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视线相撞的那一瞬间，叶淮浑身微不可见地一震，狼狈地避开了眼。

    他看着眼前打开的机甲训练舱里，在众人的注视下，脸色青白，惊慌失措，难堪得都急哭出来的教头，对方那尴尬无地自容的模样让他彷佛看见了自己。

    “遭遇到不公平，就申诉。”

    他垂下眼，看着自己鞋尖。“那个群，是让你们申诉用的。你们不说，我不知道。”

    “抱歉。你们说了，不对的，我会改。”

    训练室正中央，在所有人的目光中，这位二军团元帅又低声道了声歉，他嘴角不自然地抿了抿，似乎是想尝试微笑，但过于僵硬而显得有些渗人，“但抽烟、摸鱼、诋毁长官，还是必须惩罚，进重力室罚训——”

    教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半个月。”

    “元、元帅”做梦都没想到，元帅竟然轻轻放下了，教头不敢置信，激动地想说话，被叶淮抬手制止。

    “继续准备。”叶淮的嘴角又不自然地抿了下，“按照原定计划，二十分钟后开启虚拟实境的模拟战斗演示。”说完他转过身，独自走下了训练台。

    那背影十分板正，走路挺胸摆手的姿势也十分标准，但教头却产生了一种他在颤抖，走得摇摇欲坠的错觉。元帅刚才的表情是在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那个倨傲的人原来也会低头，无形之中好像有什么被打碎了，轻轻的一声抱歉重重击在他心板上。

    “元、元帅，”那一瞬间，他眼眶发红，看了眼依旧开着的收音扩声器，大喊道，“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因为嘴巴坏平时都处不到什么朋友，您一直是我的至高理想，强大、勇敢，我是看了萦惑星一战决定追随您的，您还记得吗，当时情况危及，指挥官决定抛弃星舰，把星舰化为炸弹炸掉萦惑星，但断尾的白上尉乘坐的逃生舱却故障了没能即时逃离出来，爆炸在即，所有的人都眼带不忍地默哀，只有您，在最后一刻冲了进去，千钧一发将人救了出来怎么会有元帅愿意赌命回头救一个上尉呢，我大受冲击，那个画面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第二军团一直是我的第一志愿，我从第五军团、到第四、第三，好不容易才调了过来，我希望，总有一天能站到跟您一样的高度，被所有人仰望”教头泪流满面：“但是调过来后，却泯灭于众人之间，根本晋升不上去，只能每天拿风头人物耍嘴皮取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嘴巴坏成这个样子”

    那个步下台阶的背影一顿，而后继续走下去。

    空气中三不五时擦出了微微的电光，似乎有什么非常躁动，众人脸上不动声色，私底下都透过精神力在传音，刚才那尴尬的情况所有人都以为叶淮发火，出乎意料地，他竟然退了一步，主动给了教头楼梯下。

    夏侯澈看着那个黯然的背影，不过一天的时间，他对叶淮的认知被颠覆了又颠覆，好像现在才真正认识了真实的叶淮。

    他一直以为，这个不可一世的倨傲家伙是永远打不倒的。

    原来在私底下，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叶淮也会害羞，会尴尬，会羡慕嫉妒，会有自己的小心思，会有偷偷爱慕的、想吸引的人，也会因为自觉被对方撞见狼狈的一面而难受。这一个瞬间关于叶淮的一切忽然鲜明灵动了起来，目光相交的那一刹，雌虫眼里的哀伤绝望差点把他的心拧成一团。

    夏侯澈看着终端沉思了会儿。

    “易感期就如实请假休息，”

    一片寂静中，一个声音叹息道：“别为了考评积分而死撑着，我们军团里，也时有因易感期在训练中受伤的事故发生。”

    “擦一擦吧。”

    教头愣愣地看着递给他帕子的人。“凌羽元帅”

    凌羽用不大但整个训练室包括看台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音量道：“我与叶淮元帅同期，最欣赏叶淮元帅的地方，就是他对方位、座标、位置的要求相当确实，在战场上，一个些微的小偏差，都可能送掉自己与战友的性命。你应该不只抬手慢了一点，易感期五感敏锐度降低，可能姿势位置都偏差了，严重误导了新兵，叶淮元帅才会罚你。”

    教头耳根发红。

    “叶淮元帅有他自己的一套原则，不会随意惩处人。”凌羽朝教头微微一笑，眼角的泪痣风情万种，显得格外和煦温柔，“在第一军团，作为训练教官，抬手慢了一点，我会直接请人去后勤或者走人。”

    清清淡淡的声音让所有人背脊一寒。

    凌羽低头扫了眼终端上面『替叶淮元帅打圆场，帮你带两天饭团。』的讯息，坐地起价。

    『两周。』

    『三天。』

    『三周。』

    『两周成交。』

    凌羽满意地抬头，看着被他吸引而来的目光，环顾了建构到一半的实境战场，一副相当感兴趣的模样：“虚拟实境的实操演示，这难得的机会，我来体验看看吧。”

    “！”

    “！！！”

    凌羽元帅要演示！

    刚才因为叶淮元帅不演示了，看台上冷却下来的热血又再度沸腾起来，将官们一个两个情绪高涨地看着凌羽。慕强的天性与流淌在血液里的战斗本能让场中所有人一下子注意力全转移到了战斗演示上。

    叶淮坐在休息室里，他不坐沙发，而选择坐在坚硬的铁柜上，闭着眼，头微微往后仰，靠着冷硬的墙面。

    『您一直是我的至高理想。』

    『我想成为像您这样的人。』

    呵呵。

    这些话他听过不知凡几。

    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

    他想着刚才那个教头，a级巅峰雌虫，身量是擦线标准，一米七，身形劲瘦，讲话有点操但五官十分清秀干净，不像教头更像个研究员，是殿下走在路上会回头看一眼的、称得上秀气惹人怜爱的模样。

    如果可以的话

    他更想成为他们的模样。

    “叶泽说，”叶淮的眼眶一阵温热的湿意，对着空气道：“不能哭。”

    殿下心里一定觉得他像个可笑的小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几小时。

    终端一阵接连不断的震动惊醒了叶淮。

    他赶紧一看。

    居然是小号上有关店主的一连串新闻。

    他拉黑了店主，但之前曾经将“虚拟雄主”、“店主”等词设为热讯特关，现在一连几篇关于店主的热讯出现，特关发来提醒。

    叶淮想也不想要切掉，但关掉的瞬间几个耸动吓人的字眼吸引了他的注意。

    『热讯，网红虚拟雄主重伤濒死，十分钟前留下遗言！』

    『最后的告别？神秘店主性命垂危？』

    热讯后头跟着音讯附档，叶淮立即点开。

    “不好意思，昨天连续两次受到了严重可怕的精、精、精神力冲击”店主低沈性感的嗓音此时气若游丝，说到中途突然颤抖，彷佛一口气要提不上，随时会断气的模样。“咳、咳咳，暂停接单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咳咳咳、咳，虚拟雄主没有再度上线，那可能是我为了预防来不及”店主用气音道：“先跟大家说一声再见，呕——”

    连续两次严重可怕的精神力冲击？

    叶淮一呆。

    他昨晚下线遁前人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死了？

    他赶紧把店主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手忙脚乱地发了消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