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督刑人
杨羽在那里说着抓住采花大盗后要对付他的十八般刑法,顾盼归突然想起来问。
“对了,还没请教天机门是?”
“就是官府专管办案的,”杨羽说,“我们就是天机门的督刑人,大盗戚幼鱼流窜到我们无日峰,奸杀了三城主的发妻,还掳走了他的两个女儿,城主下了死令必要抓住此贼!”
“哦,原来是督刑人。”顾盼归肃然起敬,虽然他作为苏白的亲传弟子,比这样的督刑者地位高了不知道多少,却总是保持着平头百姓对官府的敬畏。戚无义也不知道为什么,大约是天性使然?
“那怎么查到和尚庙来了?”戚无义好奇的问。
“我……阿姐打伤了那人,见那贼子往这边跑了,一路追来却失去了踪迹。”
戚无义还是不解:“这山够大的,随处一藏也没处找去啊,况且刚才那小和尚不是说了嘛,他们寺里的秃驴都是精通佛法的,据说佛门的金刚不坏神功和狮子吼都是不传之秘,哪个毛贼敢往这里跑,不是自投罗网吗?”
杨羽不说话了,似乎也颇为赞同戚无义的说法,只拿一双眼睛看着燕飞。
燕飞的年纪看起来也不大,二十五六的模样,只是浑身散发着一种老江湖才有的从容和警惕。
她没喝小和尚倒的茶,甚至碰也不碰,对杨羽和戚无义他们的谈话也不怎么在意,只用剑柄顶开窗户,细细的打量着外面的情况。
天黑乎乎的,房檐上的水滴滴答答的摔在石板上,一条悠长的游廊折向黑暗中。虽称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可视程度也不过十来步的距离。
“燕大人,你看什么呢?”
戚无义厚着脸皮凑过去,也伸出头去看,却只看见了高高的院墙圈着一方压抑的天空。
远处一点灯火晃晃悠悠的飘来,近了才发现是小和尚灵均提着的一个灯笼,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僧人。
“这位是静尘师父,你们的天马就交给他吧。”
苏白赶紧上去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灵均师傅,可否让我们在寺中查探一番?”燕飞突然问。
“施主若想查案还请等明天了,不说那贼子敢不敢入庙,就说此时诸位师父们都已睡下,不好轻易打扰的。”
“不好轻易打扰也得打扰了,”杨羽说,“要是让那贼子逃脱,有你们好看的。”
灵均小和尚嗤笑一声并不把杨羽的话放在心上,而是说:“这位大人,你们莫不是新来的,不知道我们云鼎寺的地位,别说区区督刑人,就是城主来了此地也要和我们主持客客气气说话呢,要我去将主持叫醒,哼,恕难从命咯。”
眼看两人又要争执起来,顾盼归赶紧充当起了老好人。
“杨大人,这位灵均小师父说得也对,大半夜的高僧们都歇下了,他怎么好去叫呢。灵均小师傅,杨大人也是为你们安危着想。这跑进来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大盗实在叫人安心不下,虽说贵寺高人众多不怕这个。但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戚无义点点头:“老二说得在理。”
连日奔波赶路,都是无趣得很,今天遇见这样的事戚无义几个都有些跃跃欲试。要是半路帮忙抓个贼,回第一宗也多件跟师兄弟们吹嘘的事。
就连一向寡言少语的虞欢言都附和了一句不错。
“那你们说怎么办?”小和尚灵均道。
燕飞说:“带我们去看看吧。”
“去哪儿看?”
“各处都看看。”
“……好吧,不过你们可小心着点,吵醒了主持有你们好受的。”
和尚灵均提着灯笼在前面领路,燕飞站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有什么情况可以最快的做出反应。
杨羽和戚无义等人很快就混熟了,同众人走在后面闲话八卦。
“你多大了?”戚无义问他。
杨羽说:“十六了。”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看起来还像个小孩子。”
“哼,”杨羽最讨厌别人说他小,便反击道,“这么说你一定是那种老妖怪了?”
“什么老妖怪?”
“就是那种活了不知道几百年,还化成个半大少年样子,出来卖俏的老妖怪啊。”
戚无义顿感膝上中箭,他转头去看苏白,苏白一副没听见他们说什么的样子。
“怎么能这么说,”顾盼归道,“修为高深者才能维持容颜不改,岂能拿凡人和他们相提并论?”
