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桑榆翻身把歌唱
不会游泳的桑榆呛了一大口水,正气得脑仁子发涨:这算什么礼?你真的礼貌嘛?
一朵淡白的巨大水莲从湖里生出,将她托举起来。浑身的湿意在转瞬间消失干净,就像被他扔进水里原是一场假象。
氤氲的花香包裹住她,桑榆看着身下突然出现的水莲,沉默了。
这算什么?
cos观音菩萨吗?
这时,天空中突然传来一阵一阵巨响。
青乌原本笑吟吟的那张脸却冷了下来,他飞身过去,踩在花瓣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知道吗?你来这里是宿命,你需要完成一个使命。”
桑榆看着他一本正经的严肃脸,肩膀不受控制地抖了抖,心想: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啥呢?反正也打不过。左右都只不过是案板上的一条小鱼罢了。你说是就是呗。
随即附和地点点头。青乌换了个姿势,半蹲下在她身边语重心长道:“要说这个事呢,我觉得你是不吃亏的。”
桑榆歪着头,带着怀疑地眼神看向他。
他掩手轻咳一声:“这世界除了天上地下人间,还有妖魔两界,在下不才,原是妖界的妖主。而你要做的事,就是承袭我的妖力,完成与我的约定,你可愿意?”
桑榆有些惊讶,疑惑道:“妖主?你这么厉害,你找我?你还是自己干吧。我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青乌看着她,点点头:“你的确是个普通人,可这里原就是拿饕餮的胃衍生出的一个封闭空间,常人是无法进入的,而我也不过是借妖力留下的一盏残魂,撑不了多久。所以,你是唯一的解法。”
“我?”桑榆看了一眼莲花外的深湖,收回想要跳下去逃跑的想法,无奈地答道:“我是被人踢进来的,说不定进入这里,需要被别人踢进来就行,你还是找别人吧。”
青乌深深地看她一眼:“我倒认为,原因不是这个,而是因为——”
“你来自异世。”
桑榆呆了一呆,随即心虚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在花瓣上画圈圈:“你,你怎么知道?”
青乌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微微仰头看天,眼中倒映天幕澄静:“知道就是知道,这其中解释起来很麻烦,何况也不是重点,且你若想出去,为今只有这一个路子。”
桑榆呆呆地放空自己,正出着神。
见她没反应,青乌满腹怨念:“你这样感觉像是承袭我的妖力是一件很为难的事情啊!承袭了我的妖力,这世间也没有几个人能为难你,我若不是已经身死数十年,你以为我会想给你?”
那万一你和容平一样是黑心肠怎么办?
无视掉青乌满满嫌弃的眼神,桑榆转移话题问:“我若是承袭妖力,要完成的约定是什么?”
青乌默认她同意,满意地看着她道:“你承我妖力,便是承下妖主的身份。如今妖界什么样的情形我已不知,也许四分五裂,也许暗流涌动,妖主的身份只怕并不能起多大作用。时逢乱世,修行不易,请务必尽你之力,护我妖界众生周全,若有那戕害苍生的,也请尽力除去。”
这个任务…它它它…是不是太过伟光正了?
但似乎…又有点诱人?
她从前的二十年生涯里,一直都是个小透明一样的存在,而现在,摆在她面前的,似乎是个像superhero一样的存在,那将是一个光芒万丈、受世人瞩目的存在。
桑榆看着他和蔼可亲的面孔,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
青乌继续和蔼可亲道:“不错不错,小老没有错看你。那我们就开始第一步吧。”
“第一步?给我妖力需要很多步吗?”桑榆看着他的笑脸,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青乌点点头:“你若是个小妖什么的就简单多啦,可你一个普通人,自然是需要洗炼体质,才能盛纳下妖力。”
听起来很疼的样子…
“怎么感觉就像是变成一个瓶子,就能盛下许多水一样?”桑榆颤抖道。
青乌点点头,云淡风轻道:“差不多啦,就是这个道理。忍一忍就过去了。”
咦,可是青乌这么厉害,妖力那么多,她岂不是要受更大的罪吗?
她看了看正在挽袖子的青乌,轻轻问:“那个…我能反悔吗?”
