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旧仇
“固守本意，清净灵台……阿七，睁眼！”
戚无义心神巨震，一切幻象都随着这声清喝而消散。定睛再看，哪里还有什么小少爷，他仍旧在山谷中，苏白就站在他身边。
“师父……”
苏白的目光镇定而透彻，似乎可以看透一切，又似乎一切都不在他眼中。
他的眼睛也很好看，此时的戚无义却不敢多看，只能转过头去。
“御敌！”
“……是。”
戚无义恢复神智的一瞬间旱魃就消失了，巨大的脑袋钻进了土里，可再看那块空地却平平整整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旱魃！”
应龙巨大的身躯被无数小旱魃逐渐淹没，它仰天长啸腾空而起，却甩不掉身上的负累，那些东西毫不惧死，用生命燃烧起来，不出片刻，应龙就被烈火笼罩，在天空中上下翻飞，成了一条火龙。
“好厉害。”苏白感叹了一句。
戚无义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汗淌着流，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如今这种情况：“师父，怎么办啊，这些家伙怎么越杀越多了。”
到处都是红色，目光所到之处都是烈火。
火是从地下窜出来的，无边无际遮天盖日，人置身其中无比渺小，天地之威不过如此。
戚无义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火，整个天都被染红了，日月无光退避三舍。他忍不住心慌，转眼去看苏白。
“别怕，”苏白永远那么镇定，烈火熯天炽地，狂风将他的长发和衣摆吹得猎猎作响，但苏白看起来依旧有一种从容不迫的坚定，“你们不是问我旱魃为何还分大小吗？”
“啊？”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旱魃之灵可以毁天灭地也能泽被苍生，这些小东西因旱魃而生，旱魃不除它们不死，旱魃的灵力不衰它们就永远无穷无尽！”
“这么说要擒贼先擒王，可是咱们去哪儿找旱魃去啊，师父？”
苏白摇头：“人家跑那么快，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被你找到。”
戚无义被气个半死:“师父！”
“别急，都告诉你要戒焦戒躁，”成群的小旱魃往苏白身上扑，他跺跺脚用灵力甩下去一大片，“不能光指望应龙，阿七，为我护法！”
戚无义精神一震，怒喝一声用睚眦清出一大片空地来。
苏白什么都会，样样都精，他飞升至半空，身边浮现八根玉杵。那是他随身携带的一种法器，叫八阳杵，专门用来布阵法的。
“一气生阴阳，阴阳化万物，巽门，去！”
言出法随，一根玉杵从天而降，猛地钉在了八卦方位中的巽门。
大地都随之震动了一下，戚无义一时大意被震了个屁墩。无数小旱魃朝他扑去，像下了一场红色的火雨，将他埋了个严严实实。眼见要步上应龙的后尘，戚无义不敢再分心。
“睚眦！”
长刀破空而出，带起一条漂亮的火焰尾巴。戚无义趁机在地上一拍，灵力震散了周围已经化成火球的旱魃。
“虞欢言那个老小子平常总阴魂不散的在周围晃悠，真需要出力的时候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戚无义心烦意乱的骂道，即使有灵力在身边撑起的结界，他的头发也被烧掉了一把，衣服破了好几个洞。这衣服可是他们第一宗的法器，寻常的刀枪砍不烂捅不穿，水火都不侵的。可见旱魃的厉害，不愧是神话里的人物。
苏白的阵法才布到一半，但旱魃造成的大火已经肉眼可见的被镇压了不少。
“师父，”戚无义蔫头搭脑的向苏白求救，“我不行了！”
苏白没说话，但身边的八阳杵可没闲着，只是随着阵法的逐渐完善，他受到的阻力也越来越大。
旱魃感受到了威胁，大多的小旱魃都放弃了没什么存在感的戚无义转而悍不畏死的朝苏白发起攻击。
“滚开！”
戚无义长刀横扫，将敢靠近苏白的小旱魃都送去见了阎王。
虽然有些吃力，但还勉强支撑得住，眼看局面逐渐好转，戚无义的头猛地疼了起来，好像有人用铁锤不停的把锥子往里面敲。旱魃的眼睛又在眼前浮现，一开始是一只，逐渐变得密密麻麻占据了所有地方。渐渐的戚无义看不清周围的东西了，他眼前只剩一个青色的人影，长发及地，腰身纤弱，看不清脸却直觉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阿七……”青衣女人唤着戚无义，“你从哪里来，怎么还不回家呢？”
