户终于和一个海归女神在一起了。哦对了,就是那天一起吃饭的那个“名牌货”。一辆法拉利算什么,对翟俊杰来说不就是几位数字。看看他在港口的储油罐,这种打天下出来的年轻单身男人,你叫他找个一般的姑娘他怎么会甘心。想想每天围绕在他身边的“庸脂俗粉”,确实叫这位睥睨金钱的年轻男人难以上眼。那天饭桌上,一身香奈儿和爱马仕的女孩子就坐在他身边。聊起爱好翟俊杰说他喜欢跑车。对于有钱人来说,跑车就像老百姓家里的电视机一样普通。他身边的“香奈儿”想了想,很淡定地说她喜欢法拉利。他的几个兄弟你看我我看你,马上投以嫉恨的眼光:“这个不重样的是来拉仇恨的吧?!”谁知在后来的聊天中,大家发现她还是个海归双料!聊深了反倒觉得她谦逊真实纯朴乖巧,并不是几个兄弟认为“找恨”的那种不重样的。你想啊,她跟这么有钱的老板在一起,一件香奈儿和我们穿的雅戈尔有什么两样。因此,她才不会觉得自己说“法拉利”是在拉仇人。因为在翟俊杰的生活圈子里,喜欢法拉利比他的打工兄弟喜欢欧米茄手表还要简单。滨海的华发商都刚刚进驻“hm”和“优衣库”,齐天明去拍过空镜。现在,翟俊杰的几个兄弟都穿着优衣库。他想,这些吃着麦当劳喜欢穿优衣库的人,他们的目光嫉恨应该是因为他们太穷太挫。不管男人或者女人,你可以穷但决不能挫。曾国藩说:欲宏其量,必扩其识。意思是,要想恢弘你的气量,必先扩展你的见识。反言之,当你的见识不够的时候,你的气量就会很小。人的愤怒往往源于自己的气量太小,而人的能力提升又往往与见识相关。许多人的气量和见识不一定与自己的能力相匹配,但一旦你的能力匹配不上欲望时你就会感到痛苦,尤其是当你所期待的匹配被你看不起的人拥有并公开展示时,你会感到更加痛苦。因此,当弱小渴望强大的时候,就会滋生一种反向人格:贫穷仇恨富有,弱小鄙视强大。这是一种不能达到富有和强大的自欺。对于齐天明来说,这种贫穷与丑陋早在大学时代就已经被他看穿。

    今天的齐天明当然不至于如此了,尤其是他不想在一个初中生面前痛苦,不甘于在一个石油走私分子面前示弱。这种感觉却是真实的。翟俊杰的海归女神和法拉利刺激到了齐天明的自尊心,他也想花上两三百万买一套别墅满足一下自己的欲望。因为,人只有在拥有之后才能变得从容,才能让某些激荡心灵的东西变得淡定。就像大三那年学生会组织春游的时候,甘文章他们去北京看“长城内外惟余莽莽”,齐天明兜里只有50块钱还要带上罗艾贞,算来算去只能去九江庐山一游。回来过黄河时,甘文章他们是形单影只地含泪吟诵“大河上下顿失滔滔”。他齐天明就不一样了,来来去去带着歌舞团第一美女,那不就是因为拥有才得以从容吗?那段时间他特别喜欢伟大领袖的七绝诗:暮色苍茫看劲松,乱云飞渡仍从容,天生一个仙人洞,无限风光在险峰。就为这他还专门做了功课,跟同学们讲毛主席诗词时眉飞色舞:那是毛主席在三年自然灾害的时候,面对国内外复杂多变的形势和错综复杂的内外矛盾,从容不迫地为江青同志题照写出的壮丽诗篇。最后他还一本正经地说:说白了,这就是毛泽东带着江青同志游庐山的感想。同学们都明白他是在借伟人炫美人,但就是没有人戳穿他。那还不就是他因为拥有稀缺而强大的原因吗?你戳穿他你有吗?你没有他强大就惹不起他。所以他坚信:拥有可以使人变得从容,从容可以使人变得淡定,淡定可以让人更加深沉,深沉可以使人内心强大,他就是这么被罗艾贞的女神精神激励着一路走过来的。

    齐天明看完节目对着电视机喊道:“对,说的就是你!旧时代向新时代赶场的农民,你就是个性张扬的典范,你就是暴发户的人生错觉。”

