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与君初相识（三）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理了理身上戏服的褶皱，总算是调整好了状态：“好啊，既然席少督非要缠着我，不如还是和之前一样，三倍酬金我登门唱。”
沈裴湘在前年就发过誓了，和谁都可以过不去，别和钱过不去。
席珏城挑眉，那双桃花眼里透着慵懒之色，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就开窍的女人：“沈小姐要是早点想通，我们不都省了不少事。”
“席少督先别忙着高兴，怕您行军打仗多年不懂规矩，我们梨园，向来卖艺不卖身，去您府上我也只是去唱戏而已。”沈裴湘依旧觉得这个男人居心叵测，油嘴滑舌。
席珏城无语，那双剑眉拧在一起，忽而又嗤笑出声：“当然，我呢，很希望沈小姐在唱戏以外的时间里都是个哑巴，可惜啊可惜，成也是这张嘴败也是这张嘴。”
沈裴湘气极，用那双美目瞪着他，咬着牙拼命劝自己赚钱要紧，赚钱要紧。
“既然说妥了，那今日就到此为止吧，席少督早些休息。”她说着便从长凳上起身，拖着层层叠叠的戏服走了。
席珏城看着这个女人的背影，大步流星的。
果然，戏子就是戏子，台上台下，判若两人。
第二日，全京西城便传开了，说是这席家的小督军也瞧上了梨园里的名伶裴湘姑娘，为她包了一夜的梨园。
还有的说这裴湘姑娘马上就要进席家的门做姨太太了。
其实为沈裴湘包梨园的男人也有过不少，为什么到了席珏城大伙便这么澎湃主要是因为席珏城的风流事可以说从未有过，大伙对这个少年成名的少督军也总是感兴趣的紧。
彼时在京西城中的一家赌场里，一个烫着新式卷发嘴里叼着三炮台的女子听着下属说的八卦只觉甚是有趣：“真有女人能让他还俗的话，也还真是活久见了，老爷子那边知道了吗？”
“这事就是石狮边上撒尿的小孩也都知道了的，想必老爷子也是知道了。”
“也是，哎，改日我也好好去看看这个沈裴湘，究竟是什么大美人。”女人伸出玉手将嘴里的香烟夹出弹了弹烟头上的灰，然后将烟头摁进烟灰缸里。
“席姐，二馆那边有人闹事。”彼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个小厮。
女人脚下踩着高跟洋皮鞋往外走，身上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旗袍外搭一件白狐皮毛披肩，披肩齐腰，将她曼妙的身姿尽显无遗。
“谁这么不会数数，敢在我这儿惹事。”她开口，红唇轻启，眼里透出几分狠戾。
女人到了二馆门口，就见到馆前围满了人，自己这边几个伙计脸上还挂了彩。
她一边勾着唇从人群穿过一边开口：“哟，是哪位爷啊，在我这儿动武。”
女人身上有着浓烈的香水味，脸上涂着脂粉，穿着华丽，穿过人群时，惹得众人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时髦的女郎，她那张美艳的脸上挂着一对梨涡，她笑时总衬的她像个女学生般单纯，可她的红唇明眸里，装的皆是不加掩饰的野心二字。
“这赌场是你开的？”为首的男人是个光头，估摸着也四十出头了，嘴里叼着香烟，操着一口北边的口音。
“是啊，怎么，这位爷是对我这儿有什么指教吗？”女人走到他的跟前，仍旧是笑脸相迎，语气温和。
男人见到对面是个弱女子，还这样温声细语的，便更加放开了胆子：“没什么，只是我老弟在你这赌场被人算计输了钱，又和你这借了高利贷，我怀疑那个出老千的就是你们的托，所以啊，这钱，要么一笔勾销，要么我就把你这儿拆喽。”
女人仍旧是勾着唇，脸颊边上的那对梨涡浅现：“哎呀，好久没人能让我觉得这么好笑的了。”
“怎么，你这意思是不同意喽。”光头出言恐吓，将腰间的佩刀抽出。
女人瞬间收住了笑声，脸上的梨涡也没了，刚才还温柔如水的眼霎时便变得狠戾，发出让人不禁哆嗦的寒光，语气冰冷：“看在你这么好笑的份上，给你留个全尸吧。”
光头气急败坏的咒骂着：“你这个臭娘们，看我不把你的衣服给扒了。”
然而下一秒，从围观人群外便冲出了一群穿着黑衣的打手，将光头和他的手下团团围住。
女人淡漠的转身，对着身边的人淡淡的说道：“把他的舌头割了喂狗。”
“是。”
女人就这样又扭着腰走出了馆口上了车，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接下来的场面过于血腥，爱凑热闹的过路人也都纷纷逃回了家。