“回家，”戚无义心里突然生起无法抑制的悲哀，“……我是要回去的。”
“怎么不走了？”
“找不到路了……”
“别怕，”青衣女人朝戚无义走来，她身上有一种祥和安宁的感觉，跟苏白不发脾气的时候很像。她伸出手，引导着戚无义，“你看，前面不就是回去的路吗？”
戚无义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是有一条狭窄的小路，不过前面却有一条狰狞丑陋的毒蛇盘踞着。
“去吧，”女人在后面轻轻推着他，“别迟了。”
御敌的睚眦被戚无义唤回，他屏气凝神，挥刀一劈。
“哎哟，疼死我了！”
戚无义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尾巴猛的抽飞，在半空中自由落体的时候戚无义清醒了过来。发现他砍的并不是什么毒蛇，而是摆脱了小旱魃群殴又冲回来为苏白护法的应龙。
那一刀可够狠，应龙的一只前脚都见了骨头。
“竖子！”
应龙发了怒，天地忽而变色，原本就血红暗沉的一片，如今黑云翻腾更显压抑。闪电劈开云层，雷声轰隆作响。睚眦轻轻的颤抖起来，不是害怕，而是迫切的想与其一战。
戚无义压下不安分的命刀，两三步窜到苏白不远处，为两人撑起结界。
雷声越来越大震耳欲聋，闪电张牙舞爪似乎要将天都劈开。滚滚天雷将地上的小旱魃劈得灰飞烟灭，凄风冷雨压得旱魃的火寸寸颓败。
旱魃的火穿不过结界，应龙的雷和雨也一样，只是温度太热了，戚无义看着苏白的汗从额头到眼窝，又被眼睫轻轻抖下，迅速划过脸颊从下巴没入了严丝合缝的衣领子去。
“乾、震、坎、离……起！”
随着苏白的轻喝，一个八卦阵从地底出现，其中卦象变幻万千，肃杀之意扑面而来。
一阵不甘的嚎叫从小旱魃们身上传来，万牛窟的大地在阵法的加持下似乎有了自己的意志，缓慢而坚定的把所有旱魃都拉入了地底。
这场与旱魃的争斗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片刻，万牛窟周围就没有了任何生物。浓烟依旧滚滚，但火却迅速覆灭。
大敌已去，应龙也收了神通，天空迅速乌云转晴，方才还是黑云压城城欲摧，转瞬就甲光向日金鳞开了。
一线清晨的阳光洒下来，不冷不热，和正常的初春太阳如出一辙。
戚无义和苏白并肩站着，一起感慨的抬头望天。看了一会，忽然发觉不对头。
“这龙……怎么变小了？”
应龙庞大的身躯在云层霞光中绕了两圈，逐渐缩小，一眨眼就变成了肥泥鳅，从天上一个倒栽葱掉了下来。
“小龙王！”
戚无义抢在苏白前面飞身去接，避免了堂堂应龙摔个狗吃屎的下场。
应龙最后变回了原型，缩在戚无义手里，一个巴掌的位置都占不完。
“神龙大人……神龙大人？”
应龙盘成一团，背对着戚无义不肯回头，它身上的鬃毛被烧掉了，但白色的鳞片完好无损还闪着低调的幽光，瞧着怪好看的。
“小龙王，你怎么了？”
听见苏白的声音，应龙才肯转过身来，它捧着自己被戚无义砍了一刀的爪子，一抽一抽的哭了起来。
“大美人，你徒弟把我的手砍断了！”
戚无义非常尴尬，苏白赶紧低头仔细查看，应龙就把爪子举得高高的，声泪俱下的控诉。
“旱魃都没伤着我，你这个徒儿是下死手啊。我不管，你们把我骗来对付旱魃就算了，还弄得我受了这样重的伤，你们要补偿我！”
“怎么补偿啊？”戚无义问。
应龙还是不理他，只拿一双绿豆大点的眼睛盯着苏白。
苏白点点头，也颇有点愧疚:“小龙王你想要什么？”
应龙叹了一口气:“你也知道，我们龙族繁衍艰难，想我爹爹的爹爹的老祖宗是何等风流龙物，重立天界再造乾坤！可到了我这一代，天下间竟然只剩下了我一条真龙，这可不行啊，没有个一儿半女，我无颜面对祖宗啊，苏宗主……”
“行了，”苏白和颜悦色的让对方打住，“我明白了。”
“你答应了？”
“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其实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此言差矣，小龙王神通广大都找不到另一条真龙，我苏白不过一介凡人，找你的同族一事只能慢慢来了。”
“啊，苏宗主我不是这个意思，苏宗主……苏……”
应龙还要再说，苏白已经负手走远了。
“呸，”应龙愤恨地朝戚无义手心里吐了一口水，“你们当人的就是狡猾奸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