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玄香观
一场暴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苏白的竹鸟飞到哪里，小龙王就在哪里下雨，期望能把苏白的法器给淋坏，这显然是不太可能的，只能便宜了南方的百姓。
大旱多年，民不聊生，小龙王下的不是雨，是无数灾民的救命良药。
又行近十天，终于看见了玄香观修建在高山之巅磅礴大气的道观。正值清晨时分，金光乍现云雾绕山，玄香观坐落其中，时隐时现好似仙境一般。
苏白早就递了帖子，所以此时玄香观，观门大开，里面的女道士们都扫阶相迎。
观主是个丰腴貌美的女道，风姿绰约眉目如画，只远远的看一眼就让人心生感叹——就是这样神仙一样的人物才堪配住在这仙境一样的地方。
“余观主，好久不见。”
“苏宗主，一别多年了。”
苏白和余相言是多年的老交情，虽然一个看着比一个年轻实则都是百年的老妖怪，所以相谈甚欢。且谈论的都几百年前的家长里短，让人插话也插不进去。等余相言和苏白聊得差不多了，才想起来寒暄一句。
“这几位小仙师真是一表人才，第一宗门下真是英才济济啊。”
“观主说笑了。”
戚无义三个赶紧上前见礼，因为知道苏白好脸面，谁也不敢这种时候下他的面子，所以都表现得极为乖巧，加上一个个长得玉树临风的，堪称别人家的孩子。
苏白很满意，余相言也识趣的好好将戚无义几人夸赞了一番。
花花桥子众人抬，没一会戚无义等人就被玄香观里的女道们师兄长师兄短的叫上了。
“前几天破天荒的下了场暴雨，持续了好几天，后来这天气就一日日好转，我想着必是苏宗主此去北方已经解决了大旱的源头。”
“不过只能镇压一时罢了，此来正是要请余观主一起商议商议。”
“贫尼洗耳恭听。”
于是苏白就把被困万牛窟发现旱魃一事仔细道来，不过隐去了小龙王的存在。他讲得很简单，但玄香观的众人都听得十分入神。
余相言有些恍惚：“这世上……果真有旱魃。”
“六月十三，我福来门将号召天下各门各派一同前往万牛窟联手镇压旱魃，到时候余观主便可亲自看一看这传说中的天女魃了。”
一番话说得余相言心动神驰，简直不想等什么六月十三，恨不得现在就收拾家当去瞅瞅。不过好在她理智尚在，脑子也还好使，明白能困苏白这样久，即使不是旱魃也非她一人之力可以对付的。
“届时玄香观一定到。”
“好说好说。”
余相言极力邀请苏白几人在玄香观多待几天，苏白不好拒绝只能同意了。
知道这事最高兴的莫过于戚无义三个，自从他们进了第一宗的门，这还是第一次出来。本想着跟师父一起仗剑天涯惩恶扬善，谁知道刚出门没多久就被困在了万牛窟，好不容易出趟门可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玩呢。
苏白显然也知道几个徒弟的心思，不过并没放松攥在手里的狗绳，而是选择亲自带着戚无义几个出门。
玄香观位处西南，地方不大但很富裕，治下百姓也不算活不下去，若没有这场大旱，本该是一派‘国富民娇’的样子，但戚无义等人出去看见的却是遍地灾民。到处都脏兮兮臭烘烘的，各处而来的难民蜂拥至玄香观主城外，都觉得只有在仙家脚下才能有活下去的希望。
不过前些天的雨和这些日子天气的好转让不少人看见了希望，还有力气的便都拖家带口的往回走了，不过仍旧剩下极多的灾民。一些是打定主意要留在这里，一些则是完全没有了动弹的力气。
苏白带着戚无义一路走来，已经见到了无数死人，西城门是专门拉尸体的，每天都有几辆牛车等在这里，待城里收敛尸体的人把车装满，驾车的人就把鞭子在空中抽出一声爆响，然后那牛就开始慢慢的走，载着满车冒尖的尸体在后面颠颠的晃悠。
“这要拉到哪里去呀？”顾盼归问。
“拉到城外烧咯，”收尸的人说，一边往车上扔尸体，一边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哎哟，前些天终于下雨了，昨儿观主就下了告示，让仙师们到处告诉咱们，这场大旱已经过去了，以后不会再有这么多死人了。”
顾盼归哦了一声，却没什么喜意，他和虞欢言都是北边的人。大旱最初就是从北边开始的，第一年虞欢言的母亲就挺不住当了暗门子，就这样还是没能养活他们，日子一天比一天糟，没过多久家里人就都死绝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一路乞讨直到遇见了戚无义。