    “一个暴发户的生活方式”给了齐天明一些启示。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一种贪图安逸的念头与日俱增。齐天明越来越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找个风水人士看看方位,买一套像样的房子,跟自己建一个可以安心的窝宅。当这个想法一冒头的时候,它就像这三月天的野草一样,在齐天明不再贫瘠的心田里迅速疯长起来。

    三月下旬,甘晓月来到滨海。

    甘文章也当了出版社最年轻的副社长,他正在负责单位的事业部制改革。甘晓月有几年的行署公文编制经验,也算是给家兄添了一个放心得力的帮手。来之前甘晓月已经跟齐天明通过电话,还问过第一次见面时给他的那个信封。因为那段日子太忙太揪心,齐天明也不知把那个信封丢到哪里了。他在翻箱倒柜之前开始回想,三年前的东西……三年前有个箱子存放着李思琪案子的卷宗。是的,就在那里面的一个口袋里。那个箱子他一直没动。单身汉生活就是简单: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万千家当都是自格。果然不错,齐天明拆开那个带着赤壁地区行政公署字样的信封,一张同样笺头字的信笺纸上写着一页无题诗行:

    ……

    一切都是思想驻足的驿站

    一切都是滋养灵魂的家园

    一切都是相见恨晚的开始

    一切都是无声交流的语言

    一切都是充满抗争的希望

    一切都是开启心窗的起点

    一切都是无法挽回的事实

    一切都是历史留下的空间

    ……

    齐天明很喜欢这首无题诗。一个刚走出校园的女生,一次短暂的相遇居然写出这样关联紧密的哲言警句,逻辑清晰指向明确句式完美,实在难得。她似乎在用她的角度观察齐天明当年的境况,一个疯了一个关了已成定局无法挽回,历史留下的空间会迎来谁做主人?她在问,他没有回答。这是一道精神问答题,他忘却了三年,她等待了三年。三年之中虽偶有联系,却不再提起被人介绍的窝心婚事。看起来两个人都不大愿意被人介绍。

    为弥补这次过失,齐天明决定为师妹接风。甘文章当然要参加,齐天明还特意约了罗艾贞夫妇。是对手就不要忘记他,要时刻把他放在眼皮底下观察和欣赏。自从那天在黄鹤楼前把拳头砸向樊仕海的时候,齐天明就已经把他当做一生的对手了。这一次不在叠石海鲜馆,齐天明约在海港渔村,听起来村比馆要大。因为甘晓月在南京城里长大,都市的烦躁总有村庄的向往。因为罗艾贞长在银湖岸边,海能唤醒梦里水乡。村里的包厢也比馆里的豪华,就像滨海的农民比居民住得豪华一样。但齐天明不敢再喝酒了,时间是从三年前的那瓶路易十三以后。至于罗艾贞和樊仕海,如今能请上他们也实属不易。据说樊仕海已经把一部分事业落户到了厦门,经常要往来滨海厦门两地。但他们现在依然住在齐天明在关口的那套三居室里。

    傍晚,东家先到了。接着就是甘文章载着甘晓月到了。甘副社长如今已经开上了原装进口的丰田佳美。按他几年前在太阳湖公司5年的分红,11处房产外加过千万的现金,两千多万身价的人开上奔驰也不为过。

    “欢迎欢迎!”老远,齐天明就伸出手等着为师妹开车门。

    “师兄,你还是老样子啊。你看我都胖了两斤了。”甘晓月下车就挽起师兄的胳膊往里走。

    “你看你章哥,人家那可叫心宽体胖呐,啊?我还掉了三斤。”齐天明把两位带进二楼包厢,包厢阳台很大正好看海景。

    “老大,你就别笑话我了,我是被人家挤来挤去挤兑肿了。”甘文章说。

    “你看,炫富了吧。还人家挤来挤去,恐怕是你在鸡蛋里面挑骨头吧。”齐天明说。

    大家随意坐在包厢的会客沙发上聊起天来,甘文章开篇就炫起女朋友来。男人是不是有女孩当面就爱这么一炫?当然,前提必须是当面的值得。甘晓月肯定是当然了,但甘文章在妹妹和同学面前那绝不是炫,他是在牺牲自己反衬齐天明。哥们就是哥们,他还在撮合。三年前撮合了李倩他还不知道,这次还没有死心。

    “师兄,我章哥可不是那样的人。人家是在催你……哦,算了算了,算我瞎操心。你继续吧。”连师妹都看出来了,师兄还能不知道。

    “什么我继续啊?今天是为你接风啊师妹。你先说嘛。”齐天明转身对门外:“服务员,点菜!”

