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玄德
玄德没出来,反而是云鼎寺的天空出现了一张模糊的人脸。
“二位施主,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杨羽冷哼一声,“你昨天指示渡贫和尚把我们扔下山崖,难不成就想着当一切都没发生,好一个云鼎寺,好一个玄德大师!”
杨羽的狮子吼十分正宗,而且威力巨大,他越说越生气,越来越多的和尚抵挡不住,为了避免朝他下跪的丑态,纷纷就地打坐,运起灵力相抗。
玄德没有说话,天空的人脸瞬间散去,只是一眨眼,燕飞和杨羽就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没有感觉到半分不适,连杯里的茶都没有波动半分,周围的环境就已经从大殿之外变成了静室。
这里十分空旷,并不像云鼎寺其他地方那样富丽堂皇,除了必要的摆设外,就只有廊下的一张小几。
“二位施主,请坐。”
“老和尚你这么看着我们,谁还敢往你面前坐?”
“施主大可放心,贫僧若有心取你们性命,倒也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人心时时都在变的,谁知道你会不会随时起杀心呢?”
话虽然这样说,杨羽还是跟着燕飞在玄德面前坐下了。
燕飞合掌行礼:“大师,先前得罪了。”
玄德轻叹:“原来女施主便是燕大人,不知道燕大人此行究竟何意,又为何如此戏弄本寺呢?”
“并非燕某存心隐瞒,而是因为大盗戚幼鱼藏身贵寺,在下变化容貌只为引其出来。没想到大盗未出……淫贼先死。”
玄德抬眼看着燕飞,目光灼灼:“燕大人真是神通广大三头六臂,贵寺发生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不过是猜测罢了,如果我处在玄德大师的位置也不会留着败坏本寺名声的人。何况犯的是淫戒,这对佛门来说可是灭顶之灾,流言蜚语足够摧毁贵寺几百年的声望了。”
“阿弥陀佛,燕大人已经震断他浑身经脉,即使不死以后也不过是个废人。既然燕大人知晓了元尘已死,可否高抬贵手不再追究此事。”
“好,”燕飞答应得很痛快,“燕某也并非眼中容不得沙粒的人,便不去追究元尘此贼从前糟蹋了多少良家妇女。至于他可有同谋,想必玄德大师此后也会好好清理门户。可渡贫渡宣等人呢?”
“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大师,除恶扬善难道并非我等的职责所在?”
“渡贫渡宣不过误以为燕大人是故意栽赃本寺的邪魔外道罢了……”
燕飞轻笑一声,垂下眼帘喝了一口杨羽在外面给她泡的茶。
“原来……一句‘误以为’便可以使得和尚犯下杀戒了。”
玄德沉默不语,燕飞和杨羽也不开口,三人便沉默的对峙着。
“施主……”玄德的声音隐有些无奈,“既二位无事,渡贫又怎么能算犯了杀戒呢?”
“玄德大师,我等未死,是我们的本事,并非贵寺的僧人们手下留情。动了杀心,又亲自动手,还不能算破了戒吗?”
玄德看着燕飞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后正色道:“不要废话了,二位是督刑人,想必也明白云鼎寺在无日峰的地位。渡贫固然有错,不过错在太过愚蠢冲动,但他一心只为云鼎寺的名声,罪不至死。二位有何求,只要云鼎寺能满足,都可以提出来,就算作对燕大人昨夜受扰的补偿。至于那个采花大盗,不知二位如何肯定他就在本寺。但不管如何,本寺亦会鼎力相助。这些就是贫僧能开出的所有条件了,同意与否二位大人可以慢慢想。”
杨羽笑骂:“你这老和尚倒挺干脆,不是说出家人都慈悲为怀不染凡尘的吗,你怎么倒像个老练的生意人?”
“阿弥陀佛,杨大人难道不知,既然生在尘世哪有真正出尘的人。难以脱离红尘俗世,又何必装得一尘不染呢?”
杨羽回头去看燕飞,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问:“阿姐,你说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大师既然有心偏袒,那燕某也无可奈何。”
玄德笑了笑:“燕大人是聪明人。”
“不聪明也没办法,”杨羽伸了个懒腰,“我们二人势单力薄,仅仅是个督刑人,没权没势没宗门撑腰,不识趣的退一步又能怎么办呢?老和尚你也算半个好人了,以你的修为悄悄把我们灭口也不是难事嘛。还肯讲道理谈条件,真是很不错了。”
玄德合掌低头:“俗世之人,有愧于心,难担大人之赞。”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要圆滑许多,这件事解决了,三人便融洽的喝起茶来。
玄德详细的问了关于戚幼鱼的问题,燕飞二人都据实以告。玄德越听越心惊,眉头不由得紧皱。
“玄德大师可有什么线索,戚幼鱼选择在云鼎寺杀人故意留下我们,又推波助澜了昨天的事,必然有其目的。不知道云鼎寺何时得罪了他?”
