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放下
羽戈从涂山回来时已将近黄昏。
她只觉得疲累无法提起精神，此刻她只想滚到床上去睡个昏天暗地。
但是她又想到家里还有软软糯糯的小长欢在等自己，回去的步伐也轻盈了许多。
只是还未到大荒山，羽戈竟在斗妍川附近遇到了龙王。
“圣姑，许久不见可安好？”
羽戈尽力保持平和：“有劳龙王挂念。”
龙王沉声叹息：“在下有几句话想同圣姑说一说，不知圣姑可否借一步说话？”
……
继芳已经能下床了，她抱着长欢现在村口等着羽戈，孙舒望生怕继芳受凉，用狐毛大氅将她裹在怀里心疼道：“她那么大个人了难不成还不知道回来的路？你身体才恢复一些还是要多休养，若让巽丹娘娘知道了又要唠叨你。”
继芳不悦地嗔怪：“我这两天提不起精神又嗜睡，羽戈想起了从前的委屈，想必心里十分难受，这种时候我怎么能不陪着她呢……”
说着心里愧疚愈浓，还隐隐有了哭腔。
孙舒望连忙哄着：“你不能哭千万别哭，你还不知道她么，当初自己偷摸去西海救暮苏，被暮苏带回东海，在东海养了半月的伤才回来，可是她对自己受伤也只是寥寥数语，甚至并不放在心上。这次也是，她明明痛恨泽霖，却在只言片语中将这一切平和地转为对他和雉乙君的报答……她想放下，但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放不下。这种时候顺其自然就好。”
继芳靠在孙舒望怀里，看着拨弄她头发的长欢：“为什么泽霖对她那样狠心……长欢，以后要好好爱你姑姑知道吗？”
长欢看着娘亲对自己笑，她伸出手贴在继芳脸上，晶莹明亮的眼眸水纹涟漪，她像是听懂了继芳的话语，笑意更加灿烂。
又等了片刻才远远看到羽戈的身影。
羽戈也看到继芳抱着长欢一起在村口等她，原本因为龙王突然前来的无力感瞬间消逝，她三步并作两步奔过去，褪去白日里凌厉的灼热，夕阳西下的余晖更加柔和，盈盈撒下来似薄纱，就好像这个世界都变得轻盈温柔。
她终于来到继芳身边，急切关怀。
“继芳你怎么下地了？还站在风口。”羽戈看向孙舒望，“哥你不知道继芳不能着凉么！”
继芳笑道：“我要来的，他拦不住我。”她将长欢往羽戈那里靠了靠，“你看，长欢想姑姑了，所以我们来接你回家。”
回家……
继芳永远是最懂她的，不需要直白的宽慰，话里语间却流淌着无限暖流。
羽戈抱过长欢，三人同行而归，落日余晖下拉出长长身影，无尽温馨。
她想着，罢了，她还有一个家。
与此同时，暮苏被龙王困在水牢中难以脱身。
他一言不发地端坐在石榻上，他的脸上平和无波澜看不出喜怒。
暮芷一直守在外面寸步不离，看着自己弟弟越是沉默安静，她反而越担心。
“暮苏，父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东海，你和羽戈……其实从一开始你明知她的身份就不该去纠缠。”
暮苏冷笑道：“所以我要怎么做父亲才会满意？阿姊你可知若不是羽戈的出现，或许在西海时我便同海妖玉石俱焚了。你不知道在遇到羽戈以前我活得有多痛苦，几乎每个夜晚我都能梦见母亲和兄长死时的情景。我知道，当年该死的是我，我也明白这些年父亲为了东海与神殿来回周旋，可是阿姊，我放不下羽戈，我爱她。这么多年只有她会毫无保留地爱我，她为了我连命都不在乎……”
“可是你的执意纠缠只会让她身处险境。”
龙王刚从斗妍川回来，他冷着脸挥手解开水牢的禁制。
暮苏起身径直冲到龙王面前：“你对她说了什么？”
龙王忍着怒气：“我倒不应该去劝圣姑放手，圣姑可比你懂得权衡利弊。暮苏，忘了她吧，你可知今日神殿那三位去了涂山？圣姑说，神殿做足了准备，涂山氏无论怎样抉择都逃脱不了神殿的掌控，万幸的是涂山最后是由仙姬接管。从前是我轻视了圣姑，想不到她对当前局势了然于心，她知晓我去见她的目的，她看起来十分平和，还反而让我回来劝你放下从前。如今神族各自不安，若让神殿抓住把柄，我们有四海令尚能抵抗，那九黎呢？九黎有什么？从今日起我不再管你去向何处，只一点，莫要连累东海。”
暮苏垂下眼眸，心中千万酸楚不知如何宣泄，他苦涩一笑，从龙王和暮芷身边落寞走过。
暮芷眼中含泪：“父亲，三弟他……”
“阿芷，以后若没必要就不要再与倾华往来，至少现在不能。”
夜里，知渺突然慌张来找她，她眼眶微红，像是哭过，吸了吸鼻子就往羽戈怀里塞了封书信，是泽霖写的。
珍重，勿念。
“仙上他去哪里了？”
知渺又哭了出来：“羽戈，仙上他不让我跟你说，可是……我不管了，这件事你必须知道。其实……你中了毒，你和三殿下都中了毒，仙上他……他知道你有多喜欢三殿下，所以他将你们两人体内的毒全部引到了自己身上……羽戈，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了，你还不明白他对你的情意么？你真的要眼睁睁他死？你就那么恨他？”
羽戈不知道自己的手为何会抖，她此刻心乱如麻，脑中一片空白。
“中……中毒？那他……那他去哪里了？”
知渺抹掉脸上的泪：“他说找到了解毒之法，不过要三百年之久。若三百年后他没回来……羽戈，我知道你恨他，可是……他也是不得已！其实从前龙王私下里来找过仙上，他将你说的一无是处，更侮辱仙上不择手段，仙上并没有反驳龙王对他的侮辱，却极力维护你，甚至不惜为了你得罪龙王……你要知道，就算当初没有那些事，你和三殿下也是不可能的，羽戈，你就当可怜他，好不好？”
羽戈睡得不太安稳，她辗转反侧，脑海中一直回荡着龙王和知渺的那些话。在夭桃设的局中她知道自己中了毒，可是她以为毒已经解了，以为紫芝可以解毒……
明明他和她都互不相欠了，为什么……为什么上苍总是这般爱玩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