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归途
苏白虽然长得年轻显小,但实在有一切老年人的特性,比如注重养生,喜欢花草,唠唠叨叨,对小辈总是恨铁不成钢。还有最最糟的一点,取名字总是神来一笔,让人悚然。并且他有自己的一套道理,名字取难听了他就总是说——贱名好养活、名字越贱成就越高,诸如此类的老掉牙的言论。
旱魃的事情告一段落,因为有柳木令的原因,顾盼归休息了一晚之后也就活蹦乱跳了,虞欢言也终于不摆张死人脸,收敛了他那张见谁都想捅一刀的的表情。
似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柳三江在天一亮就对戚无义告了别。他们也没多少交集,随便客气了几句就分道扬镳。
至于苏白却颇有点依依不舍,这一去就要离开他的法宝,万一碰上了有能耐的歹人夺了去可怎么了得。
“走吧师父,”戚无义劝说道,“八阳杵是认主的法器,哪儿那么容易被夺走啊?”
“这就是你们见识短浅了,”苏白感叹一声,“世界之大,高人不知凡几,你觉得你师父我就是天下第一吗。哼……虽然八九不离十,可总有那么一二三点小意外,法宝多么宝贵,多上点心是很有必要的。”
戚无义和顾盼归对视一眼,都不知道怎么搭话。
虞欢言说:“那更应该快些回去了,早早和长老们商量下镇压旱魃的办法,宗主也可以早早回来取回八阳杵。”
苏白没说什么,回身和他的法宝道了别,又最后看了一眼万牛窟的千里赤地,长长的叹息一声。
“自此以后,这就要永远如此了,旱魃不灭人间难宁啊。”
戚无义凑上前去:“区区旱魃而已,那师父你把它灭了不行吗?”
苏白‘慈蔼’的笑着拍拍戚无义的狗头:“师父又不是无所不能,看来这个重担只有交给我的徒儿啦。”
戚无义赶紧的缩了回去。
从万牛窟回第一宗山高路远,戚无义他们带来的天马早就死在了谷中,御剑之类的固然很潇洒,但太耗灵力,只适合短途装装样,再说那么大风坐上去脸上的肉都吹得直摆,实在也称不上舒服。经过商议后四人决定先往回走,龙藏江上有一个全为女子组成的宗门,叫玄香观。虽然门徒自高自傲一些,但还算好说话。跟第一宗的关系也好,平素就爱念叨除魔卫道的口号,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名门正派。
苏白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处理好的竹皮,两三下编了只鸟然后往天上一扔。那只竹鸟就越变越大,最后长鸣一声在半空中舒展双翅飞了两圈才缓缓落在师徒几人面前。
苏白拍拍它的头,然后掀开它肚子上的竹门走了进去。
竹鸟的肚皮里面空空如也,苏白搬出椅子分给自己徒弟,然后变出一方床榻和一扇屏风,打了个哈欠自己睡觉去了。
“师父真是的,自己睡床,给我们坐板凳。”戚无义偷偷摸摸的嘟囔。
“大师兄,你就忍忍吧,”顾盼归说,“要是你想睡,咱们自己弄个嘛。”
“算了,懒得费那力气。”戚无义找了个地方就地一躺,用结界将自己和虞欢言两人隔离开后,拉开自己衣领看了看小龙王。
“要命,这家伙真能睡呀。”
这一飞就是好几天,等再看到人影时,众人都忍不住有些高兴。
“到哪里了?”苏白问。
顾盼归摊开手掌,他的右手没有掌纹,取而代之的是从经脉里蔓延出的金色光纹。因为他天资不行,便主攻天文历法、阵法和炼器。这也算一种法器,以自身灵力为介,□□为器,可观天下地理,知万物来历。
说白了就是一个掌上地图,外加上可以辨识些灵草灵兽之类的。
顾盼归记性也不好,只能搞了个这东西时时提醒自己,也算因祸得福吧,成了人体地图第一人。
“已经到了藏龙江口。”
苏白哦了一声,带着弟子门人爬上竹鸟背部,往下张望。
藏龙江由北到西,是一条极长的大河,玄香观就坐落在藏龙江上游。因为大旱的影响,这条大河的身量急剧收缩,区别大概就是应龙和肥泥鳅的分别。露出的河床上有一些人□□着上身挑着木桶走来走去,一会又出现一群人,将打水的人拦住了,没一会就动起了手。
“下去看看。”
苏白发了话,竹鸟就慢吞吞的煽动翅膀朝地面飞去。那些人也很快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一部分人匆匆跑开,留下的人则警惕的盯着他们。
等苏白他们从竹鸟背上飞下去,那群人已经推举出了一个头领来问话。
“不知几位仙家师从何门,又要到哪里去呀?”问话的人看起来三十上下,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看起来很能打的样子,不过说话还是蛮客气。
于是苏白也客客气气的回话:“我等是南宗福来门的弟子,途径此地想在贵派买两匹天马,不想在天上看见你们双方起了争执,所以下来看看。”
“福来门?”对面的人面面相觑。
戚无义赶紧说:“我们是第一宗来的,南山第一宗。”
“第一宗!”人群肃然起敬。
“可是这位仙师怎么又说福来门呢,”领头的那个发问,“南边有个福来门吗?”
