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负鬼
戚无义越听越奇怪:“不对呀，你子嗣艰难找我师父干什么，他又不治不孕不育。”
“呸，什么不孕不育，本龙好得很，我儿子都好多个了！”
“啊，”戚无义更加摸不着头脑了，“那你究竟什么意思？”
应龙低头看看他的刀:“你这命刀叫什么？”
“睚眦……对了，睚眦不就是龙的第二个儿子嘛。”
“不错，”应龙捋着长长的胡须长叹一声，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糟就糟在这各不相同上了。”
戚无义似懂非懂:“可这又跟我师父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不过我也就是想想，还不知道能不能成呢。”
戚无义还要再问，苏白已经在前面催促了。
“小龙王，你回东海吗？”
“不回去，”应龙将尾巴甩得轻轻炸响，“你师父答应的金子还没给我呢！”
没办法，戚无义只能把它踹进怀里带着一起走了。
等戚无义和苏白好不容易找到过去几个月到他们藏身的山洞时，吃惊的发现顾盼归已经快不行了。
“盼归！”苏白赶紧上前查探。
“老二这是怎么回事？”戚无义问虞欢言。
虞欢言跪坐在一旁，微低着头，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神色，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闻言只冷笑一声，说:“旱魃为祸，在这万牛窟中我等只能坐以待毙，盼归变成这样很让师兄和宗主意外吗？”
“你……”
“都闭嘴！”
苏白喝止了两人，两指并拢点了点自己额心。一点幽芒浮现，慢慢被牵引出来。
第一宗有个镇山之宝，叫做‘桃柳令’，是一对巴掌大小的令牌。桃、柳同为五木之精，桃木属阳，传说乃夸父之躯所化，有仙木之称天生克制阴邪。柳木属阴，蕴含天地之灵，谓之“含灵而生”。俗话也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因为插哪活哪，更可以治病避毒，驱鬼定魂，被视为吉祥之物，其特性便是生生不息。
苏白取西山桃木，东江之柳，遍寻天地灵物，花了上百年才将二者用心血炼化。这是他的得意之作，桃木令是杀伐之器，持有者正气凛然邪魔不侵，柳木令则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但凡还有一口气就能吊着命。
柳木令浮现，温养着顾盼归的神魂，片刻之间他苍白的脸色便有所好转。
“还好，”苏白松了口气，“伤得不重。”
“咳……咳咳……苏天师好厉害的手段。”
师徒几人一起转过头去，惊奇的发现那个病秧子无名氏还活着。
“你还没死？”戚无义诧异的问。
苏白皱皱眉:“阿七，怎么如此无礼。”
“对不住了，”戚无义对那人拱拱手，“只是你老兄这几个月都要死不活的，万万没想到我师弟都不行了，你还好好的呢。”
那人笑了一下，脸上过于松垮的皮却慢了一步才跟上表情，看起来分外诡异。
“在下烂命一条，阎王爷不收的，只能在人间瞎晃了。”
戚无义对他十分好奇:“咱们也算共患难了，老兄你姓什么？”
“在下柳三江，未请教几位大名。”
没人搭理他，虞欢言像鬼一样阴森森的杵在一旁，看谁都不怎么顺眼。苏白则弓身去为顾盼归把脉，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极巧的忽视了柳三江的话。
“咳，在下戚无义，我师父苏白你也知道，这两个是我师弟，顾盼归、虞欢言。”
“原来是戚道友。”
“好说好说，对了柳兄，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瞧着怪吓人的，不是在万牛窟里饿的吧？”
柳三江摇摇头:“道友说笑了，在下亦是修行之人，怎么也不至于饿成这个样子的。”
“那你是？”
“阿七，”苏白突然说，“过来为你师弟输送些灵力。”
“怎么不叫虞欢言呢？”戚无义问。
“叫你来你就来。”
戚无义没办法，只能暂时收起了好奇心，去为顾盼归输灵力。
万牛窟已经毁于一旦，周围的环境和气味经过烈火毁坏变得非常糟糕。本来该立刻离开的，可因为顾盼归受了伤，虞欢言的状态也不太好，不宜长途跋涉，只能将就着在山洞里再住一晚。
白天打了半天，伤筋动骨的，又为顾盼归输了不少灵力，戚无义也感到有些疲倦。
虞欢言守着顾盼归，戚无义就挨着打坐的苏白躺下。
“师父，应龙没走呢，”他拉开衣服，把缩在里面呼呼大睡的家伙露了出来，“说是一天看不到金子就一天不回去。”
苏白看了一眼：“猜到了，小龙王一向都这么贪财的。”
“师父,你怎么一直叫他小龙王呢，有什么缘由吗？”
“没什么缘由，它本名就叫小龙王。”
“啊，”戚无义大吃一惊，“谁给它取的名儿，也太敷衍了吧？”
“我取的。”
“……其实小龙王也不错，怪贴切的。”
苏白笑了笑好像早就猜到了戚无义的反应：“那个柳三江不像个好人，你少与他接触。”
