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真面基啊
台上。
被拉来充作裁判的师兄负剑望天,他其实不想看这种菜鸡互搏的对决,但没办法。修为太低的控不住场,太高的又不见踪影。
他的眉目间带着一股倦意,道:“本次对决秉持着友谊第一,对决第二……不好意思。忘了你们是个人恩怨。”
“这样吧,先请双方发言。然后就可以开打了。”
沈桂的话在齿间转了个圈,但依然没能委婉半分,“你们剑宗,还搞这种东西?”
“少见多怪。”
杜远用鼻子哼出声,他卷起袖子,露出了结实的臂膀,十分刻意地鼓起手臂,冲台下显摆了一番多年努力的结果。
众人纷纷嫌弃地后退几步,他们可不是练不出这种身材,不乐意而已。
大家都是冲着剑修衣袂飘飘的帅气模样去的。进剑宗的人,有谁没想过谈笑风生间一剑破凌霄,成为万千男女修的心选?
唯独杜远这家伙,把轻巧的剑抡出了刀的气势。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入刀宗,反而选择了剑宗。
那把精致的剑在杜远魁梧的身材下,显得格外的小巧,像是袖珍娃娃的玩具。
杜远并不在意台下众人的看法,他理好衣袖,冲沈桂抬下巴,轻蔑道:“你想代替你那个小白脸兄弟上来挨揍,我满足你。不过这对决没个添头,缺点意思。”
“不如这样。”杜远拔剑出鞘,将木制的剑鞘随意地朝台下一丢,随后潇洒转头。没管附近的师弟接过剑鞘,看着他,一脸见鬼的表情。
“我赢了,你们承认你们不是个男人。然后绕着台子转三圈,学狗叫。”
他笑得不怀好意,看似粗犷的外表之下是锱铢必较。但这么嚣张还能在剑宗的学院里四肢健全,即使是看人下菜。总归是有点本事在身的。
沈桂没带武器,空手上台,衣服也平整得很,看不出有什么东西藏着。
“沈桂,要不还是我来吧?!是因为我才———”
母亦文的喊声不太明显,但沈桂还是听到了。他抬了抬手,意思是他知道了,但不接受。
开玩笑,对面一看就留在筑基几年了,虽然天赋不高,但底蕴怎么着都比他这练气的深。
“哦。”
“那我赢了呢?”
沈桂反问他。
杜远一愣,他还没想好沈桂赢了,他要怎么做,因为他怕对面比他更阴。
不行,不能让他赢!
杜远狠下心,哪怕是提前动用应付下次考试的招式,也必须要拿下这局,不然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底下的那些人会嘲笑他多久。
沈桂见他半天没说话,阴阳怪气道:“也是,杜兄多厉害啊。男子当如杜兄,以大龄筑基为荣,不以出门吓人为耻。”
杜远皱眉:“我什么时候出门吓人了?”
沈桂用食指轻点脸,笑道:“到处乱咬人的不是你吗?在路上看到疯子还不够吓人?走的不如我家后山的鹅君有型,竟也配自称为有男子气概。”
“谢谢你啊,我今后一年的笑话有了。”
沈桂的语气诚恳,但嘲讽度拉满。
上台后他的怒意渐消,反倒找回了几分理智,不再被杜远轻易地带动情绪。隐隐间,沈桂觉得刚才的情绪来得突然,且不太对劲。朋友被骂而生气很正常,但他气的程度似乎超出了那个范围。
不过介于是他第一次,不看身份地位,不管修为长相,仅凭个人魅力交的朋友。
没有以往的经验作参考,沈桂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处理。但以他的性子,这种事能发生在他身上,非常难得。
看看,他多会找朋友。
沈桂不再理对面被气到吱哇乱叫的杜远,他对裁判道:“我准备好了。”
裁判正听得津津有味。
突然听到沈桂的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想起自己的身份,裁判师兄又回到了那副疲惫的模样。
遵循着公平,他看向杜远:“师弟,怎么样?能打了不。”
杜远:“打!我一定要帮他揍趴下!”
“好,那就开始吧。”
师兄挥手,而后脚尖点地,跃下了台子,为两位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杜远见师兄退出,急不可耐地冲向沈桂。他抬剑劈砍而下,手中覆上灵力的剑刃锋利无比,刮出迅猛的风,呼啸着扑向沈桂。
“杜远的振剑诀用的不错啊,都达到灵力外放的程度了。”
“等他灵力与剑相融,估计就能摸到突破的边了……等等,下次小练谁和他对练?”
“卧槽,我跟老师申请换人行不。我不想挂科。”
“哈哈哈哈,我刚申请换完。你换不了了。”
“我掐死你???”
沈桂沉心静气,冰锥还没练完全,不好用,但顾文星指导过他可不止这些。他没急着闪避,而是紧紧盯着杜远的动作,手中的法诀尚在酝酿。
就是现在!
沈桂旋身一个极限闪躲,指尖凝聚寒气,反手猛地拍上杜远后背。
“碰!”