女人坐在车上又点燃了一支烟：“什么身份，调查清楚了吗？”
“几个外乡人，不知天高地厚。”开车的阿生回答道。
“想想也是外地来的乡巴佬。”女人垂着眼眸，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贪恋着这烟味，恨不得将这每一寸滋味都吸进五脏六腑里，“别回去先，去那呆愣新盖的金屋看看。”
席珏城彼时刚从军营检视回到自己在郊外的盖的小别院。
席府那几个小妈和一众仆人吵的他脑袋疼，索性就和老爹讨了块郊外的地皮盖了个小别院。
院子比起督军府当然就显得朴素不少，偏中式的风格，院子不大，却收拾的有格调，佣人也不多，是个能躲清净的好地方。
“少督军，席姐来了，在院里呢。”
席珏城刚下了军车，门口的守卫就跑过来禀报。
他点头示意，往院子里走。
“姐，你怎么有空过来。”他刚踏进门槛就看到了穿着靓丽的席汶若浇着院墙边上的那一架兰花。
“我得看看你这呆头能造出来个什么地方啊。”席汶若说着，眸光一直落在那株有些萎靡的兰花上，“你这大的地方弄的倒是体面，你看你这些小地方就禁不得细品喽。”
“我每日也没什么时间过来，这样也挺不错了。”席珏城回答，将头上的军帽摘下，随手扔在了院子中央的石桌上，然后坐在了边上。
席汶若浇完了水，缓缓转身，将身上的狐皮大衣整了整，直直朝席珏城走去：“少督军没时间回家倒是有时间去听戏啊。”
她说着，语气微微上调，调侃之意难掩。
席珏城倒水的动作一顿，干咳几声：“哪…哪有。”
“没有？城里可都传遍了，我还以为我真的要多个弟媳了呢。”席汶若勾唇，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呆愣弟弟因为这些风月之事而支支吾吾的。
“他们……他们胡说的。”席珏城故作淡定的仰头喝了一大杯水，眼神飘忽。
席汶若那张红唇忍不住愈发向上扬起，梨涡也渐渐印了出来：“哎呀，你这个呆愣，当初就不应该把你送到军队里去，搞得现在又是睡不着觉又是追不来女人的呆愣样。”
“姐！罢了罢了，我也说不清楚。”他原想解释又怕自己越说越错，索性便懒得的再解释了，“父亲说好久没见到你了，让你记得回来吃顿饭。”他微微垂眸，将话题引走。
“老头也会惦记我？”席汶若坐在石凳上，拢了拢身上的大衣，京西城的冬天一年比一年冷。
“父亲自然还是在乎我们姐弟俩的。”对于他这个老爹，他也有着满肚子怨言，可又有什么办法，他仍旧是自己的父亲。
“哼，那可不嘛，一个替他管着军队一个替他赚钱，能不在乎一下么？如果不是我开钱庄给他搞了这么多钱，他早就把我绑上花轿嫁给江城的那个二愣子了。”席汶若嗤笑出声。
“那江城的傅公子哪里是二愣子了，他们傅家可是在江城里头数一数二的人家了，你若是嫁过去定是不愁吃穿的。”席珏城记得少时去过江城见过那个傅公子，小时候长的清秀，整整比他高出半个头，待他极好，还带他去山上玩弹弓。
虽然他已经记不得他的全名。
“哟，我记得他们家也有女孩的，既然弟弟觉得这么好不如姐姐帮你去提个亲？”她觉得她这个死老弟在自己讨没趣。
“说你的事呢，姐你别老是打趣我。”席珏城挠了挠头只觉自己今天不宜开口说话。
席汶若勾唇，拿起石桌上的杯子，晃了晃这杯子里的清茶，热气便翻腾的更厉害，碎碎念了一句，“你这玻璃杯和这石桌石凳也不配啊，我这儿有一套龙渊烧的茶器，改日差人送来给你配。”她说着，又抬头看着这座别院，江南风格虽说是古色古香别有韵味，但在这萧瑟的冬日里难免显得落寞不少。
“嗯。”席珏城淡淡的回了一句，眸光也望向院子。
耳边是风声，眼前却没有尘土飞扬，他还有点不适应这样安稳的日子。
“席姐。”阿生忽然进门。
“怎么了。”席汶若回眸看她，眼里又变得冷淡。
“现在老楚那边说，那几个外乡人是季家那边的。”阿生低着头汇报。
“季家？”席珏城微微蹙眉，愣是没找出来京西城里哪个人物是姓季的。
“北边打仗跑过来的，最近那个什么万宝楼就是他们家开的。”席汶若解释着，一想到这季家也开钱庄抢自己的生意就有些不爽。
席珏城微微颔首：“怎么，在你门前闹事了么？”
“闹事？谈不上，送死罢了。”席汶若语气冷冷的，那双水眸里装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喜怒哀乐。
席珏城瞧着她，低着头微微勾唇：“担心有人找你这个女魔头事，也实属是我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