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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月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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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榆咬牙硬生生接住他一掌,鲜血从喉中涌上来。

    那男人眼中仍旧无神,只是机械地凝力挥掌,朝她袭来。

    算着时间,他们应该快回来了,这个动静应该也能发现这里的事。

    而今之计,唯有拖下去。

    浑身疼得她几欲昏死,桑榆强迫自己深呼吸沉下力气,极力留住丝她能催动的妖力。

    男人步履僵硬,缓缓朝她走过来,掌下结出杀招。

    千钧一发之际,她靠着能调到的所有妖力,跃至半空中,指尖快速结出符阵。

    冰蓝色的符阵刚刚结出手掌大小又消失无踪,身体痛如针扎剑刺。

    她一个恍惚从半空中落下。

    还是…不行吗?

    明明,真的已经尽力了…

    思绪昏沉间,她落入那个带着浅淡檀香味的怀抱。

    那双清浅如泉的眼落进她眼里,她绷紧如弦上弓的心绪,忽然松懈下来,没由来的一阵心安。

    “怎么这么蠢。”他声音醇如酒,臂膊裹挟着她一面挡住那男人的重击。

    带着灵力的藤蔓迅速生长,拔地而起紧紧将男人困住,正此时伏魔咒与催眠咒并着绿色的光点一道点入他眉间。

    那男人顷刻间失去意识,沉沉躺倒在藤蔓里,容平又放出几道藤蔓将他锁住。

    确认无误后,容平抱住脱力的桑榆,提起掉在地上的锁龙刃,将它扔回铸炼台,重新布下禁制。

    推开铜门,扫过沈城主怀里昏睡的山遥,容平淡淡道:“应是受了惊吓,她的自愈能力很强,按理说应该没事。”

    沈城主凝重地点点头,起身将她抱去床上。

    沈司尧在一旁脸色同样凝重,他看看铜门又看看容平,眼神沉沉。

    容平一如往常沉静,对他道:“锁住了,暂时没有问题,一切等他们到了再说。”他看了一眼怀里脸色发白的桑榆,朝他道:“先走了。”

    沈司尧颌首,充斥冷气的桃花眼默默目送他离开。

    疼…

    刺进骨子里的疼…

    容平刚将她放置在床上,桑榆立即蜷缩起身子,窝成小小地一团。

    她不过是一时贪念起,承下妖力,私心里为着享受继承妖主位带来的荣耀与高光。可这如秋雨一般连绵不绝的蚀骨之痛,令她不知道她的选择,究竟是上天的恩赐还是诅咒。

    不过,到目前为止,看作是诅咒更合适些。

    果然,贪嗔痴恨,都只会带来苦果。

    容平异常安静地端来热水,拧了帕子擦拭她头上渗出的冷汗,从怀里掏出一个药丸,塞进她嘴里。

    桑榆就着他的手吞了药丸,继续紧闭着眼,咬紧牙关,冷汗刚被擦掉又锲而不舍地钻出来,但那痛意并没有随着药丸的到来消失,反而越加浓烈。疼着疼着,索性眼泪珠子也开始乱滚。

    容平掌中流出苍绿色的灵力将她紧紧包裹,灵力如嫩芽,刚想钻进她身体里,立即被弹出。

    无济于事。

    也是,身为凡人却妄想承受妖界领主的能力,又岂能不多受些苦?

    他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收回手,眼神里不见怜惜,却伸手为她拭泪。

    嘴角被她咬破,有点点血迹流出。桑榆勉强睁开眼,费力夺过他手中的帕子,也顾不得什么擦汗擦泪,将它一把塞进嘴里紧紧咬住。

    容平掰开她攥的满是血印的手,大力地紧紧握住:“太疼,就喊出来。”

    桑榆摇摇头,指甲不受控制地在他白皙的手指上留下斑斑点点的红印,甚至有的破溃出血。

    容平冷静地看着她颤抖的样子,眸子如一潭幽黑深水。

    浸了唾液和血的帕子令桑榆有些呼吸不顺,她艰难地吐出帕子。

    “这点疼你都忍不下来,你觉得你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凉薄的话如一盆冷水泼向她,可桑榆此时腾不出半分力气来反驳他。

    痛意蔓延铺排,她终是没忍住,抽出被他牢牢拽住的手,张嘴就在雪白的手背上咬出了一个血痕。

    桑榆疼得神志模糊,绝望之色溢满眼眶。

    容平严肃地凝视着她:“求我,桑榆,求我。”

    桑榆颤抖着拽住他雪白的衣袖,声音也因疼痛一起发抖:“求你…容平…”

    容平朝她后颈一拍,桑榆立即失去了意识,只有身体在疼痛下微微痉挛。用帕子擦拭掉她的泪痕,容平又取药给她敷上。

    桑榆失去意识昏睡在床上,容平突然俯身紧紧将她圈在怀里。

    那双睁开的眼里满是沉郁之色,落在她身上的眼神穿透桑榆,他似乎看到了一些久远的记忆,陌生又熟悉…

    天色的亮光透过窗纱漫进来,痛感随着黑夜的离去一同消失,桑榆睁开眼,眼波平静。

    她也不知道这一夜是怎么熬过来的,微转头,桑榆发现自己正窝在容平怀里。

    这太不合适了。

    她努力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

    这姿势,也太太太…太暧昧了啊喂!