戚无义的心里猫爪狗咬一样，自从在万牛窟遇见柳三江，苏白就表露出很不喜欢此人的样子，更是不准几个徒弟同他多交流。
“为什么啊，师傅？”
本以为又会像前几次一样被敷衍过去，没想到苏白正色道：“观此人面相，天中塌陷印堂发黑乃是早死之相，他气衰神短十分异常。人有三把火，分别在头顶和左右肩，这是人的三魂阳火，可这个人却没有。”
戚无义一惊：“三魂阳火俱熄，这是个死人！”
“非也，”苏白摇摇头，万牛窟还有些未熄的残火，投射进来一些昏暗朦胧的光在山洞中，将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怪异。戚无义下意识回头去看，柳三江背靠着石壁坐在洞口处，身下的影子和常人无异。苏白接着说，“他的三魂六魄完好无损，是个货真价实的活人。”
“哪是怎么回事？”
“该死却不死，只有一个可能——他用什么东西续着命。不管是什么东西，瞧他那样子都是极阴毒的，总之记住，你们不可再跟他接近。”
戚无义来了兴趣：“这个柳三江身上不会也有个像柳木令一样的宝贝吧？”
“阳火已熄，断无复生的可能，除非他的修为已经足以踏破虚空去往他界。”
戚无义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哦了一声接着说：“说不定这位柳兄真有那个本事呢？”
“若能踏破虚空，必然斩断三个羁绊，感情、欲望、肉身。无情谈何容易，无欲更是天方夜谭，若无情无欲便无渴求追寻，和死物没有区别，想要踏破虚空的执念自然也就烟消云散，连想也不会去想。至于最后一条，斩断肉身羁绊，”苏白笑了一下，“无稽之谈。”
戚无义已经将柳三江抛到脑后：“这么说斩断这三个羁绊是不可能做到的了？”
“世间唯有一个办法……”
“什么？”
“死。”
戚无义简直忍不住要翻白眼：“师父，你又逗我。”
“好了，”苏白露出慈爱的笑意拍拍戚无义的头，“这的确是个办法，人死灯灭，不管是感情、欲望还是肉身自然都没有了，不过踏破虚空也未尝不能做到。”
戚无义忍不住握紧了睚眦：“怎么做？”
“佛说三千世界也并非没有道理……”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苏白将眼睛一闭，不再跟戚无义搭话了。
戚无义简直要被憋出内伤，他还有好多问题想问呢，比如苏白究竟知不知道如何踏破虚空，比如柳三江的来历，又比如应龙生孩子的事。它生孩子，苏白能帮上什么忙？
对了，龙跟人也不一样，这小龙王别不是条母龙吧？
这么一想，小龙王的声音也怪怪的像个小孩子，不男不女的。至于和旱魃是老相好一事被戚无义直接忽略了，苏白有时候说话不太靠谱。退一万步说，就算他们真是老相好又怎么样，都跨物种了，怎么就不能再跨个性别呢？或许龙能自己生孩子也说不定，海里稀奇古怪的什么没有啊。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条臭泥鳅对苏白有所觊觎是肯定的了。
戚无义四处张望了一下，虞欢言让顾盼归躺在腿上，两人已经睡着了。柳三江依然坐在洞口，抬头在看月亮。苏白就不用说了，打坐入定没有大动静不会醒。戚无义拉开自己的衣服，用手指头把睡得软趴趴的应龙戳了戳。没反应，戚无义便小心翼翼的给它翻身，上下左右打量了半天还是没看出来这龙是公是母。
可惜不能掰开鳞片看看，戚无义无不可惜的想。正玩着应龙的尾巴，对方却冷不丁睁开了眼。
“他骗你呢。”小龙王神秘的笑笑。
“你没睡着？”
“睡着了也不耽误我听你们讲话。”
戚无义狐疑的看它一眼：“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小龙王用尾巴指了洞口的柳三江一下，“那个人不是用东西吊着命，而是有东西不让他死。”
柳三江似乎心有所感，回头往这边看了看，他一身枯皮在骨头上晃荡，看起来真是渗人。
“放心吧，他们听不见，”小龙王捋捋胡须，打了个响鼻，“你还不信本座的神通。”
戚无义放下了心，立刻追问：“神龙大人，柳三江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师父又干什么瞒着我？”
“他怕你也和柳三江变得一样吧，”小龙王一边梳理自己的鬃毛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他身上背着鬼呢，你不也是吗？”
戚无义悚然一惊，几乎疑心是小龙王为了报那一刀之仇故意吓唬他。
“小龙王……你可真会开玩笑。”
小龙王却没说话，只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你认真的？”
“哎哟……”小龙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好累好累，旱魃也太难对付了，我要好好睡一段时间好将养身体，没事别叫我叫也没用，我们龙族真睡着了一般人可叫不醒。”
“小龙王……小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