杨羽抱着他那把镶金戴玉的宝剑冷哼一声,说:“那又怎么样,我看是活得越长欲望越重,越是贪心不足,什么仙师仙尊的,都是榨普通人的血供他们的漫漫仙途。”
苏白咳嗽一声:“北边以天楼山为首的诸宗的确如此,可我们南宗不是对百姓还好吗?”
“好个屁,”杨羽呸了一声,“不过也是藏污纳垢宗门相护罢了。”
走在顾盼归身边的虞欢言突然开口:“既然如此,杨大人又何必做宗门的走狗,当什么督刑人呢?”
杨羽勾了勾嘴角,双手枕在脑后伸了个懒腰:“唉,本大人自然有本大人的不得已嘛。”
这个众人中年纪最小的少年,身上带着张扬和戾气,但又颇好相处,实在是个招人恨又蛮讨人喜欢的人物。
寺院深深,一个院落接着一个院落,走了又走,看了又看,确实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路过大殿的时候,满堂的金碧辉煌,佛像极大,一直高至屋顶,人在它面前渺小如同蝼蚁,不自觉就心生臣服之感。
“真大呀。”戚无义说。
“是很大,”苏白说,又问,“是镀金的吗?”
“没见识,”灵均讥笑道,“为佛祖塑金身怎么能用镀金,若心不诚,还修什么佛法?”
“瞧吧,心诚不诚看金子够不够,”杨羽凑嘲讽道,“没钱的人,连佛也不配拜咯。”
苏白震惊:“一个寺庙便如此豪富吗,这样多的黄金……真是累世之财啊。”
灵均转头看了他们一眼,仿佛在看一群土包子。
“各位施主,看也看了哪有什么大盗,如果你们非要查只能等明天了。”
杨羽没说话,转头看向燕飞。
“贵寺的梨花种在哪里?”燕飞问。
“梨花,”灵均愣了一下,“后山一大片呢,主持心善召集城中百姓在后山修建了一座善堂,专门用来停放尸首。守善堂的师兄弟们都说味道不好闻便向主持求了灵露常常给梨花树浇些,让它们能常开不败。”
“停放尸首,”顾盼归问,“哪儿来的尸首?”
“南来的北往的,暴病而死的,路遇不测的,这年头多得是,若不是过不下去都要买口薄棺,一时回不了乡就停在义庄,不过义庄常有管理不妥之处,有些人就把棺停在我们善堂,还能白得一场法事。”
燕飞说:“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灵均皱皱眉:“都是棺材有什么好看的?”
杨羽摸摸下巴:“说不定就藏在棺材里呢。”
小和尚拗不过他们,加上戚无义等又在一旁起哄,便把他们带去了后山。
后山极高,爬上去已是不容易,若非众人都是修行者,这山还真是上不来。
圆月孤悬,阴风阵阵,寺庙的善堂掩在巨大的梨花冠下,难以窥探全貌。
善堂内外有数十颗巨大的树,大得简直不像梨花树了,枝叶遮天蔽日像一只贪求无度的手,拼尽了全力要得到整片天空的光芒。
别说晚上,就是大白天来也不见得能看见太阳。
走进善堂,烛光隐隐绰绰,各色棺材架在板凳上,死寂的躺在灯火中。堂中竟然并不安静,四五个和尚正聚在一起念诵佛经。
“贵寺的弟子真是慈悲为怀啊。”杨羽轻笑一声。
小和尚灵均冷哼一声,半点不掩饰对杨羽的厌烦。
“几位,看了个遍了,还有什么要说的?”
燕飞和杨羽又提出要单独问问善堂的和尚,灵均同意了,就同戚无义等人现在远处看燕飞和杨羽低声询问着守善堂的和尚。
没一会他们便回来了。
“怎么样?”戚无义问。
燕飞摇摇头,不说话。
杨羽说:“和尚们一晚上都在这里,没遇见什么可疑的人和事。”
“我说了没有吧。”灵均不满的念叨了几声。
“劳烦师傅了,”燕飞说,“看来今夜只能在寺中叨扰,明日再仔细查看。”
“查查查,也不知道领官家多少钱,这么尽心尽责。”
话虽这么说了,灵均还是给他们妥善安排了住处,一路上絮絮叨叨,翻来覆去的讲他们寺中的忌讳。不准太吵闹,不准食荤腥,不准冒犯佛像,尤其男女,不可在佛门净地交欢。
这话显然是说来恶心燕飞杨羽的,燕飞没有神情波动,杨羽却恨得咬牙切齿,等和尚灵均交代好一切走了还跟戚无义说。
“这和尚真是一对势利眼,一张臭鱼嘴,若非小爷穿着这一身官服,定要好好打他一顿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