    “天明,这种场合也这么喊?”甘文章说。

    “你懂的,这是滨海特色。”齐天明说。

    “什么滨海特色啊?你们当我是空气啊!”

    “哈哈哈——”

    “天明,你不说还有客人来吗?”甘文章问。

    “师兄,都还有谁呀?”师妹问。

    “给你一个惊喜,先不告诉你。”

    甘晓月一看桌上摆着五个位,那就应该还有两位:“给我一个惊喜?哦——,罗艾贞?!”

    “哎——,谁在叫我啊?”罗艾贞正巧在门外赶上这个点,走进门高兴地拉着甘晓月的手:“丫头,还真是你呀。三年了,你几时过来的?”

    “刚到。艾贞姐,你比以前更漂亮了。嘻嘻嘻——。”

    “不行了,胖啦。”

    “师兄还不告诉我呐。我想我的圈子那么小,我跟他都认识的人,那不就只有你吗?嘻嘻嘻——,今天真开心!”甘晓月说。

    齐天明起身和樊仕海握手:“欢迎你樊总!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两口子就是我跟你们都说过的樊仕海和罗艾贞。樊仕海是滨海、厦门两地华美贸易公司的老板,这位是樊总的夫人、也是我的高中同学罗艾贞。”

    “幸会!幸会!我知道甘小姐是齐总的女友。这位是?”樊仕海把手伸向甘文章问。

    “甘文章,出版社编辑。幸会幸会!”甘文章握着樊仕海伸过来的手说。

    “您好!我叫罗艾贞。”看罗艾贞装的,高中同学还这么介绍,楚大时甘文章没少跟她和齐天明当信差。不过她不提这些也有道理,想必是齐天明没介绍这一层关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的原因吧。

    “您好!罗小姐,早听妹妹说您的莲花舞跳的美妙绝伦,可惜我没有这个眼福啊!久仰久仰!”甘文章也在装,他在装给樊仕海看。罗艾贞和齐天明都很清楚,自己的好兄弟不会在关键时候犯二。

    点菜的服务员进来时正赶上这个点,拿着点菜簿站了好一会了:“请问:哪位老板点菜?”

    “师妹,你看谁点合适啊?”齐天明说。

    “你想让我点?不行不行。还是艾贞姐来吧!”甘晓月接过服务员的点菜簿递给罗艾贞:“艾贞姐,嘻嘻嘻——,你来吧!”

    “我就是喜欢你的笑声,像银铃样的亮。仕海,你看我们齐总的女朋友怎么样啊?”罗艾贞有意地把甘晓月拉着转了一圈:“这小身材呀,比我年轻时漂亮多了!”

    “艾贞姐,我哪里敢跟你比呀。”甘晓月故意被动跟着转圈。

    “当然,齐总不论是眼光还是才华,都高出人一大截。甘小姐当然与众不同啊!不错,都不错!”樊仕海的脸上还是很少笑容,说话还是那样滴水不漏。

    服务员站在罗艾贞身后听出身份了:“罗老板,请您跟我来,我们直接到海鲜池那边点菜好吗?”

    “就在菜单上点不行吗?”甘晓月问。

    “也行,不过很多客人都是到海鲜池那里看着点的。这是我们渔港村的特色,您不想去体验一下吗?”

    “不用了,你们的菜谱我都能背下来了。你记着,我现在就点。”罗艾贞简单地翻了一下菜簿:“深海龙虾1斤左右1只,清蒸多宝鱼1条,北京片皮鸭1只两吃,盐焗濑尿虾1斤半,蒜蓉粉丝扇贝1例,黄鱼炖豆腐1例,皇帝菜1例,5份海参炖盅。1份双色包。够了。”罗艾贞办事就是麻利,一听就是这里的常客。

    “看吧,学着点!”齐天明对坐在身边的师妹说。

    “师兄,你别为难我了。跟艾贞姐比,我一辈子也学不来呀。”

    “哎,你们到现在怎么还师兄师妹呀,怎么回事啊?”罗艾贞认定了三年前的那天晚上就是他们俩的事。

    “是啊,你也是,老是不改口。”齐天明悄悄地从桌子下面捉住师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哦——,习惯了,还真是改不了。”甘晓月的脸一下子红了。

    甘文章从车尾箱了拿来一瓶洋酒放在桌上:“今天高兴,早就听说樊大哥的英雄形象。听说你各方面都很有本事,今天大家一定要好好喝几杯!”