钝响骤起。
杜远惊骇于沈桂的速度,莫非他看走眼了,对方其实是专修速度的修士不成?他摸上胸口处,灵力运转竟不见迟滞,而且他转动胳膊,也没见体内闷痛。
高高举起,弄这么一手。
结果啥都没有。
杜远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抽动,讥讽道:“就这?要不你认输吧。”
沈桂:“蠢。”
他的法诀已准备完毕,只见空气中蕴含的水似是被抽取出来,漫天的水珠瞬间凝实,拉长为针。
俶尔,寒意袭来,薄冰自沈桂的脚底蔓延,一瞬铺满台面。
没等杜远震碎困住双足的冰,雨针从天而降,宛如密不透风的网,笼罩住了杜远,将他的诸多情绪全都掩于其下。
就当众人屏息之时。
雨针散去了让人胆寒的威势,触到杜远衣衫的刹那化为温和的水,仅是打湿了衣服,让他冻得瑟瑟发抖。
大块头用双臂抱紧自己,无奈寒意愈来愈深。鞋面上残留的冰顺着裤腿向上攀爬,以不可阻挡的势头覆上了腰际,眼看着就要将他彻底冻结。
“还要打吗?”
沈桂站在杜远面前,仰头看他。
众人看他即使轻松获胜,依然宠辱不惊。再看看杜远,心想这家伙是真的该栽,还好被打了,不然下次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命。
杜远牙齿直打颤,咔咔作响:“休……休想。我死也不认输。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沈桂:“……”
怎么感觉有种既视感。
……不,他和这货才不一样。他要帅多了。
沈桂真情实感地问:“为什么啊?我又不会让你学狗叫。”
“真的吗?你说好了,从你胯下钻过去我也不干。”
杜远的精神像是触碰到了关键词,振作得很快。
沈桂的表情难以言喻。
“我才没你那么恶心。”
两人说话之际,寒冰还在爬,再有个几秒就能爬到杜远的肩胛,于他的头顶相汇、开花。
要是连脑袋也被冻住,杜远就可以和海龙门的厨艺比拼赛说再见了。
毕竟,比拼赛的第一条规矩是:
重伤者,未静养满十五日以上,不可入场。(无论门内门外,一视同仁)
“杜远!认输吧你,好不容易获得了机会,可别因为你那点破自尊心丢掉了啊!”
“是啊,你那点‘破’自尊心,碎了还能再造,机会错过不再来啊!”
杜远恼羞成怒,冲台下大吼:“去你们的!滚!!!”
沈桂呵呵一笑,指尖搓动。随即,冰以极快的速度拔高一截,堵住了杜远的嘴。
“唔唔唔唔唔!!!”
杜远惊恐地想张嘴说话,但冰如焊死在唇上,粘着皮肉,一动接一扯,急得他大汗淋漓。
他急忙运转灵力,没曾想经脉里不知从何而来的一股寒流涌出,接上了外头的冰。这下真的是内外都在冷,血液都似化成了冰,一时之间,让他的思绪都有些凝固住了。
见状,沈桂迅速撤掉了冰,差点忘了这茬。
“干啊!”
就在沈桂撤掉的下一秒,师兄飞身上台,抓住杜远的手就朝他输送灵力。随后,师兄的面色古怪,略微泛红的灵力在师弟体内滚了一圈,发觉他经脉里的灵力绽开了无数极小的冰晶,转动着、悄无声息地堵住了灵力的循环。
难怪啊,难怪杜远无力反抗。
师兄取出丹药喂给杜远,见杜远的气息慢慢平稳,放心下来。
他回头看沈桂,道:“我看他神智不清,认不了输,这局是你胜了。”
说完,师兄摸了摸鼻子。他犹豫片刻,注视着沈桂犹显稚嫩的脸,疲惫的表情再次浮现,而后唇角下压,不自觉严肃起来。
“呃,虽然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但是这位兄弟,招式有点毒了吧?他的嘴是贱,可是不至于死啊。”
“要是他没有因为慌张忘了灵力,越早运转,或是用上他的其他招式。到那时,即便是你用的法诀也停不下来,甚至是我,可能都救不下来。”
“就因为一句娘娘腔,至于吗?”
“龙泉谷的弟子都这样?”
沈桂的脸色一僵,他的右手忍不住地抖动,那日的恐惧好似散不去的影子。
台下众人的沉默恍如在他的心头敲下沉重的一击。在当初……在被人设计陷害,险些杀死衍天子的时候,他们同样是沉默的,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暗中还有不怀好意的人在底下煽风点火。
他抬起头,想对师父说不是这样的,他虽然讨厌衍天子,但不至于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
但最后,他只能看到师父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师父抱起衍天子,甩袖离去。
将他一人留在了那巨大的平台上。
……
沈桂想辩解,但一向能说会道的嘴此刻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怎么知道杜远说得好听,人菜得扣脚。原本这招是防着杀手锏,防止杜远逆风翻盘的,谁能想到光是表面的水都能直接解决掉杜远,而对方又在慌乱之下引动了体内的寒冰。
况且就算提前引动,他也有解除的自信。顾文星帮他优化过了使用方法,根本不会出现这人口中的情况。
……
看台下。
顾文星听着听着感觉不对,这法诀她给沈桂改良过的,咋可能控制不住。这剑宗弟子当别人傻的是吧,控制不了还拿来对决。
他难道没想过沈桂有人指导,学得比他久,会不知道这种问题?会不去改善?
