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笔试下
“可除了考核的时候给那些还没有修为的备选发光挡热,也没有什么用处啊……”
“谁说它没有什么用处的,今日整整六个时辰的考试,期间备选弟子不吃不喝,稍微有点修为的倒是能撑过去,可是那些没有修为的备选,要不是胧月纱维持着他们的状态,他们现在哪还有精力答题?”
“可今天这种用处,十年一次……”
他在师姐的目光下渐渐小了声音,剩余的话咽回肚子里。
师姐抬头温柔的注视着笼罩在半空的胧月纱,“可是没有胧月纱,那些没有修为的弟子有几个能保持良好的状态坚持到最后一题呢?”
不答出圆满的考卷,如何保证自己一定能通过考核,成功拜入九灵宗呢?前面的问答题涉及天文地理风俗人文,一道道题答下来耗费了不少精力,等到后面的问心题题目直指人心,时间紧迫,只能从心作答。倘若违背自己的道心写些虚假之言一来编构需要时间,二来容易假大空让人一眼看穿,三来嘛宗门又不是傻的,一时看不穿不代表长久看不透。
长老眯了眯眼,透过胧月纱看到日移西山,而考场上还剩下大半的备选弟子还在奋笔疾书,不过好像有人停笔,似乎被问题难住的样子。
“年轻人啊,总是让人想到希望。”长老没有回头,也没有使用什么灵力传音。
站在他右后方的鹭星河闻言不置可否,“每个人都有抓住希望的权利。”
“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刚过易折’这个道理吗?你握得太紧,不给自己生路,又异想天开想为逝者求生……”长老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无奈,“樊里,你本该像是这些年轻人一样追寻自己的道路,而不是歧途不返。”
“您所说的‘歧途’,是我唯一能走的路。像我这样和残废没什么两样的人,等死和找死也没什么区别。”
长老沉默良久,怅惘道,“我以为你想明白了,才来参与备选大会的事宜。”他还想着,等这次备选大会结束后,和宗里说说可以让她接手处理事务,也算是消磨时光。
雪衣乌发、眉目冷淡的女修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冷意,“我只是听说远行特意点了两个人让他们参加考核,为此还罚了一名弟子。心中好奇,特来看看。”
远行是何人?
他只是仙尊身边被点化的童子罢了,在九灵宗并无什么实权。只不过他代表的是仙尊,他对外的言行便是仙尊的旨意。
他出面点下两人,代表的便是仙尊对那两人的看重。
那么,三千年来闭关隐居的仙尊,突如其来的看重,加之仙尊座下也无弟子,很难不让人认为是仙尊想要收徒了。
长老并不知道鹭星河心中感想,一晃三千年,感慨道,“仙尊也是该收徒了,都这么多年了,他老人家的弟子,我还要叫一声小师叔呢。”顿了顿,年岁有些大最近记性也不太好的长老突然想起鹭星河的师尊,稳如泰山的心态跳了一下,不确定的问道,“我记得昭明仙尊好像曾收你为徒?”
“师尊确实曾为我为徒。”
只可惜……
她压下心底不合时宜的情绪,目视前方,眼底却什么也落不进。
“昭明仙尊与剑情仙尊是师姐弟,按辈分算起来,我倒也该称你一声师叔。”
“我与师尊师徒缘薄,不该承受师尊福泽,您还是按修为资历论,称我名号罢。”
长老也不与她争论辈分称呼问题,话题又回到仙尊收徒上,“不知仙尊要收的弟子又是何等惊才绝艳,你可知那两人是谁?”
