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迷途
南海老君成了宴席的焦点,所有人都赶着往前凑趣。
羽戈趁着没人会注意到她,端着势在那里陪笑,下半身却一步一挪。
一步、两步、三步……
挪一挪停一停,她已经成功接近殿门,一只脚正准备往后探出去,却不当心勾到了别人。
暮苏走进来时并没有注意贴在门角的人,他走路向来目不斜视,故而也没看到凭空横过来的一只脚。
还好他身手敏捷,并没有被这只脚暗算,反倒是羽戈,因突然而来的力道令她重心忽而出走,一口冷气灌入喉咙有点刺痛,她轻声惊呼,直直往前面摔下去。
此时大殿中的人已经拥着南海老君从一角的门去了隔壁的席面,偌大的殿中除了几位收拾打理的仙侍,就只剩下三殿下和圣姑。
羽戈暗自愤愤,早知他们会从角落里穿过去,她也就不必如此。
“三殿下可以放开我的脚么?”
声细如蚊,暮苏他是听得到的,但他微微拧眉,清澈眸中透露不解。
“圣姑说什么?大点声。”
说着手上力道还加了几分。
羽戈的薄袜不知何时褪到了脚踝,暮苏冰凉的手贴上来,他捉弄似的将羽戈往自己这边带了带,羽戈一个不平衡又是一声轻呼。
一位年纪不大的小仙侍正收拾着桌上的碗碟,耳尖的她听到有一声轻轻的惊呼,她歪着头一看,手里的茶碗没拿稳,从银边玉盘中滑落。
稍年长的仙侍过来给了她一记轻拍:“做什么?毛手毛脚的!”
小仙侍似见了极了不得的事物,她动了动眼珠子示意这位姐姐看过去。
仙侍转眼看去,就在这一瞬间她将毕生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
此时的羽戈身子微微前倾,双手展开似大鹏展翅,一只脚被三殿下握在手里。
这种场面其实并不足以说道,但因为羽戈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散发着尴尬和局促,而暮苏却矜持有礼地站着,仿佛手里握着的不是圣姑的脚而是……一根萝卜!
这场面说不出的诡异滑稽。
“殿下与圣姑、这是在……”
羽戈慌忙收回腿站挺,踉跄了两步歪在了红木镶金雕花的门框上,理了理头发和衣裙端着势,扯出一抹极难看的笑。
“在来东海之前我一直想体验一下海中与陆地的平衡点的差异,方才我在实验呢。”
如此令人不屑于嘲笑的理由自是不会有人相信,殿中的仙侍都看向了他们的三殿下。
三殿下依旧矜贵自持,他从容地展了展绣有浅紫色秀竹纹样的衣袖,又收回手藏在袖中,他面容平淡看不出情绪,微长的睫毛下遮盖了潋滟波光。
“嗯。”
他只从喉咙中轻轻推出来一个字,然后看着羽戈同仙侍一般无二的惊恐嘴角悠悠道:“圣姑可钻研明白了?”
羽戈手动合上下巴,她觉得嗓子有点干,笑的时候喉咙发痒。
“明……明白了,多谢三殿下!”
饶是她曾自诩跟着棠佑把他那没皮没脸的本事学了三成,但此刻她只觉得有千万只蚂蚁在钻她的脚底、挠她的心,这里她是一刻也不能待了!
羽戈努力做出从容的派势,优雅走出殿门,在无人可见的地方盲目逃窜。
仙侍们手里的东西还摇摇欲坠着,暮苏收回目光提醒这些凑热闹的人:“碎一个罚三日打扫。”
仙侍们恭敬应声,偷偷瞄着三殿下嘴角含笑又立马收回去,别扭几下然后拐去了席面。
赫连摇着扇子拎着两壶酒坐在暮苏身旁。
“今日可是你父亲大寿,你怎么独坐于此?”
暮苏接过一壶酒,不屑冷哼:“他有的是人恭维。”
赫连轻叹一声:“你还因为你母亲和兄长的事记恨着?其实……龙王也是不得已……”
暮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靠在珊瑚石上闭眼假寐:“你是找我喝酒的还是来让我不痛快的?”
赫连哂然笑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两人饮了一口烈酒,赫连又开始不安分:“那你和羽戈……就这么结束了?当初海誓山盟非卿不可,我觉着她也不像那种会始乱终弃之人,之前你被困在十幻绝境,是她不顾性命冲进去唤醒你。”
暮苏眼中闪过痛意,他有些疲惫:“终究……她不信我,不信我能说服父亲和阿姊、不信我会真心实意信守承诺与她厮守。她宁愿将我骗入洗忧阵与她一同遗忘,那三百年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就连孙舒望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想来也是,她既然有意躲起来,就不会让人找到她。可是,为什么又让我想起来了?只有我想起来……”
“你没去问过泽霖?”
暮苏摇头:“找了又如何,他对羽戈……算了,既然结束了就没必要揪着不放。”
赫连不大赞同:“就算从此陌路,那也该弄弄清楚罢,被蒙在鼓里可不好受。你的海羽星不是会化幻阵么?”
暮苏略站了一会儿,返回来同赫连碰了一杯:“你说得对,有些事情还是弄清楚的好。”
从大殿跑出来,一路跌撞终于寻到了年轻人吃喝玩闹的地方。
羽戈看到廊亭有许多人在观赏绮丽的海蜇和珊瑚石,孙舒望和继芳坐在一处温情甜蜜。
俗话说饱暖思……游戏。
众人都聚在宽敞的院中,有文化又爱喝酒的便席地坐在流水边行酒令;文静睿智的则围着大理石圆桌以棋会友;还有活泼好动的在踢毽子或是投壶……
像羽戈这种社恐的则是坐在廊上静静地看,暮苏与赫连站在隐秘处看着她。
发呆之际,羽戈看到前面有一团红色毛茸茸的东西,忍不住好奇一碰,这一团毛茸茸竟舒展开来,像海蜇一般漂浮在羽戈周围,它周身全是红色羽毛,简直就是一团毛球。
毛球在羽戈身旁浮了几圈,它像是在确认自己是否认识,而后欢欢喜喜地走过去贴在羽戈脸上蹭了又蹭。
羽戈被蹭得感觉脸上痒痒的,她推开毛球说道:“小东西你是什么物种啊?”
小东西有点委屈,羽戈不认得它了!
它游来游去毫无章法,在羽戈脸上又挨又蹭,随后引着羽戈往珊瑚林方向去,羽戈着了迷一般跟着它。
羽戈被引入珊瑚林深处,这里光线幽暗,听不到任何丝竹之声。
她在这片看不到边际的珊瑚林徘徊,饶了几圈都没找到出口。
“奇了怪了,为什么明明我一直在动,却停滞不前仍然留在原来的位置?”
像是有人施了法,引她入了迷阵。
羽戈不愿浪费时间,她不知道那团毛球引她来有何目的,她本想破阵,可是又想到这里是别人的地盘,若是损坏了人家的东西丢脸倒是其次,总不能早上两袖清风地来参加生辰宴,下午就欠了浑身债光荣归家罢。
想想泽霖那个脸色、想想他的偏头痛……
羽戈坐在原地的石头上撑着脸,一时想不出两全的法子。
毛球又出现在她眼前,羽戈一把抓住它:“喂小东西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羽戈无奈,她也是昏了头了竟然问一只不会说话的毛球。
她站起身来准备再找一找。
刚起身毛球就挡在了羽戈面前,不论羽戈如何躲它都要挡着,等羽戈站定它有往某个方向去。
“你知道路?”
羽戈追了上去。