    齐天明一听甘文章话里有话,笑了一下说:“别……,哦,我先声明,我喝不得酒。”

    甘文章两眼盯着樊仕海说:“得了,瞧不起我的人品是吧?这瓶路易十三还是那年公司分的。你不记得了,我们四个人一人一瓶,你的早就喝了吧?”

    罗艾贞想化解一下尴尬局势:“大男人不喝酒怎么行啊?仕海,是爷们你一定要陪他们喝好!”

    樊仕海看了看齐天明:“齐总,你看我一介武夫,哪里敢跟你们文人比。李白斗酒诗百篇,我怕你们诗兴大发,讽刺得我没路回家了。这样吧,我喝三杯,你喝一杯行不行?”

    齐天明担心怕扫了师妹的兴,不想在这里跟他耍嘴皮子,便压着情绪向樊仕海点了点头:“好吧,看在樊总的面子上喝一杯。啊!就一杯!”

    甘晓月拿起酒杯晃了晃:“师兄,听说这酒挺好的,我也喝一杯好不好?嘻嘻嘻——。”

    樊仕海说:“女孩子喝酒很美的,路易十三还真值得尝一尝。”

    “嘣”地一下好熟悉的声音。哦,是路易十三的开瓶声。服务员开始倒酒。

    齐天明拿起酒杯轻轻地晃动着浅浅的杯中酒,心想,这个一直以来都很神秘的对手,今天有机会可以探一下深浅。他有意识地把话题一转:“是啊,这个社会有很多东西是需要人去尝试的。”

    “但有的人却总是欲求不满,只会在哪里发牢骚、愤怒。现在,这种混蛋多的去呐。”甘文章在为兄弟争鸣。

    “他们对社会的抱怨愤怒,以及衍生出来的敌意,根源的确来自他们的欲求不满。但是,有些最基本的欲求是不应该被忽略的。相比之下,有特权的人还要看他愿不愿意要,没特权的想要也得不到。这是一个普遍的社会问题。”樊仕海晃着酒杯看起来是在炫,实际上他真的是在说社会现象。

    “不过,有些人就是不懂得止步于悬崖,总有一天会粉身碎骨。”齐天明说。

    服务员上菜报着菜名:“来,上菜:盐焗濑尿虾,北京片皮鸭。各位请慢用。”

    齐天明站起来举起酒杯:“来,各位:为了我们师兄妹团聚,干杯!”

    服务员继续斟酒,桌上的气氛很活跃,话题还在延续。

    “什么是欲求不满?我看是欲壑难填。”甘文章的口味越来越浓了。

    “有人说因为一个贱字,才有了马太效应,好像专骂中国人似的。虽然不公平,但这个贱字还是有些分量的。”齐天明边说边跟师妹在逗笑,装着信口开河的样子。

    “穷与贱,一个是经济问题,一个是人格问题。有人说,解决了经济问题就可以解决人格问题。我看未必。”樊仕海在说话面上的问题。

    “仕海,你没喝多吧?”罗艾贞有意识地在阻拦丈夫说话。

    “我知道分寸。”樊仕海扭头向罗艾贞点了点头,回过头来望着对面的齐天明说:“问题是,大多数人在乎的不是他们少了什么,而是在抱怨那些少数派的特权如何如何。这只是一种生活状态,而精神状态又怎么样呢?我就见过一位貌似很有思想的人,带领一帮学生振臂疾呼了一阵,跑了。他的文章似乎也很出彩。在台湾,因发表人权状况报告而出名。”

    “四十言?这几年台湾新出现的一个人权报告者。”齐天明本来还想踩几脚的,一听到这个敏感话题这才开始直面问题,他瞥了樊仕海一眼:“那还不知道是不是一位叶公?!”

    “是啊,就像叶公好龙一样,真正的龙在哪里?有几个人见过?都说是龙的传人,又有几个人能够像龙一样的活着?”樊仕海说。

    “叶公见到龙,就像见到鬼一样。真真的龙是个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楚。”甘文章的话越来越重:“老大,我觉得还是你那个贱字说的好,并且下而悲。”

    “齐总,你还记得你的同学石磊吗?”樊仕海好像在装聋卖傻旁言其他。

    “他呀,因为思想脱离主流,自然就会被淘汰了,现在大概隐居江湖了吧。”齐天明经樊仕海这么一提醒,马上想到四十言的意思:四十言不就是四个石头之言吗?哦,原来他知道石磊的下落。