“那两人已经离开了。”鹭星河冷着脸,多说了一句,“仙尊绝不会收他们为徒。”不论天资如何,品行恶劣这一点就足以让仙尊厌恶,仙尊高高在上不染俗尘,怎会让一粒尘埃招致白玉的瑕疵。
长老没在多问,多说无益,仙尊的心意无人可揣测。
轩辕凌身在考场中,胧月纱挡住了金乌的身影,使她不知时间变化,一路跳过了不知多少道她无知的问题,终于来到她能回答的问题。
美人迟暮,英雄老矣。存在总会消亡,只是有些存在消失的过早,有些存在离去的晚些。请以此做详解。
她还是太年轻,没有经历多少人世的变故,没有经过多少世事的沉淀,不懂随着时间无情的逝去,意气风发变成垂垂老矣的无奈,是心态的老去,但更多的,是身体的老去而无能为力,如同朝阳西去,谁也阻止不了它的沉没。
年轻人多数都是稚气未脱,想法天真而可爱,一如轩辕凌镜中花水中月般的回答,美好的还未来得及被残酷的现实折磨。
她以一颗少年人的心想象将死之人的心,本来就得不到正确答案。
至于其他的问题……
她是人,学的是人,想象的也是人,答出来的也是人的内容占了大半。
但是六重界之大,存在的不仅是人。
她在凡域长大,认知浅薄,答不到出题人的心意并不稀奇。
毕竟,考场上的众多备选,有的世家出身,有的在学楼学习多年,有的在外历练数载,有愚钝也有聪慧的,他们都比她在修真界生活的时间久,即使是这样的他们想要答出完美的考卷也是天方夜谭。
处处是陷阱,处处考验个人的心性和能力。
就算是出题人自己回答,也只能回答自己道心所向的答案,总会有失偏颇。
等到日薄西山,轩辕凌却在最后一道问题停住了笔。
生命是平等的,生命不该被另外的生命衡量。
救一人而伤一人不对,救一人而伤众人更是不对。
可是,救众人而伤一人,数条生命加在一起很显然重过一条生命……
生而平等,吾愿以己身换众生之生,却不愿无辜者非出于自愿而被救众生。
她知道,在多数人眼里,伤一人救众人是对的,一条生命重要不过一众生命。可是,生命只有一次,不应该由别人做出选择。
金乌彻底消失在天际,只留下几丝云霞为它收尾。
“时间到——”
剩下还在答题的备选弟子手中的笔再次落下时已经无法留下痕迹,在花灵的“留下玉牌印记,不然取消考核资格”的催促加威胁中,只能乖乖盖上备选玉牌的印记,考卷自动合拢,花灵每收走一份考卷,就送走一位备选弟子。
而考场外面的九灵宗弟子,忙着赶人然后把桌凳摞起到一旁。
眼看着桌凳越摞越高,已经有弟子开始喊人了,“师兄,速来。”
被喊到的弟子手持蕴含空间的令牌,跑来跑去的把考场外摞的高高的桌凳收到玉牌内。
考场内最后一位备选也被送出去,天色在胧月纱的作用下清晰可见。考场外的弟子有条不紊的收拾着东西,最后一摞的桌凳也被收起,众弟子纷纷轻松起来。
花灵们将考卷一个不落的交给长老,鹭星河收起胧月纱,月悬与天,天色昏暗,只有淡淡的月光照亮视线。
考场上所有被空出的泥土地重新覆盖上花草,再看不出一丝可以下脚的地。
对修士而言,黑暗中视物再简单不过。
不过问真路上还有不少没有修为的人,早在天色暗下来时就已经点上了灯火。跃动的火焰披上外衣,灯笼垂在廊檐下,明亮的灯火给冷淡的夜色添了几丝暖意。
宁绝在人群中找到轩辕凌,看到她还精神奕奕的样子,松了口气,赶紧上前准备带人回去吃饭休息。
轩辕凌跟随人群向前行走。
她在考场上时,突然想起幼年时的听闻,阿姐是有灵根的,有灵根就代表可以修行,可阿姐为什么不愿意来修真界呢?
想不通的轩辕凌正好看见来到她面前的宁绝,自然而然的问出了口,“无双,你知道阿姐为什么不愿意来修行吗?”
人流涌动,人群喧嚣。
宁绝停下脚步,漂亮的眼睛里映射着灯火的色彩,看起来温情又悲伤,“长姐伤了经脉,无法继续修行,回归云容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伤了经脉,毁了根骨,失去灵根,被彻底断绝修行之路。只有回到云容,做一个凡人帝姬,才有余生可言。
宁绝摸摸轩辕凌的头,以大人教诫孩子的口气道,“小凌以后要好好修炼,在六重界,只有自身的强大才能保全自身以及在意的人。”
轩辕凌踮起脚尖,努力的拍拍宁绝的头,小大人的安慰道,“我会好好修炼的,我也会保护无双你的。”
所以,不要哭。
她没有再多问,她深知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即使轩辕氏族在别人口中地位崇高,在六重界举足轻重,但是轩辕氏不是她能够做主的。她能做的,只有拜入宗门,努力修行,才能为阿姐和无双做些什么。
两人都有意轻松气氛,回去花木林的路上也都是聊些有趣的小事。
“那个纱一样的灵器真的好厉害,我早上到的时候在它外面还是灯火驱散的黑暗,进入到里面就是天蒙蒙亮的那种亮度……而且,我在考场里面一整天粒米滴水未尽,一点都没有不适,也没有因为早起感到困乏,也是因为那个纱的缘故吗?”
“那是胧月纱,是取制作‘遮天纱’的边角料所炼制,可以白日汲取金乌的光芒,黑夜则散发储存的阳光。不过它有点小气,散发出的光芒不及它汲取的十之二三。黑夜散出的光就仅仅比月光亮一些,白日它汲取的阳光足够了,就会额外加持它笼罩范围内的生命的状态。宗门也知道六个时辰有些久,像你这般还没有修炼的弟子撑不住,故而取出胧月纱好让你们不必因为身体原因考核不佳。”
“还有和我一般没有修炼的弟子吗?”
“自然,莫说是还未开始修炼,参与考核的弟子中也有无修行资质的普通人。”
“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动手是不是太显眼了?”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们昨天得了轩辕氏的消息都一窝蜂的跑过去打草惊蛇,现在我们何必这么仓促?”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啊,好不容易看见一个活的轩辕氏,我们这不是怕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