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佛门狮子吼
两个和尚打着灯笼走进了善堂，像两只飘摇的鬼魂。
“渡贫，你说……元尘师兄是否真的……轻薄了那位女施主？”
“休得胡说，元尘师兄德高望重，虽然于修行一途来说天分不够，却一心向佛，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丑事。”
“难道那位女施主真是什么邪魔外道，故意栽赃陷害的？”
“我听主持之意，恐怕正是如此，否则主持何必让我们来看这死尸呢？”
“要是那女施主拉来的真是尸体怎么办？”
“渡宣，你说什么胡话？”
“我……”
“好了，是真是假一看便知，我们看过了去禀告主持就是了，一切自有主持做主。”
戚无义和杨羽趴在房顶上看着两个和尚进去。
“老顾闭息还是做得到的，这两个和尚修为也不高，想必不会看出什么。”
杨羽一直紧皱着眉头：“我恐怕这样反而不美……”
“你担心什么？”
“不知道，”杨羽摇摇头，“看看再说。”
燕飞和云鼎寺的主持面对面的坐着，这位主持有一副好皮像，修为很高，正是杨羽所说的那种修炼几百年的老妖怪。这样的修为，若是一心偏袒，燕飞等人恐怕要凶多吉少。
灵均和尚为众人续上茶，那白水注入茶碗里‘咕噜咕噜’的声音也听得人心焦。时间仿佛从未这么慢过，不过终于，渡贫、渡宣两个和尚还是回来了。
不过他们两个是连滚带爬的跑回来的，一边跑一边大喊:“主持……主持不好了！”
“何事惊慌？”
“快将这几人拿下，善堂里根本就没有他们白天带来的尸首！”
众人闻言脸色巨变。
和尚们都换了个眼神瞪着燕飞他们，并且自行分散开来，燕飞等人的后路截断。
“主持，”渡贫跑进屋内，神色惊慌大呼小叫，“还请主持发话将他们拿下吧，这三人定然是不知哪儿来的邪魔外道，故意要诬陷我寺的！”
“好啊，”燕飞嗤笑，“这是要栽赃陷害了？”
“的确是你们栽赃陷害，平白无故的说元尘师兄毁你清白，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云鼎寺，寺中都是恪守清规的僧人，你用这样的名头栽赃陷害，真是用心狠毒，是要毁了云鼎寺的名声，让本寺无法在各宗门中立足，你……你好歹毒的心肠！”
燕飞冷笑:“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个和尚说谎倒是信手拈来。”
“够了，”云鼎寺主持看向另外一个心腹，“渡宣，究竟怎么回事，你详细讲来。”
渡宣不像渡贫那么激动，只是脸色发白，听到询问赶紧双手合十低着头细声回答说：“我……我同渡贫听从主持安排到了善堂，询问了看守善堂的师兄这位女施主的父亲的棺材安放在哪里。师兄说放在西堂，我便同渡宣跟着师兄去了西堂，待……待起了钉，掀开棺盖一看……里面的尸首不翼而飞不知所踪。”
云鼎寺的主持听了这话又转头问燕飞：“不知施主有何话可说？”
“骂人的话暂且不表，”燕飞眼中讥讽甚浓，“我父亲的尸首是交给你们云鼎寺的，如今尸首不见，你们不说如何补偿安慰我，倒质问起苦主来，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渡贫和尚已经在那里妖女邪道的叫了起来，云鼎寺主持命他住嘴，又把守着善堂的众人叫来一一询问，众口一词，所言都和渡贫、渡宣一般无二。
主持念了声佛号:“施主，如此看来，你们的嫌疑也不小。”
“云鼎寺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叫人称绝，既然你我双方各执一词，那便如我一开始说的——官府见！我等是不怕见官的，就是不知主持怕不怕。”
“问心无愧自然不怕。”
“主持好胆色。”
正在说话间，有和尚来禀，说是被打伤的元尘醒了。
“施主稍等，”云鼎寺主持合掌行礼，“元尘醒了，事情究竟如何，还待贫僧亲自问过他再下决断。”
说罢，不待燕飞几个有所反应，大袖一挥，他们面前的场景便发生了变化，已经到了另外一间房屋。
“燕大人，这可怎么办，事情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跟在燕飞身边的瘦子问。
“顾小真人不必担忧，且先看看吧。”
“我看那云鼎寺的主持是问不出什么了，”另外一个胖子说，“他此去无非两种结局，一是元尘承认，二是元尘咬死不认。”
顾盼归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忍不住埋怨一句：“阿欢，你说的这不是废话吗？”
虞欢言笑了笑：“这的确谁都想得到，可云鼎寺的主持会如何应对才是需要担心的。看他貌似不偏不倚……”
“这还叫不偏不倚？”
“当然了，若是他存心偏袒，刚才那两个和尚回话时他就应该直接下令将我们几个抓起来，然后假意说把我们关押一晚明日送官，实则半夜就……”虞欢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不过云鼎寺的主持也有私心，他必然问不出什么，也绝不会问出什么。可他虽问不出来，底下的人却很有可能按耐不住。盼归，如果有人平白无故辱你师门，你会怎样？
“我……我当然生气了，可到底如何还要听师父的。”