玄德摇摇头:“此人的名讳贫僧还是第一次听闻。”
“不是吧老和尚,戚幼鱼专犯大案作恶多端,你竟然听都没听说过?”
“贫僧八十年前修行便遇上了瓶颈,已经闭关修炼多年,也是近日才出关。”
“哦,那是功力大成还是……”
“杨羽。”
“问问而已嘛……”
玄德但笑不语。
“以在下看来戚幼鱼如果不是有什么疯病,应当就是同贵寺有莫大的渊源,还请大师认真想想,当真没有得罪过这么一号人物吗?”
玄德摇头:“实在没有这样的仇家。”
“那就奇怪了……”
“以我看啊,那个什么戚幼鱼一出手就招来了元尘这个淫贼,说不定他娘或者家里姐妹就是遭了那个贼子的毒手,所以特来报复。”
“杨大人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
“可是要怎么把他引出来呢?”
“恐怕很难,”燕飞皱着眉,“若非他的易容术已经到了举世无双的地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戚幼鱼本就是云鼎寺的人!”
杨羽长叹一口气:“那就只能用笨办法了,先从跟元尘有关的人查起吧。要是我刚才猜错了,戚幼鱼和元尘并没有什么恩怨,反而只是一个看不惯佛门静地藏污纳垢的好和尚,那就糟糕了。”
燕飞忍不住用剑柄敲了一下杨羽的头:“真是那样的好和尚怎么会□□掳掠呢?”
“阿姐说得是,还是阿姐聪明。”
……
戚无义咬着指甲,忍不住问:“就这样?”
杨羽坐在高高的树梢上,把腰带上的玉佩甩开甩去的玩儿。
“不然还能怎么样?”
“不是吧,等了这么久,昨天发生了那么多的事,结果就死了个淫和尚就了结了?”
“当然没了结,好戏才刚开场呢。”
戚无义深感无聊:“喂,小杨,无日峰的三城主给你们多少好处啊,这么麻烦干脆别查了。那个玄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装聋作哑的,恐怕心里还怪渡贫办事不利索吧?”
“这也没什么好指责的,”杨羽道,“要是我也会这么做,发生这样的事,无非也就威逼利诱两个选择,利诱不成只能当断则断了。至于三城主却没给什么好处,不过不听他的倒是会死得很惨就是了。”
苏白在一边旁听了杨羽的发言,忍不住摇头:“杨大人此言差矣,玄德因一己之私放任僧侣犯下杀戒,已是罪孽,你怎么还赞同呢?”
“将心比心嘛,”杨羽吊儿郎当的回话,“谁也不是圣人,哪个会把别人的命看得多重。玄德有这样的修为,云鼎寺有这样的影响力,没有张牙舞爪作威作福已经算是难得了。一边是云鼎寺的名声,一边是两个毫不相干还不肯退让的人,谁也知道该怎么选。不过那个玄德真是个坏和尚,他其实根本没有利诱过嘛!”
“对呀,”戚无义一锤掌心,“那个玄德根本没说过什么利诱的话啊,这么说……他从一开始就打着要你阿姐去死的心思?”
“这谁知道呢,”杨羽说,“毕竟人家当时走开了,说不定就是渡贫等人自作主张也未可知。”
玄德和尚究竟是有意放纵还是无心之失,众人难以下定论。不过对付戚幼鱼的天罗地网已经被苏白布好了。
燕飞杨羽去找玄德对质,苏白师徒四人也没闲着,围绕着云鼎寺的周围布下了大阵,确保云鼎寺这段时间只能进不能出。如此一来,除非戚幼鱼根本不在庙内,否则绝对无法逃脱,
苏白一边布阵,一边给戚无义几个讲解阵法要点,顾盼归听得非常仔细,不时在他自己做的法器上记笔记。戚无义却觉得十分烦躁,已经后悔没有阻止苏白管这个闲事了。
“唉,什么戚幼鱼戚大鱼的……真是麻烦……”
虞欢言悄无声息的站在一边,冷笑着说。
“是啊,既布下大阵,干脆屠尽此寺。这里藏污纳垢,杀一百个也不会有一个全然无辜,既方便又简单,何必这样找来找去,做这些无聊至极的事情。”
戚无义没说话,远远的望着被云雾缭绕的云鼎寺,心底竟有一两分赞同虞欢言的话。
白天佛光普照,夜里鬼魅魍魉,满口仁义道德,行事下流虚伪。这样的地方留着确实恶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