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顶着两道压力,桑榆默默地卷了被子,下床给自己打地铺。
容平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不紧不慢地抚平衣袖上的褶皱,脱靴上床,背对她躺下。
地板硬如铁,凉比冰。桑榆打了个冷颤,越想越奇怪。她如今一只水母,这身体原该是天天被冷水浸着的,怎么这样经不起冻?
在她连着打了八个喷嚏之后,她默默从桌上拿了个杯盏,倒了半杯温凉的水,化成一只指甲盖大小的水母泡进去。
水温正合适,桑榆快活地在水里游了几个来回。
茶杯却突然被人捏起来,桑榆抬起头,就对上容平颇有兴趣的一双眼。
她立即有种不好的预感,心将将悬起来,就听见容平不冷不淡:“睡不着,唱首歌。”
桑榆在水里打了个转,抗议道:“我是一只小水母,我不是百灵鸟,大人…”
容平松开捏住茶杯的手,杯子快速向下坠落,杯中的水连同桑榆一起被泼出来。
桑榆立即施力化为人形,却不知容平捏茶杯的时候就下了禁制。
尝试数次失败的桑榆欲哭无泪,容平这个黑心肝的真是一不顺心就爆炸…
这下要摔死了怎么办…
“仙尊仙尊…我唱…我唱我唱…”
容平伸手问问地接住她,他掌心微微有一点温度。他转转掌心,壶中水飞了过来,被灵力凝成小小一个圆球,桑榆被放置其中。
容平将小水球搁在枕头边,重新躺回去闭上眼。
桑榆正踌躇着唱还是不唱,见他这个样子,大约是不需要她的歌声来吵人了,她放下心来,在水里有了两圈,这水似乎不会冷,温温的舒服极了。
“唱。”容平冷不丁一声,吓得桑榆一抖。
这就是逃不掉的宿命吗?
唱什么?以前她都是看着歌词跟着原唱唱一唱哼一哼,如现如今没有一首歌的曲词她是完全记着的。
情急之下,她清清嗓子开了口:“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天上的眼睛眨呀眨
妈妈的心呀鲁冰花
家乡的茶园开满花
妈妈的心肝在天涯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
轻柔婉转的女声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容平难得的没有打击她。
唱完这首童谣的桑榆,在水里浮了浮,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容平沉默良久开口,声音沙哑:“再唱一遍。”
夜已深,他真的不困吗?
桑榆偷偷腹诽他几句,乖乖地依言继续唱:“夜夜想起妈妈的话
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
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容平突然转过身冷淡地打断她:“别唱了。”
靠。
要听的是他,不让唱的也是他。
有病吧这人。
不听拉倒,她巴不得想睡呢。
桑榆闭了眼,整个身体泡在温温的水里很舒服,睡意渐渐地又涌上来。
容平的声音又冷不丁地响起:“鲁冰花,是什么?”
桑榆满怀怨念,但不敢不回答,闷闷道:“据说是一种辅助茶树生长的小花,有它在,茶叶会生长的更甘甜,就像母爱,润物细无声,却化作春泥更护花…”
“呵…”容平不耐烦地轻嗤一声,翻了个身没再说话。
桑榆看着他莫名其妙的样子,翻了个白眼,无心搭理,自顾闭了眼。
翌日,天大晴。
天色湛蓝几欲滴出水来,太阳枕在山头,富贵色铺排半边天。
“桑桑!”
“桑桑,桑桑…”
床榻上空空如也,被灵力包裹的水球像婴儿摇篮一般缓缓地摇晃着,睡梦中的桑榆突然被叫醒,满腹怨念,嘟囔了句在水里滚了滚。
山遥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上被汗水蒸得粉盈盈,没有挂什么惊恐之色,一双眼却暗自失神。
她朝内里又喊了几句,瞥见无人,转身欲走。
一阵蓝光闪过,桑榆揉着朦胧的睡眼问:“山遥?发生什么了?”
山遥一头扑进她怀里,脸上的惊恐一一浮现:“我梦见,我变成一个女子,跳进了铸炼台里。”她染了哭腔,似是在仔细回忆着那场梦的痛苦:“可是桑桑,好疼,被火烧灼的感觉特别真实,浑身都疼,疼得让人绝望。但是醒了,我身上并没有什么痕迹…”
桑榆眉头微蹙,有些焦急:“这怎么办?难不成是城主府的风水不好?我去问问他们。”
山遥拉住桑榆的衣袖,目光里带上一丝笃定:“我看见铸炼台里的东西了,是锁龙刃。”
“锁龙刃?”
山遥应了声闷闷道:“锁龙刃,是二十年前被铸造出来的,据说那时丽阳城地小兵弱,又被四面夹击,城将破之时,锁龙刃出世,保下丽阳城。世人都说是一把神兵,那之后,一直到今天,世人皆畏其威名…”
桑榆蹙起的眉头并未平展下来:“所以…你打算?”