“这位大哥,”苏白平静的解释,“第一宗只是民间俗称,福来门才是南宗的正经名字呢。”
“是吗?”
“好像是吧……”
“我家老祖宗讲过,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原来第一宗叫福来门啊,哈哈。”
“哈哈哈哈……”
一阵欢快的笑声之后,领头的那个终于想起来对待修行之人不能这么无礼,于是咳嗽两声强忍住笑意说。
“仙师啊,你们南宗和我们玄香观离得不算太远,这大旱你们也晓得。藏龙江都成这样了,还能上哪儿找水去。可没水人实在活不下去啊,就算人能不喝,那庄稼能不喝吗。哎呀,都快用人血供着那点地了。咱们这儿还算好的,观里每个月还挨家挨户的发点引水符吊着命,北边听说都死绝了吧?”
苏白深有感触的点点头:“据北宗传来的消息来看,的确是十室九空了。”
“活该,”领头那人呸了一声,“北宗天楼山前些年不是还打咱们吗,这就是报应!”
天下共有大小宗门上百个,一个宗门划一片地,由百姓供奉着,跟过去的皇帝差不多。不过现在都不流行称帝了,修行中人都是奔着成仙去的,哪能再沾染人间俗欲呢?
所以都称宗主、掌门、仙尊什么的,治下百姓便成了宗门的信徒。
当然了,话是这样说,一点儿没耽误有些门派的狼子野心。北边第一大宗天楼山就是这样一个把开疆拓土当成第一要务的宗门,十几年前纠集了北边八大宗一起围攻南面。仗打了十数年,原先跟它一起的宗门都在战争途中被吞并得七七八八,南边无数小宗门也遭受灭顶之灾,不少迫于无奈主动并入大宗门。这一场南北之争,把天下上百个宗门打得只剩下了有名的几个,转眼就从群雄割据打成了南北鼎立。
八年前戚无义才到这个世界,刚带着虞欢言和顾盼归逃出王府,就误打误撞的闯进了万牛窟,很是领教了一番蛮牛的霸道和威风,然后就被天楼山的人抓了起来充当了攻城拔寨的炮灰。
戚无义第一次见苏白就在战场上,苏白身着黑甲指挥若定,第一宗的剑修在他的指挥下力破天楼山的神甲阵,把天楼山的修士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待战斗结束,他们这些侥幸活下来的炮灰都被允许在第一宗安身。
戚无义每次想起来都忍不住感叹他和苏白真是命定的缘分。
正在发呆,突然又跑过来一群人,拿刀拿剑的,气势汹汹满脸凶狠。
“王家村的又来了!”
“打死他们,竟然敢来抢水!”
要看一场争斗在所难免,苏白一手一个把两边的头领分开来。
“诶,大家以和为贵,都是玄香观的人何苦来哉?”
“仙师你不用管了,这大旱年间水就是命,昨天他们已经来取过水了,今天再来就不行!”
“呸,那么点儿水够谁吃的,地里的粮食咋活得出来,这藏龙江是你们刘家村的不成,你说怎么就怎么!”
“王三,规矩是大家一起定的,你想反悔就是跟我们刘家村为敌,我家老大可是玄香观的外门弟子!”
“谁怕你,我女儿可是观里仙师的玉女!”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苏白苦口婆心的劝说,可是没人理他,两拨人话不投机就抗起锄头打了起来。
苏白站在中间,一时不查竟然被锄头狠狠挖了两下。第一宗的宗主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就两眼满含热泪,一副快要昏倒的模样。
戚无义心疼极了,赶紧上前扶着他。
“阿七啊,果然穷山恶水出刁民,他们连仙师都敢打,你替为师将他们都打杀了吧。”
“啊?师父,他们可是良民,不是旱魃。”
“罢了罢了,”苏白痛苦的摇摇头,“修行者当以慈悲为怀。”他伸手在戚无义怀里掏啊掏,卡着应龙的脖子把它扯了出来往天上一扔,“臭泥鳅,收了我三万金还不赶紧干活!”
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吼,戚无义都感受得出来小龙王在熟睡中突然遭受这样的攻击有多么的愤怒。
“打雷了,赶紧回家拿桶接雨啊!”苏白大喊一声,飞奔回他的竹鸟。
天雷炸裂,暴雨转瞬即至,除了迅速跟着苏白钻进竹鸟里的戚无义三个,其他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淋了个措手不及。
半晌才有欢欣雀跃的声音响起。
“天爷,下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