就算他真不知道,说沈桂下手毒,还以一种长辈的语气训斥……欺负人家小孩乖,不顶嘴是吧?
瞧把孩子吓的,呵呵,谁还没个家长了。
顾文星卷起袖子,准备上台开骂。
“放屁!”
母亦文的声音突然响起,在一片安静中异常的响亮。他很少骂人,此刻急得连脖子都红透。
母亦文手脚并用地爬上台子,站在沈桂面前,指着师兄骂道:“你明知道杜远嘴贱,明知道对决容易出问题,你怎么还有脸说出毒这个字的?只要打起来就会有输赢,就有可能受伤,你这个裁判之前不急着阻止,沈桂停下来以后你才上去,不就是你觉得没什么大碍吗?现在出问题了,骂沈桂,你要不要脸?”
“上来晚算我不对,看走眼,我认错。但杜远骂的又不是他,用这种歹毒的招式,万一杜远真死了怎么办?”
剑宗师兄一开始还有点怕多管闲事,后面的口气逐渐严厉,他越是回想起看见的冰晶花越觉得心惊。本来被拉来当裁判就很烦了,何况他一个金丹竟差点没管住场子,就忍不住想从其他地方找回来。再者,杜远再烂也是自家人,打架就算了,用杀招?真当他不存在啊。
母亦文急道:“你!”
剑宗师兄还打算说什么,一道声音从天上遥遥地传下来,如珠落玉盘。
“发生什么了。”
众人抬起头,他们齐齐喊出声,难得声音统一。
“长老!”
虞林纵身跃下飞剑,裙摆落地,层层叠叠,如同鲜艳欲滴的花,红得热烈。
虞林的出现,令不少弟子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他们一直想着入虞长老门下,不仅是她修炼的速度最快,而且长得也最美,是许多弟子的梦中情师。
她环顾四周,先发现了昏迷不醒的杜远,随后柳眉一挑,看了看气氛紧张的三人。
母亦文壮着胆子,抢先一步,简单直接地将来龙去脉说了出来,不加任何修饰。因为他知道到了长老这种层次,撒谎是没必要的,不如说实话。
虞林:“娘娘腔?”
她慢慢地念出了这三个字,看向神色紧张的弟子和仍紧闭双眼的杜远。
“杜远的沟通与理解课成绩取消,明年重修。至于你,水清,去思过崖静坐一个月。”
水清,也就是那位金丹师兄,回:“……水清明白。”
虞林知晓水清心里憋着不满,道:“这件事是你做错了。说别的估计你也听不进去,我就说一句,你所说的假设不成立。”
“杜远昏迷,更多是吓的。和法诀关系不大。”
水清急忙道:“可是他灵力里结满了冰晶……”
虞林:“不一样。”
虞林:“这招应该是寒卷上篇的晃晶法,伤害一般,主控制,缺点是容易敌我不分。如他所说,能准确控制,堵住杜远的嘴,应该还是改良过的法诀,不然他不可能没被冻住。”
“若是和寒卷下篇相结合,倒真有可能变成杀招。但他仅是筑基,至多重伤。”
水清喃喃:“最多重伤……?”
虞林:“嗯,死不了。”
解决完门内的两个,虞林看向母亦文和沈桂,联想到隔壁是龙泉谷,有星星培养的弟子在,有种微妙的亲近。
于情于理,她都该补偿一番。
练气和筑基……
虞林手掌一翻,取出防具。
“我宗内弟子给你们添了麻烦,抱歉。这两件超品中阶的防具是我的一点补偿。”
母亦文没敢接,声如蚊蚋。
“不、不用,太贵重了。”
虞林正准备说她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找机会多送点而已……就当她是爱屋及乌,况且错在她们这边。
许久没动弹的沈桂上前一步,走到母亦文前面,微微侧身挡住了他的身影,平静道:“谢过长老好意,但我们只需要他们的一句道歉。不需要额外的补偿。”
虞林一顿。
沈桂拒绝的意思很明显,母亦文的抗拒也显而易见,私下倒还好继续坚持。
可现在弟子们都在看着,坚持下去或许会给他们添麻烦。
虞林改口道:“既然如此,那便这样吧。改日待杜远醒转,我让他们上门道歉。”
“是隔壁对吧?”
沈桂:“是的,谢谢长老。”
台上的事情来得急,让人猝不及防,结束得也急,让人难以预料。
唯有顾文星看着虞林的脸发怔。
,真面基了。
单方面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