    “齐总,今天的酒不错。来,我祝福你们师兄妹和同学团圆。干杯!”樊仕海仰头一饮而尽。

    “见教了樊总,你还不纯粹是一介武夫啊。四十之言我也有所耳闻,声音不大和谐。不过,我虽然读不懂他的落脚点,但我知道,这不过是‘拆开’的老名词,风格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只是至今还没有读到他的归宿在哪里?方便的时候请樊总给个提示。”齐天明觉得樊仕海知道石磊在哪里,便试探性地抛出话题。

    “齐总还真是智慧过人,你的话我是听懂了。事情得慢慢来。来来来,我们俩干一杯!”樊仕海说。

    齐天明和樊仕海单独举杯干了。

    甘文章也注意到了樊仕海说的“同学团圆”,他想这绝不是随意说的,他能够想到的是齐天明和罗艾贞的这么一层意思。难道这话里还有什么话?他先抛出话题本想帮齐天明出一口恶气,贬一贬樊仕海这个卑鄙小人,但见齐天明又是这个态度,他又有些摸不准哥们的意思。他跟齐天明是铁杆兄弟,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维护齐天明的利益,于是话锋一转:“你们两位都是精英人士,今后一定会有合作机会的。来,为你们的精彩干杯!”

    “干杯!”

    酒宴有来了一个小高潮。

    桌上酒过三巡,甘晓月就跟着喝了两轮。她开始感觉到有点头晕:“师兄,你们在说什么呐?像猜谜语一样,绕的我头都有点晕了。”

    “丫头,你看他们两个像不像一对知己兄弟?还挺默契的。嘻嘻。”罗艾贞跟甘晓月使了个眼色。甘晓月“嗯”了一下不作声了。

    “齐总啊,我看你应该出去走走,多到民间江湖去采采风,放松一下。”樊仕海开始回应齐天明的问题。

    “我现在还真想出去走走,也有时间。只是还没有确定去什么地方。”齐天明在进一步探底。

    “天明,你可以去福建妈祖庙去拜一拜运气。晓月正式上班之前可以陪你去看看,我姑姑就在厦门。你看怎么样?”甘文章一心想撮合甘晓月和齐天明俩。

    樊仕海马上接上话题:“是啊,厦门还真不错。那里有一个五虎山,据说每到农历十五上山看月亮很有意思。那里的妈祖庙很灵的,你和甘小姐去那里赏月,简直就是牛郎织女天仙配了。来,我们再干一杯。”

    “来,大家一起干杯!”

    晚上八点多钟酒尽席散。樊仕海很低调,开着一辆半新不旧的桑塔纳和罗艾贞一起先走了。甘文章说要去宣传部,把甘晓月扔给了齐天明。师妹趁着酒兴死缠乱打,说忘了带她章哥家的钥匙,硬要去齐天明家看看三年前的那封信丢了没有。无耐,两个人来到滨海国际花园。

    “在吗?呃,怎么没人?”师兄敲门,感觉有点鬼。

    “你找谁呀?”师妹问。

    “文章啊!”

    “这不是章哥的家。33栋1201,这谁的家?”

    “哦,我的家。”

    “你是喝多了还是装的?”

    “装什么装?我爷爷早不在了。”

    “嘻嘻嘻——,什么意思?”师妹笑着问。

    “孙子啊。”师兄一本正经。

    “嘻嘻嘻——,没有爷爷那才叫装孙子呐。”

    “不装了,逗你玩的。师妹请进!”

    “这不跟我章哥家一样吗?不过你比他有品位,中空客厅就要装这种大吊灯。”师妹抬头望向二楼:“几个人住啊?有没有金屋藏娇啊?”

    师兄说:“跟文章在一个大门进出,他没事就往我这跑,我藏的住吗?”

    “嘻嘻嘻——,师兄,说正题吧,信封呢?”师妹问。

    “先别急,你不想到二楼参观一下?”师兄说着向客厅中空二楼望了望,便先上楼梯了。师妹跟在后面。二楼三间房一个卫生间,主人房带卫生间空间大一些。房门都开着,大房间里只有一张空床,两个小房间里装修的像酒店客房。

    “大房还没人住,小房前几年南粤公司的两个股东住过。”师兄说。

    “什么大房小房的,听起来怪怪的。师兄,我们到天台上去透透气。”

    “来,跟我来,注意啊,楼梯有点窄。”

    两个人爬上天台,师妹眼前一亮:“哇——,天台花园啊,太有意思了。师兄,这都是你自己弄的吗?我是说设计。”

    “基本上是吧。这上面有一百多平米,我是想弄一个休闲的地方。原来搞公司挺忙的,就算跟自己找个清净的空间吧。”

    “有灯吗?”