山遥目光沉下来,平静地直视前方,声音坚定:“我想找锁龙刃看看,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也许就和那个魔有关。”
桑榆端详着她脸色,点头道:“也好,既是城主的兵器,我们去找他。”
“不。”山遥果断地摇头:“这事儿很奇怪,说不好他们也有问题呢?桑桑,我能相信的只有你…”
她握紧桑榆的手:“他们如今出城去了,我们现在就去,看一眼,我也许就能明白了。”山遥眼眶通红,凝视着桑榆。
桑榆挥挥手,将她二人隐了身:“走吧,我们得快些。”
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动:“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天老远看见沈城主就觉得心口疼,这城主府真是奇怪…”
桑榆轻拍她的脊背问:“那我们去看一眼锁龙刃就走吧,还不如去洗盘子,大概这城主府风水不好。”
山遥破涕为笑:“好。”
穿过曲折回廊,桑榆看了眼浸在阳光里的芭蕉叶子问:“这么说来你知道锁龙刃在哪里?”
山遥脸色凝重,点点头:“知道,虽然很荒谬,但我的确梦见了。只有一个时辰的功夫,我们得快点。”
她领着桑榆,脚尖一点飞上屋檐。穿过层层屋脊,停在沈城主的卧房顶,一跃而下。
桑榆奇怪道:“这东西就放他卧房里?”
“没错。”
桑榆跟着她进入屋内,直奔书桌,书桌后的墙上挂了幅雪日寒松图。
山遥径直取下来,又在墙壁上摸摸按按了半天,墙里发出沉重的轰隆声,即刻分开,露出里面一道厚重铜门。
一把大锁锁得紧紧的,山遥捂着心口,似是一刻也等不得。她凝了力将锁破开,登时踏进那幽暗的所在。
两盏膏烛分立左右,幽幽冷光照出这处宽敞地方。
正正方方的铸炼台旷然幽寂,台上似乎被下了很多道禁制,锁龙刃被禁锢其中,既便如此,刃身的锋芒也冷得锃亮。
漆黑如墨的雾气隐隐从刃身上不断飘泄。
是魔气!
锁龙刃锁住的根本不是龙!
是魔。
不好!此时山遥魔怔地要踏上铸炼台,桑榆立时出声阻她:“山遥,别往前!”
山遥突然软了身子,眼看就要倒在地上。桑榆飞身过去接她,却晚了一步,只见锁龙刃上源源不断涌出的黑雾,将山遥牵至半空,纯白透亮的灵力不断从她身体里抽离。
桑榆见状只好朝刃上发力,又连施了几道咒,才起了效果。等堪堪接住山遥,却见她双眼赤红污浊,不见清澈。
桑榆心中一惊,立刻松手,躲住了她的杀招。
这锁龙刃,果然有问题。
被附魔的山遥,甩开桑榆的追捕,急急冲上铸炼台,轻而易举打开层层禁制,顺利将锁龙刃从中拔出。
桑榆翻身立在半空,以妖力为绳将她缚住,施了道催眠术。
浅蓝色的符文显现,钻进她身体。山遥随即无力倒在地上,锁龙刃跌在地面上声音冰凉清脆。
一团黑雾趁其不备,涌进她额间。
正此时,锁龙刃上的黑雾越涌越大,聚拢在一起,无形地操纵起锁龙刃,直直朝她劈过来。
桑榆闪身躲过去,拖起昏迷的山遥,将她甩出门去。
转身挡住锁龙刃的进攻,锁龙刃不愧是能挡住万千兵马的神兵,力量极霸道蛮横。
她静下心使力格挡,还是不慎被它划破了手肘。
鲜红色的血顺着篆刻着符文的刃身缓缓流淌,诡异妖冶,像是黑暗处开出的曼珠沙华,黑雾里夹着血气,紫红色的符咒从刃里钻出来立在刃前。
强大的魔气从刃里涌出来,逼得桑榆连连后退。黑雾聚拢又散开后,凭空出现了一个墨袍男人。
残破的墨色锦袍上,不难看出缀有繁复的花纹。他身材高挑,发黑如墨,剑眉刀裁,眼梢上挑,眼里却失着神。可即便失神,也不能忽视他周身透出的那股邪佞、尊贵与威严并存的王者之气。
这男人长得邪魅狂狷,一副好皮囊。
越好看的男人就越危险。
桑榆警惕地后退了几步。
那男人眼中并不清明,只是低喊着,声音沙哑含着冷怒:“还给我…还给我…”
桑榆又往后退了一退,无奈道:“什么还给你?又没人欠你的。”
承袭妖主青乌一身妖力,绕是如此,桑榆也没看清这男人是怎么闪身来掐住她脖子的。
窒息感越来越浓,她催动身体里妖力流转,使出全力逼他退开。
这狗男人,真凶。
比容平还凶。
这举动似乎激怒了他,他微退两步,又继续发起进攻。
桑榆吃力地与他对掌,突然,被她调动地妖力像变成固体一样停滞住,那种侵入骨髓的胀痛感渐渐袭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
好像是月圆。
她想起那夜青乌的话:“洗炼只能到此为止了,只怕每月的月圆时还有得你熬…”
真是祸不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