    不过平时看不出,躺上去才知他胸膛宽阔结实。胸口的衣襟被她躺得皱巴巴的。

    浅淡檀香味氤氲在她鼻尖,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他一声一声的心跳的时候,脸上发烫,左侧脸的刺痛感一跳一跳传来。

    容平松开手,沙哑着声音问:“感觉如何?”

    桑榆抬头对上他带着冷淡的眸子,没由来眼睛一酸,她吸吸鼻子:“我…麻了……”

    被定身术定了一夜,痛起来时纠在一起并不显眼。可如今不痛了,那股麻劲越来越清晰……

    “麻?”

    “…浑身…都…麻…了。”

    容平伸手将她捞了一捞。

    桑榆吓得一激灵,捂住胸口:“你,你意欲何为?我麻了你就要…要为所欲为?”

    容平看着她一惊一乍的样子,便知昨夜这一场没什么大碍。他笑里带了讥讽,牵过她的手,按压她虎口道:“桑榆,自知之明四个字会写吗?”

    桑榆另一只手还是死死捂住胸口:“那…那也…也不能上下其手……”

    容平坐起身,扳过桑榆的腿,隔着雪白棉裤指了指她膝盖下三寸的穴位:“这是足三里,这里是太冲穴,配合按压可以改善酸麻和气血不通之类……”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脸认真,周身笼着的阴郁气渐渐消散,整个人一副雪下青松的清俊气息,他又变回那个清清冷冷的掌门仙尊。

    桑榆脸上又开始发烫,她惊觉自己的视力变好,以至于可以清楚看见随他呼吸颤动的根根分明的睫毛。

    桑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血气一阵翻涌,左脸颊又开始发烫。

    容平看着她发红的脸微愣了一下,桑榆低下头不看他,手却伸出去阻他的:“那个…你…你别…别按了…我累了…我…我要睡了…”

    容平应声,伸手环住她,手覆在她左脸颊上,苍绿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桑榆听见他冷哼了声:“就你这个水平,还想能瞒的住身份才怪…”

    扶她躺下的容平并不打算放下揽着她的手,他侧过身,让她平躺在他身边,掖紧被角:“睡。”

    对上他清淡的眼,桑榆看了看他的手,莫名有些慌乱。

    容平松开手:“昨天你有难便求我,如今没用了,就弃如敝履?”他冷哼了声,声线没什么起伏:“人,果然都是一个样…”

    桑榆没心思同他辩驳什么,只想沉沉睡过去。

    好在枕头松软,棉被暖和,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清浅,疲累至极的桑榆陷入了梦乡……

    桑榆做了一场梦。

    梦里天空是澄净如月下海的深蓝色,空中还是那些透明大蝴蝶在跳舞,她端坐在那个大白蘑菇上闭目养神,青乌悬在半空中朝她笑,那笑里带着无限潇洒和不羁:“小桑桑,你还算是个好样的,我要是找徒弟,肯定找你这样的。”

    桑榆骄傲地仰起头:“你说的不错,但我不做你徒弟。”

    话音刚落,他就不见了身影。

    桑榆慌忙从大蘑菇上滑下来,到处去寻他的身影却不见。

    桑榆伤心地憋了一泡泪,呢喃道:“青乌,我勉强…勉勉强强做你徒弟还不行吗?”

    正此时,湖中有玉碎声传来。

    她与转过身子去看,哦,是个男人。

    隔的有些远,看不清脸,只大约见那男人赤着上身,细皮嫩肉却肌理分明,线条诱人。

    桑榆很没有骨气地吞了吞口水。

    那男人似乎注意到她,伸手朝她勾了勾,像是带着法力一样,桑榆即刻被吸如水中,紧贴住他。

    俊美的轮廓里,镶嵌了如天上泉的眼,整个人气质疏离出尘,俊秀如山上松,挺拔如林间竹,看得桑榆直发愣。

    怎么跟那个谁长得一样?

    那个谁是谁来着?

    是…

    容平!

    他是容平?

    容平眼里含着浅笑,伸手细细抚过她脸颊上的皮肤,他的手越来越烫,他那张好看的脸离她也越来越近。

    奇异的感觉传来,他的唇已经贴上她的,月光照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桑榆觉着这湖水在发热,连晚风都是那么热腾腾的。

    容平捏住她下巴,桑榆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她抬起头,捧住他的脸,垫脚迎上去,紧紧贴在他唇上……

    绵长的呼吸声过后,桑榆梦醒了。

    她这算是做春梦吗?

    她做春梦了。

    救命,她做和容平的春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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