眼见城中灾民遍布，戚无义几人也没有玩乐的心思。
苏白叹了口气：“我还存着两瓶灵露，咱们支个棚子找点水兑好分出去吧。”
顾盼归首先响应：“我回玄香观取水去！”
戚无义说：“我这里也还藏着几瓶灵露呢。”
只有虞欢言一言不发，顾盼归推推他，说：“阿欢把棚子搭起来吧。”
棚子搭在城外，那里是难民大营。一见有人搭棚子了，灾民们就立刻疯狂的围上来，不管怎么劝说都不听，直到看见戚无义抽出刀来才稍稍安分一点。
苏白把袖子挽得高高的，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和顾盼归两个站在七八口大缸前招呼灾民。
“一个一个来，都排好队，不排队的人不给。这可是第一宗的灵露，修行者喝了增长灵力，普通人喝了滋补本源，虽然没粮，这一碗灵露可抵得上几碗大米了！”
灾民们听了都欢欣雀跃，都是在仙门治下的民众，谁不知道宗门的东西好啊。
苏白分了一会，见灾民的情绪逐渐趋于稳定，便让顾盼归和虞欢言两个分发灵露，自己到灾民中间去为那些已经奄奄一息的人们诊治。
爬不起来的有男有女有老人有小孩，都瘦得只剩下一层皮贴在地上，这些爬不起来的人可能明天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去了。苏白拿出了柳木令，治了一个又一个。
“师父，”戚无义一直沉默的跟在他身后，此时也忍不住出声了，“你要把自己耗死吗？”
柳木令堪称仙器，可这世上没有任何不付出代价的东西，每用柳木令温养一个人，苏白就要耗费一些自己本身的灵力。
“灾民太多了，哪儿能都救得回来呢，再说了……玄香观自己人都没管呢，就出了个破车等着拉死人。”
“阿七，我怎么教你的？”
戚无义没好气的偏过头去：“忘了，不记得了。”
苏白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人救不完，但也不能不救啊，有多少力就使多少力吧，不用可惜力气，睡一觉它自己就涨回来了。但是今天不救他们，明天就要在牛车上看见他们了。”
“那我来，”戚无义夺过柳木令，说，“我也会。”
苏白摇摇头：“不像话，你哪里有个徒弟样。”
玄香观占据西南数十城，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但实力超群，在一干宗门中也很是说得上话。况且她们的地盘很是富裕，从未有过缺粮的苦恼，如今却成了这样，可想而知其他地方只会更加不如。
苏白他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略尽绵薄之力以慰已心。过了几天实在耽搁不得了，余相言便友情赠送了两匹天马共一个车厢，然后亲自送苏白出了山门。
“苏宗主，就此别过了。”
“余观主，留步。”
玄香观送的天马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体格健壮精神抖擞，后面拉着宝车，前后四盏琉璃灯，里面装着灵火，不仅为晚上提供照亮更可以驱散鬼魅。车上刻着阵法，可抵御一般程度的术法攻击，里面更是别有洞天，拥有珍贵的空间阵。外面看是个普普通通的车厢，进去后却是一个三进的院子，什么都备好了。连仆人都有，苏白他们一进去几个娇滴滴的女奴便迎了过来。
不过这些都是纸人，上面附着些残缺的魂魄，以幻术打扮一番让人看着十分赏心悦目，可惜只能做些简单的杂事，是没办法沟通的。
不客气的说，就这两匹天马一辆香车，卖出去至少可以安置几千灾民。
苏白抚摸着香车的车壁，“……穷苦人的命是不值钱的。”
师徒几个上了车，天马长嘶一声，脚下生风往天上去了。这可比苏白那飞得慢吞吞不用灵力堵着就要漏雨的竹鸟好了无数倍，戚无义几个迅速瓜分了房间，然后在纸奴的伺候下吃饱喝足又美美的享受了一个热水澡。
“师父，乘天马的话回去要多久啊？”
“不久，”苏白说，“七八天吧。”
戚无义哦了一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那师父我先睡觉去了，昨天救人好累呀，我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苏白点点头，甚至还温声叮嘱了几句。
果然做好事要当面做，不然苏白都不知道，那不是相当于白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