    “啪”的一声,师兄顺手打开天台花园的地灯。师妹发现,这个空中绿色世界太神秘了。除了根据房顶条件隔出了几个空间之外,各处空间高低错落,层次感非常丰富。她跟着师兄踏着一条小小的木栈道,玉兰凤竹,弯弯绕绕。六角亭、吊篮摇椅、象棋台,这些园林小景都被小桂树和玉兰树簇拥在那里,安静而恬适。

    “哇——,好温馨好浪漫。师兄,咯,前面的盆景是睡莲吗?”师妹坐在吊篮椅上摇晃了几下,眼前正好对着一个半米见方的汉白玉石台,石台上悬空搁着一米见方的精美石盆。

    “哦,那是水莲花。”师兄说。

    师妹马上从椅子上落地来到盆景前:“哇塞,这就是徐志摩的诗‘不胜凉风的的娇羞’吗?是纪念你和艾贞姐的感情吧?”

    是女人的第六感觉,还是那次在赤壁的失言?师兄马上回想三年前在赤壁跟师妹在一起的那几天里,她总是带着银铃般的笑声。她问他用一句诗怎么描写罗艾贞,他只点拨了一下意思。是她说的诗句。对,没错。

    “你呀,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师兄坐在摇椅上摇着。

    “这么精致的石盆,是专门定做的吧?”

    “水莲花是一种非常娇媚的花。水生盆景呢,又是躺着让你欣赏的美景。所以,我理解徐志摩‘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就是让你低头欣赏水莲花的温柔。”看起来师兄闭着眼睛是在享受摇椅的悠闲,似乎有点答非所问。

    “噢,有道理。”师妹回身过来扶着摇椅坐在师兄身边:“你和谁一起坐过这个摇摇椅?”

    “你呀。”

    “讨厌。我说以前嘛。”甘晓月嗔了一下。

    师兄对女孩子说“讨厌”两个字特别敏感,感觉自己的心猛地被扎了一下,马上警觉地从摇椅上站起来:“讨厌我就走了。”

    师妹有点急:“哎,师兄,你怎么这么小气呀?真讨厌。”

    师兄说:“走吧,跟你开个玩笑。文章也该回来了,我送你过去吧。”

    师妹问:“我还没看到我的东西呐,在哪儿?”

    师兄说:“走吧,在一楼书房。”

    一楼。三间房被装成了两间,第一间就是书房。挨着就是齐天明的卧房,卧房里简单的也像酒店客房。两个人一起来到书房,师妹的无题诗被刊相片似的摆在书桌上,一看就是刚刚做的功课。

    “刚弄来骗我的是不是?”师妹问。

    师兄认真地:“你仔细看看,这是你的字吗?”

    师妹拿起镜框:“嗯,……你这家伙,我怎么又上你当了。”师妹的口语开始有点不“尊”了。

    “哈哈哈——”

    “不管怎么样,你能把它保存下来我还是谢谢你!”师妹有点意味深长,她把镜框还回桌上转过身来:“答案呢?”

    师兄从背后变魔术似的迅即拿出一个盒子:“在这!不许打开,回去没人的时候一个人看。”

    师妹小嘴一撇:“哼,跟我学的,三年前我就是这么跟你说的。不过你还是比我聪明,这盒子比信封严实,我看不到里面的东西。说,里面是什么?”

    “你要遵守规矩,我可是讲信用的。啊!”

    师妹想起三年前师兄拿着她的信封揶揄她的话:“噢,写情书也不要这么费心思吧,三年就写了这么点?”

    师兄笑了:“嘿嘿嘿,看来你还是那么单纯,谈朋友了吗?”

    师妹瞥了他一眼:“哼,你想我谈朋友啊?谈了我也不告诉你!”

    师兄继续探底:“哦,那你到滨海来有什么打算?”

    师妹实话实说:“没有啊,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怎么样?”

    师兄再探:“文章不是已经跟你作好安排了,我的意见还管用吗?”

    师妹开始回应:“你……你把我还在当外人啊?三年前就有人说了,今天的酒桌上艾贞姐又说什么来着……”

    师兄没等师妹把话说完,一把拉着她的手:“走吧,送你回去。想明白了再说。”

    “师兄,你……”

    “答案在里面,你回去就知道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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