青乌笑得更加冰凉,朝她靠过来…
书上说,若是没有猛烈的欢喜,便不会有悲痛的来袭。有了欢喜,便能把悲痛衬得更加痛。
这个身体上的疼痛也是一样,洗炼体质,但凡看过小说的都知道,很疼的嘛,可忍一忍也许就好了。
当桑榆亲身体验时才知道,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那股力量让筋脉一一舒展开时,是一种极舒适的体验。
像在棉花糖一样的云上翻滚,像坠入梦乡,轻柔地带来无限的安全感,像回到未出生之时的母亲的身体里。
而那疼就是在体验愉悦的时候慢慢渗进来,有了快乐的对比,那疼来得更让人绝望,撕裂碾碎,又突然消失无踪,刺进灵魂里的疼痛。
来回反复,飞上云端的刹那坠入泥地,绝望、疼痛和快乐一起抵达。心中惴惴,不知道那痛究竟会在何时出现,也许就在最安心、觉得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
结束那漫长的折磨,桑榆瘫在水莲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青乌平静地站在湖泊边:“在这个空间里,时间会被放慢,想来差不多,外头已过了七个日夜,时间紧迫,洗炼只能到此为止了,只怕每月的月圆时还有得你熬…”
他指尖点点,将她从水莲花里弄出来,看着桑榆瘫在地上的模样,青乌的笑里泛上三分歉意:“这是我的私心,也许会害了你。”
桑榆缓了很久很久才开口,声音嘶哑:“我也有我自己的私心,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我不后悔。”
他点点头,抛给她一个极普通的鸦青色小袋子:“乾坤袋,类似于无影无踪的一个小空间,默念此咒,便听你调遣,也不会弄丢。内里还有几件尚可的法器并一些杂物,都留给你了。”
桑榆点点头,道了声谢。青乌又从怀里掏出了个小盒子,蹲下,郑重地放在她手上:“只一样,小娃娃,这个盒子务必交给蓬莱门的容平。”
容平?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桑榆报仇,不用十年。
桑榆捏了捏盒子,笑着点点头。
若说洗炼体质是五分痛,那么妖力灌进来的痛便有十分。
陌生的力量涌进来,她觉得整个身体都胀痛麻木到几近碎裂。
不快乐的时光是如此漫长,风拂过湖面,水声清浅。
青乌突然发出一声沉沉叹息:“呵,今生事已了…”
真不像他这般人会说出的话。
带着时光沉淀的沧桑,那叹息是一尾浪,沉重地拍在桑榆的心头,叫她陡然间生出许多恍惚感。
她睁眼去看他,却见他暗青色的衣袍带了层亮光,身影却越来越透明。
怅惘滋味涌上心头,她顿觉彷徨。
青乌一双眸灿若星子,笑盈盈地对她道:“差点忘了,小友,这里有一枚平安符,你随身带着罢…对了,还未曾问你的名字…”
话音刚落,青乌的身影消散在了风里,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一个类似于缩小版象牙的暗蓝色坠子已经掉在泥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桑榆捡起那枚坠子,声音里沾了湿意:“桑榆…我叫桑榆。”
她握紧了手中的坠子,直到坠子的尖端刺得她手心疼。
周围的景物也随它们的主人一起消散,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谁又会记得谁呢?
疲累至极,桑榆还是努力睁大眼睛,看这个虚妄的空间一点一点破碎,她再抬头看天时,已是明月高悬在空中,夜幕漆黑,更显它皎洁明亮。
天上没有发光的透明大蝴蝶成群结队,周围丛生的树木也和三层楼高的大蘑菇不沾边。
庄子说“其生若浮”,说得真好。
无故得承他一身妖力,怎么着也算是半个师父。
她对着青乌消失的方向,磕了三个头。
她刚刚要站起身来,手中那个平平无奇的平安符并那个小盒子穿过她掌心掉在地上。
靠!
也就是说,只有在那个虚无空间里,她才能实体化,到现在为止,她仍旧只是一个魂魄!
桑榆默默念咒将东西收进隐藏的乾坤袋里,陷入了沉思。
靠魂魄走天下?用脚想想也行不通啊!
这可如何是好?
寂寥的小树林里刮起一阵妖风,轻缓的脚步声响起,半跪在地上的桑榆转头去看,一张满是皱纹的脸铺满冷冷月光,显得格外诡异阴森,桑榆面上镇定,腿却实实在在的软了。
那老人轻轻朝她拘了一礼:“老朽的卦象从未算错过,海方部首领万古见过——妖主。”
桑榆愣了一愣,随即问:“海方部?是妖族的部落之一?”
万古老人点点头:“妖主有所不知,妖界以十大部族统领各自地界,十大部族直接听候妖主派遣。”
桑榆站起身,目光中满是警惕:“所以你的目的是,带我去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