“要是师父就是不说怎么办，或者被什么事耽误了，那侮辱师门的人却还骂骂咧咧变本加厉你又该怎么办？”
顾盼归也不是傻到底，听虞欢言这样一说，心里也隐隐不安起来。
“这……阿欢你究竟是什么意思，你是说……那些和尚会拿我们怎么样吗？”
虞欢言笑了笑，没有说话。
燕飞也没有说话，对虞欢言的看法不置可否。
或许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虞欢言的话说出口没多久，几个和尚就凶神恶煞的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渡贫，他手里拿着一捆绳子，兜头就向他们扔来。
那绳子是一种法器，见人就缠不惧刀枪棍棒，一旦被缚就法力全失。顾盼归挡在燕飞面前，使法同那绳子相斗，可惜他修为不行，又双拳难敌四手，左支右绌的回头，却看见自家表弟兼师弟，正身手拙劣的抵挡着和尚们的法术，而燕飞更是表现不堪，简直就是一个灵力不济的弱女子。
顾盼归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于是寻了个机会被渡贫的绳子猛的抽飞，躺在地上不肯动弹了。
三人很快陆续败下阵来，为了避免他们乱喊乱叫，渡贫还做主封了他们的嘴。几个和尚把燕飞几人抬着出了门，一路上只捡小道走，在合力之下很快到了善堂。
善堂独立在山峰之上，峰顶梨花满院，因为所处的位置太高，云雾只能在脚下缭绕，月色甚好，驱散了善堂的晦暗，使此地颇有几分仙家之气。
燕飞三人被和尚们抬着来到的悬崖边，众僧把他们放下，除了渡贫一人其他都远远走开，在远方盘腿坐下开始低声念超度经文。
咒声空灵，渡贫的脸上神色复杂，有坚定有不忍有痛苦和仇恨。
“谁叫你们污蔑本寺，小僧自小在云鼎寺长大，这里很好，我在佛前发过誓……一生护卫云鼎寺。今日所犯之戒，毁我佛心断我修为，但我不悔……你父亲也在下面，便一起做个伴吧。”
燕飞被推下了悬崖，猛烈的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渡贫的法器分成三截，分别缠在他们三人身上。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将燕飞搂在怀里，几下轻点，便带着她一起飞向了悬崖的另一边。
顾盼归在吓得快死的时候也终于和虞欢言分别被捞了起来，戚无义拎着他的衣领，差点没把他勒死。燕飞的‘父亲’笑眯眯的站在远处一处悬崖峭壁上，佩剑托着虞欢言朝着他的方向飞去。
师徒几个碰了面，戚无义第一时间就把顾盼归扔下了，凑到苏白面前抱怨。
“师父，怎么是您躺棺材里面啊，我还以为是老顾呢！”
“棺材里面舒服一点，还不用说话，你师父一身正气天资出尘，怎么扮得了小厮嘛，人家不会信的。”
扮演小厮很成功的顾盼归坐在地上拍着胸口喘大气，好一会才缓过来开口问：“燕大人和杨大人呢，怎么飞着飞着不见了。”
戚无义敲敲他的头：“你傻杨羽可不傻，难得有跟美人儿亲近的机会，还不趁机多抱一会？”
顾盼归大惊失色：“大师兄你胡说什么，燕大人和杨大人可是姐弟，虽然是认的，可要是让他们听见你这样胡乱玩笑人家，可也讨不了好。”
戚无义摇头长叹，不去理会这个傻子：“朽木、朽木，不可雕也。你师兄这双眼睛看透太多，只有你是个傻蛋。”
顾盼归憋红了脸还要辩驳，苏白却对他们招招手。
“别吵了，我们赶紧跟上去吧，这么一会了，想必杨大人抱他阿姐也抱够了。”
顾盼归:“……”
杨羽今天十六岁，正是少年向青年转变的年纪，他的肩背胸膛已经足够开阔，可身姿却总显轻灵纤细，神色张扬又稚气未脱。
他强自镇定的把燕飞轻轻放下，又故意压低声线，问:“接下来怎么办？”
燕飞伸手一弹，渡贫的法器颤动了一下，乖顺的松了下来在她手中盘成一圈。
“戚幼鱼真是个奇怪的人，他想让我们看戏，我们却不能乖乖的待在台下一动不动。”
杨羽说:“回去吗？”
燕飞点点头:“回去！”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云鼎寺便从万籁俱寂中苏醒过来。和尚们在各处行走，作早课的作早课，打扫庭院的打扫庭院，一切都和往常无异。此时还太早，并没有香客进寺。
所以和尚们看见燕飞几人时显得很是诧异。
燕飞让杨羽在大殿外摆了一张桌子两张太师椅，又从戚无义那里借了他为苏白烹茶的整套工具，若无旁人的坐在那里，行云流水的为两人烹着茶。
所有和尚中，最为震惊的显然是渡贫，他呆愣的站在原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等他略微醒过神来，浑身又如坠入冰窟一般寒冷刺骨。
和尚们议论纷纷，几个小和尚过来询问，燕飞一抬眼，他们便顿在三尺以外，无论如何再也无法向前半步。和尚们脸色大变，确认了对方是来找茬的，便对视一眼，运气大吼，声音震耳欲聋。一般修行者都难敌他们联手，可燕飞却不动如山。
杨羽站起身，运气开口吐字如雷，正是如假包换的佛门狮子吼。清朗的少年音直压得前方的和尚们难以抵挡，猛地跪倒在地。
“云鼎寺主持玄德，速速出来一见……云鼎寺主持玄德，速速出来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